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一句‘劳民伤财’,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洪开城当场就不干了，拍桌子想要怒斥宁夏的瞎捣乱。
    唯独宁夏相当淡定。
    众人看向宁夏, 只听宁夏缓缓开口：“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 这个项目的初衷，是希望能够让月亮湖恢复到污染前的样子？”
    宁夏看向项目组的人。
    为首的鲁主任率先点头：这的确是领导的想法。
    得到肯定，宁夏收回视线，将目光又落在环创的文件上, 一脸平静的道：“但据我所知，投放药剂就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药剂本身就会对水体造成极大的生态破坏, 造成湖水完全丧失生态自我恢复功能。”
    “再一个, 水岸固化？我没理解错的话, 就是在整个湖水岸边浇筑水泥, 说的这么高级干嘛？”宁夏这话, 可相当直接。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神情微变，就连鲁主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以上这两个治理手段有多不切实际，我就不说了，来说一下烧钱这个问题吧。”宁夏不理会众人的神色如何变化, 而是继续平稳的道。
    “按照环创的计划，是在整个月亮湖沿岸的水生植物种植？”宁夏的目光落在面前环创的方案上，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笔费用非常庞大, 而且占到了整个项目总投资的20%, 加之方案里, 推荐了三种水生植物, 从经验而言，这类水生植物的存活时间不超过三年，每年一次的雨季涨水可能就会将之破坏，不得不再投入大量人力财力进行修补和复栽。”
    宁夏越说，鲁主任的表情就越发严肃。
    “而且、”话音一顿，宁夏用一种十分专业的语气又道：“这类水生植物本身的作用，在于解决水体富营养化，这和月亮湖的实际状况恰巧相反，环创要在湖岸种这些水生植物，可能会死得更快。”大概还用不到三年。
    宁夏说完，看向众人一脸诧异的表情，微微挑眉：“各位不信可以上网去查。”
    轻描淡写的一句，反而更让人相信。
    宁夏顺着对方的方案继续往下说：“至于除臭设备和净水设备，刚才我将环创方案上的投资预算简单加了一下，这两项的设备投入和前5年运行经费……”
    “说真的，这笔钱就是在月亮湖旁边重新刨个坑，引入水源，新建一个同等规模的月亮湖都足够了。”宁夏平平静静的话，堪称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不算不觉得，算一算好像还真是？
    “好像还用不到这么多……”现场有项目组的人小声嘀咕——前年美心房地产公司在他们楼盘那儿，弄了个比月亮湖规模还大的人工湖，好像也没花到这么多钱。
    “以及、”宁夏随意的扫了一眼环创：“在月亮湖养鱼养鸟，是来搞笑的吗？”
    宁夏这话虽然说得非常不给面子，可是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好好一个天然湖泊，周围弄成水泥的不说，还要在里面投放本来没有的景观鱼、景观鸟，可不就跟自家养花养鸟似的么。
    ……
    见情况不对，洪开城黑了脸。
    “一派胡言，我们在做方案事前是经过考察的，用的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宁总你就是想诋毁我的方案，也麻烦先去调查调查。”洪开城厉声斥责，目光不善的道。
    宁夏合上环创的方案，面无表情的看向洪开城：“我不否认洪总所说的那些技术本身的技术含量，不过，花那么多钱，就弄出一个人工水塘，意义不大。”
    ——好！怼得好！
    听见宁夏的一番话，要不是场合不对，此时的吴菲和易扬都想起立鼓掌了：果然老板就是老板，每句话都插在点上了。
    而宁夏这一番话，也引来了现场项目组众人的深思：宁夏的话虽然犀利，但是不无道理。
    “那么你们的方案是什么？”鲁主任看向宁夏问道，他记得这一组的方案中，似乎有几个很不错的设想。
    宁夏让易扬将准备好的方案发给了众人，这才开始介绍。
    他们的方案，比起环创花里胡哨的方案简单直接得多。
    ——分别在湖水里和岸上有针对性地投放不同的微生物，来分解其中的有害污染物，并且控制微生物的周期，让他们在完成使命之后自然消亡，不造成二次‘污染’。
    ——恢复月亮湖沿岸植被种植，通过生物调节，让月亮湖的水质、土质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对比月亮湖原有生物构成和现存生物情况，定量投放专门的养料使现存生物数量提升，直至恢复到污染前的物种组成。
