花语嘟囔说：“你既然要找凤翎先祖的灵位，那么应该是在最里面，我帮你找找……”
    说着就作了两个揖，踩着旁边的小道，往最里面去了。
    最里面的一排是最古老的先祖排位，即便是再好的木头，经过这么多年来时光的侵蚀，也泛出了岁月的痕迹。
    花语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凤翎的排位。
    因为是开家先祖，所以凤翎和他妻子的排位单独放在供桌上，一块上面刻着“凤公讳翎之灵位”，一块上面刻着“陈君连霜之灵位”。
    立牌人是他们的养子。
    花语蓦然觉得有点苍凉，其实这偌大的一个祠堂，祠堂里面那么多的排位，包括自己，其实都跟凤翎和陈连霜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不知道什么时候，微生有琴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花语微微侧头，就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凤翎的灵位就在眼前，但是微生有琴却只是淡淡的看着，花语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点情绪，这张精致如画的脸在这一瞬间当真是如同画上去的一般。
    好一会儿，微生有琴开口问：“你知道他葬在哪儿么。”
    花语现在只知道自己家这个叫做凤翎的老祖宗才是那个自幼师从蓬莱的神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跑去给皇帝炼制长生不死之药，至于他跟微生有琴之间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一概不知。
    花语有点怕这个老怪物一言不合就要跑去挖凤翎的坟，含糊其辞的道：“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听我姐姐说他和自己的妻子虽然没有子嗣，但是非常相爱，一辈子也没有纳妾出轨这档子破事儿，死后还合葬在一起了，不过不在我们凤家的陵园，陛下你也知道，你死了之后就是风雨飘雨的乱世，凤翎先祖和他妻子去世后不知道被后世子孙埋在哪儿了。”
    微生有琴良久没有说话，直到花语等的不耐烦了想要走了时，才突然呓语似的说了句：“生不同衾死同穴？死都死了还是这么狠心……”
    “我把你拉入这十丈软红，不是让你跟别的女人琴瑟和谐的。”
    第945章 多谢
    花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微生有琴一眼。
    ……为什么觉得这个乱世枭雄跟她家先祖的关系有点怪怪的？
    但是这怪异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很快微生有琴就漠不在意的转身走了，就连那垂着的眼睫毛都似乎带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淡漠。
    好像之前非要来见凤翎牌位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花语有点莫名其妙，余靳淮捏着她的手揉了揉，低声说：“看过一篇野史，说成光帝喜怒无常。”
    花语啧了一声，“那这野史还是挺靠谱的，对了，我要去见老祖宗，你要去吗？”
    余靳淮点了点头，微生有琴道：“我就在这里待一会，你们待会儿来找我。”
    花语哦了一声，以为他是想要在这儿跟自己曾经的臣子凤翎说几句话，便离开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怪物贼心不死，竟然自己找到了阮覃。
    因为凤俦今天去了部队，所以阮覃格外的安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一块绣着独钓寒江的屏风发呆。
    因为已经习惯了未来少夫人的乖巧，是以看守的下人们都有几分松怠，被偷袭的时候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见。
    微生有琴单手负在身后，那张一看就知多情的脸上是一片淡漠，“抱歉。”
    “吱呀”一声，门开了。
    阮覃听见声音，出于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在看见微生有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时愣住了。
    “是你……”阮覃喃喃道，“你来干什么？”
    微生有琴挑眉：“你记得我？”
    阮覃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她手边放着一杯温热的水，还有一些女孩子爱吃的瓜果糕点什么的，因为是未来的少夫人，即便这个少夫人话都说不太清，但是下人们一点都不敢懈怠，否则要是被大少爷知道她们慢待了自己的眼珠子，是肯定会有责罚的。
    阮覃那张清丽的脸上倒是看不太出神志不清的样子，虽然模样很冷，但是那双眼睛里是有光的。
    “我之前听说你弄死了整个研究中心的人……杀孽太多了。”阮覃慢吞吞的说，就像是长久不说话，就连怎么发音也忘了一般。
    “他们都说你神志不清，装的？”微生有琴没有接她的话茬。