    “最后一个建议，在月亮湖最大的几处水源汇入点，建小型湿地公园，一方面可以净化来水水源，另一方面也可以分散客流，减轻月亮湖的客流负荷。”
    宁夏尽量用简洁易懂的说法向众人介绍道。
    虽然宁夏的方案中，一些涉及专业的东西大家不太懂，不过，从宁夏的介绍中，大家都看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么一对比，倒更显得之前环创的方案花里胡哨又不切实际了、
    “两家的方案都不错，要不咱们做两个试点，分辨实施下去？”有人开口提议道，这样的提议，明显是想和稀泥，做个和事佬。
    这时，鲁主任开口了，否定了这人的建议：“还试什么点？现在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试点？”
    鲁主任一拍板，最后决定‘月亮湖治理’项目，由宁夏的研究所主导。
    “至于环创这边、”鲁主任有些不满地看了洪开城几人一眼：“你们配合宁总这边就可以了，也学习学习。”
    这话对于洪开城而言，简直就是职业生涯中的奇耻大辱，险些没有当场晕过去。
    洪开城还想争取一下，可惜项目组的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
    听说洪开城在散会当天，回到环创之后，将所有人骂了一遍，之后就被气进了医院。
    听到这个时，宁夏只当是笑话笑了笑。
    月亮湖的治理工程正式开始。
    前期一切进展顺利。
    以防万一，宁夏还专门安排了易扬和研究所里两个技术员去到现场，全程配合。
    宁夏的研究所因为月亮湖治理项目，渐渐有了一些知名度，再加上鲁主任以及官方的推荐，研究所接到的项目也开始多了起来。
    本来宁爸爸还担心自家闺女第一次‘创业’没生意，想着给宁夏的研究所介绍点熟人的生意，结果去问时，才知道，宁夏的研究所，一般性项目的预约都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
    宁夏研究所的行业口碑越来越好，不过也不乏一些不好的评价，总结来说，无非就是造谣和抹黑。
    至于谁这么闲得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洪开城那几人。
    宁夏没放在眼里，倒是吴菲气不过。
    “副董，我去查了，那些四处造谣，说我们实力不行的言论，就是洪开城手下的几个人。”吴菲神色恨恨，语气厌恶的道：“太可恨了！”
    “咱们要不要澄清一下啊？或者直接去找他们对质？”再不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吴菲默默的开始盘算。
    宁夏抬起眼来，看向吴菲：“你有那么多精力吗？”
    见吴菲一愣，宁夏轻笑一声，道：“造谣而已，对我们的生意没有影响，没必要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是这个理，可是她气不过啊。
    吴菲正纠结，又听宁夏轻飘飘扔出一句：“不过相关的证据可以收集一下。”
    吴菲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宁夏：“啊？”
    宁夏语气随意的解释一句：“数量够了咱们去告他们。”造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一听这话，吴菲乐了，立马应声：“好，我现在就去收集！”她就说嘛，她们老大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
    吴菲离开后，宁夏又将视线放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此时，宁夏已经将关注点放在了‘飞天’国家发展资金上。
    这是由国家成立的一项发展资金，专门针对于有发展前景或是科研价值的项目进行补助、支持。’
    ——
    宁夏以研究所的名义申报了‘飞天'国家发展资金，并且很快收到了发展资金启动仪式的邀请。
    资金启动仪式定在周末。
    当天，宁夏专门换了一身出席正式场合的礼服。
    米色的西装裙，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风衣式的西装外套，显得精神得体又不失惊艳。
    这与宁夏平时去学校、或是实验室那种休闲的打扮不同，也不同于宁夏之前几次去晚会时那种充满‘攻击性’的穿着，这一身给人的感觉好像多了几分亲和力。
    客厅，沙发上，见宁夏下来，林霄悄咪咪盯着宁夏看了好几眼。
    “有事？”宁夏扫了一眼林霄，问道。
    林霄半天才开口：“穿这么少，你要去走秀？”不怕感冒的吗？