    虽然他天生的狼心狗肺冷心冷肺，就是在他心脏里架个焚尸炉烤上个十几年也不见得会热上半分，但是对于这个把自己从冰窟窿里带回人间的女人，他是格外有几分耐心的。
    “嗯。”阮覃淡漠的点点头，“我不想嫁给他……但是我没有想到，即便是我疯了他也愿意娶我。”
    “感天动地。”微生有琴敷衍的说，“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另外有喜欢的人，但是那个人死了？”
    “是。”阮覃似乎对他竟然会跟人聊八卦这种事感到惊讶，眼皮子掀了掀，声音很淡：“在一次任务中……被凤俦抛弃了。”
    微生有琴对这些事情其实不感兴趣，但是还是走过场似的安慰了一下，阮覃说：“没必要，我知道你，你这种虚伪让我觉得不舒服。”
    “好吧。”微生有琴找了张椅子坐下，“其实我是来找你问一件事情的。”
    “当时你发现了我，把我挖了出来……那么你有看见我的陪葬品吗？”
    “陪葬品？”阮覃唇角勾了勾，似乎是笑了，但是她的唇形实在是显得不近人情，从面相上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笑容，“你说的是满地的金银珠宝，还是那些冻在冰里保存完好的瓷器？……突然想起来了，当时你的棺材里面还放着你的传国玉玺。”
    微生有琴不耐烦的道：“不是这些。”
    “那你是说什么？人？”阮覃想起什么。“你是问我给你殉葬的妃子们？我没有看到，只不过在那个洞口发现了一具白骨，应该是在到冰洞之间就死了的。”
    “白骨？”微生有琴的睫毛颤了一下。
    阮覃嗯了一声，看着窗户外面一片茵茵绿色，道：“那时候从京城到极北之地要一两个月吧？给你喂不死鸟的人也真是忠心，竟然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还将你带到了那里，那具白骨是个男人，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就裹了件麻布衣服，起初我还以为是你的守灵人。”
    “他不是。”微生有琴的声音哑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你把那个地方的确切位置告诉我，我要回去一趟。”
    阮覃看了他一会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万里冰川，荒无人烟，我当初若不是因为迷路，根本就不会发现你，就算是科技发达的现在，也不可能在茫茫冰川之中找到一个确切的位置，陛下，你这是痴人说梦。”
    微生有琴其实料到过这种结果，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有点茫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你找不到，总有人会帮我找到的。”
    阮覃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微生有琴已经道：“你要离开么？我可以带你走。”
    阮覃却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焦距，也不知道是落在了哪里，“我知道凤俦这个人，就算是这次我走了，他也会想方设法的把我抓回来的……我已经累了，就这样吧。”
    微生有琴站起身，忽然凑近了阮覃，手指在她裸露的脖颈处轻轻一点，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柔：“愿你平安。”
    话音落地，他人已经离开了。
    阮覃摸着自己的脖子，感觉到那里有一点烫，她对着镜子看了眼，发现那里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凤凰图案。
    像是纹身，却是鲜红色的。
    阮覃见过这种都东西，也是一种蛊，是不死鸟的克星，如果人体里有了这种蛊，不死鸟是不敢再进入人的身体里的。
    阮覃摸着自己还在发烫的脖子，喃喃的道：“这是怕将来我的孩子也变成怪物么……多谢了。”
    ……
    花语和余靳淮从老祖宗那里回来的时候，微生有琴乖乖的待在祠堂里，一副我没有搞事情的样子。
    “回来了？走吧。”微生有琴从蒲团上起了身。
    第946章 骨灰
    花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微生有琴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
    ……
    “我的儿啊！我的儿……”余俊薇妆都哭花了，仍然不敢相信警察手里那个小小的骨灰盒里装着的是自己儿子的骨灰。
    其实说是骨灰都牵强了，因为那把火邪门的很，按理说人体的骨骼是非常坚硬的，火灾现场基本上都能发现人的骨架，鲜少有直接烧成灰的，但是莫渊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只是点燃了一间审讯室，就把自己烧的灰都没有了。
    骨灰盒里的“骨灰”还是刑警队的一个小年轻从火灾现场抓的一把灰烬，交给家属，聊表慰藉了。
    余俊薇哭的几乎要厥过去，老太太也抹了两把眼泪，毕竟莫渊寒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谁知道这儿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了。
    她颤颤巍巍的问：“给靳淮打电话没有？”
    立刻就有下人道：“回老妇人，已经通知过了，二爷说他已经带着少夫人回来了。”
    老妇人长叹了口气，安慰余俊薇：“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了……当心自己的身体……”
    莫渊寒是余俊薇全部的指望，这下子丧失骨肉，希望崩塌，余俊薇已经几乎疯魔了，冷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是啊……渊寒又不是你嫡亲的重孙……你当然说的轻巧！”
    老夫人没想到一向乖巧孝顺的余俊薇竟然会说出这种狼心狗肺的话，捂着心口不敢相信，还是一直跟着余俊薇的下人赶紧道：“老夫人恕罪！大小姐只是一时间伤心过度……都是说的胡话……”
    余俊薇突然道：“一定是余靳淮！一定是余靳淮！一定是余靳淮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想把东西都留给余渔，不想分给渊寒，所以才会烧死渊寒的！一定是的！渊寒怎么可能自杀，这不……”
    她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啪”一身，余俊薇的脸被抽的偏向了一边。
    虽然老夫人年纪大了，但是怒急攻心，这一巴掌的力气着实不小，她气的手指都颤抖起来：“余俊薇！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竟然咒你弟弟去死？！渊寒的死跟靳淮有什么关系？！”
    “余靳淮是我弟弟？！他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他姐姐了！”余俊薇尖叫道，“他自己活不久了，就来害我的渊寒！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你这个老东西偏心……”
    说着她竟然扑向了老夫人，下人们吓得尖叫起来，余俊薇眼见着就要扯上老夫人的衣服了，一只手却突然出现，拽着余俊薇的胳膊直接把人扔了出去。
    一百多斤的人，他却像是扔一个小玩具似的直接砸在了地上。
    下人们这才回神，赶紧道：“二爷！”
    余靳淮脸色难看：“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奶奶的？！”
    下人们谁也没想到余俊薇竟然丧心病狂的对老夫人动手啊……
    花语道：“算了，也不管他们的事……”
    她上前扶住老夫人，低声道：“奶奶，您没事吧？”
    老夫人惊魂未定的抓住了花语的手，“我没事……我没事……”
    余靳淮眼神嫌恶的看向了余俊薇，花语知道他这种时候一向是不屑说什么的，但是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余俊薇……你刚才说余靳淮没有把你当姐姐，那你告诉我，你有资格当他姐姐么？”
    她顾忌着老夫人还在这里，说话留了几分余地，冷冷道：“你本来就是奶奶当初领养的，你一个孤儿院的孩子能够进余家这样的大宅门本就该感恩戴德，更别提这么多年来奶奶一直将你当做亲生的孙女来看，可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奶奶的？”
    “先是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辱没余家家风，而后又教养出了莫渊寒这个大逆不道杀害亲生父亲的儿子，今天更是当众对奶奶不敬……”
    余俊薇被砸在地上，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疼的厉害，也终于把理智给疼回来了，听见花语的声音，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这里哪儿有你这个小贱人说话的份儿？！”
    花语一笑，“这儿没我说话的份儿？姐姐，你是领养的，而我是余家的媳妇儿……怎么看都是我比较有说话的份儿？”
    余俊薇咬了咬牙，突然变了脸，大哭起来：“是！我是领养的！因为我是领养的，你们就都看不起我，就都来糟践我！还害死了我的儿子！”
    虽然莫渊寒的确是花语一个打火机扔下去变成烤全人的，但是花语一点负罪感都没有，淡淡道：“姐姐这话说的，莫渊寒是畏罪自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吧，毕竟离开余家以后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的，就没人护着你了，你也不能狐假虎威了。”
    余俊薇呆呆的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离开余家以后？！”
    花语笑了一下，“姐姐还不知道吧，在来的路上我跟余靳淮商量了一下，要把你和莫渊寒全部从余家的族谱上除名，这样子的话，以后余靳淮就真不是你弟弟了。”
    这下子就算是老夫人也惊讶了，看向了余靳淮：“靳淮……这件事，是真的？”
    余靳淮点了点头，“是。莫渊寒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雇杀手追杀自己的妹妹，余俊薇当年的事已经被翻出来了，如果还留着他们，我余家百年清正家风，就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