    宁夏太阳穴跳了跳：“……”不会说话是种情商缺陷，有没有什么补习班可以补一下？
    宁夏睨了林霄一眼，然后淡定地亮出了外套内侧，贴的至少七八个暖宝宝。
    这下，轮到林霄傻眼了。
    “那你要去哪儿？”林霄迟钝了几秒钟后问道。
    “‘飞天’发展资金的项目启动会。”说完，宁夏出门，没再理会林霄。
    留下身后的林霄一脸惊讶——‘飞天’发展资金，这个他去参加比赛时，听到其他一些人说过，是意义非同寻常的一个国家资金项目，如果能够申报成功，不仅可以拿到国家的资金补助，本身也是一种极高的荣誉。
    虽然是资金计划，但这个的含金量在华国，已经只差一点就可以媲美华国最高科学奖项了。
    ——
    项目启动仪式现场的审核，比其他的活动更加严格，通过检查，宁夏在会场中找到了自己的座牌。
    受邀者渐渐来齐，项目启动仪式正式开始。
    主持人做完开场之后，一个身影走到台前。
    看向台上的人，宁夏目光一动——居然是韩娄？
    宁夏有些意外。
    此时的韩娄站在台上，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淡定做着开场发言，整个人看上去稳重、睿智、谈吐之间气定神闲，举手投足透着真正的领导者的架势，这样的韩娄，宁夏倒是第一次见——这与小说里描绘的什么病娇美少年的形象全然不同，和这人平时那副贱贱的模样更是截然相反。
    ——这人被掉包了？还是被魂穿了？
    宁夏默默在心里吐槽。
    就连系统都忍不住在宁夏脑海里附和：【剧本里韩娄明明没有这样的人设。】
    “你那个剧本bug还少了？”宁夏回了系统一句，语气中充满鄙视。
    系统：【……】
    宁夏不再理会系统，开始认真听着台上的讲话，韩娄作为主要领导第一个发言，而在他之后，又有两位负责人上台发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娄下来，坐到了宁夏旁边。
    本来前一秒，宁夏还想评价狂拽酷炫高大上的人，结果一下台来，又打回了原形。
    宁夏瞥了一眼身旁一副闲散模样的某人，眼里不加掩饰地滑过一抹鄙视。
    “你这是什么表情？”韩娄挑眉，随即又笑了笑：“怎么，突然发现了我还不错？那你离婚之后考虑考虑我呗？”
    宁夏收回视线，语气冷漠：“抱歉，我眼瞎。”
    “看来韩副部长恢复得不错？”宁夏顿了顿，又问道。
    韩娄的治疗很顺利，目前已经完成了前面阶段的治疗，剩下的就是恢复阶段，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就会完全恢复。
    今天，这人大概是从医疗中心偷溜出来的。
    读懂了宁夏话里的意思，韩娄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我今天出来请了假的。”
    闲扯了几句之后，韩娄拿了份文件递给宁夏，神情认真起来，主动解释道：“这一批的‘飞天’资金，官方这边更加倾向于创新技术和资源开发利用这几块，你的项目要是想获得推荐，可以想办法往这方面靠。”
    知道韩娄没在开玩笑，宁夏也带上了几分认真。
    “有关联。”宁夏直接道。
    韩娄看了宁夏一眼：“这样最好。”
    “这一批提交申请并且通过资质审核的比之前多了不少，不过其他家无所谓，这一次艾福社、宏科、未来、环创……这几家才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听到‘环创’时，宁夏一愣。
    韩娄一看，就知道宁夏在想什么，笑笑，提醒道：“别小看了环创。”
    作为一家由北科院出资建立，资质和技术水平以及项目经验，都在全国领先的研究中心，环创的竞争力不容小觑。
    见宁夏垂眸思索，韩娄又笑了笑，不知何时，又换上了那副有点让人想揍人的表情。
    “要不要你打赏一下我，我给你点内部消息？”韩娄问道。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不过宁夏还是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需要，谢谢。”
    “这是我这次计划申报的项目。”宁夏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韩娄。
    韩娄接过文件，仔细看了一遍，神情变得惊讶，同时看向宁夏，还带上了几分严肃。
    “你认真的？”韩娄收起之前那副样子，语气认真的问道。
    稀土的开发利用。
    虽然他不是这个专业的，但是站在他这个层面，对这些东西或多或少都有了解。
    和普通的能源开发或是某项服务于民的科学发明不同，稀土本身就是个敏感性的内容，而且，宁夏的项目技术也非常有针对性。
    “当然。”宁夏没有迟疑，直接了当的答道。
    “你的项目中说提到的计划，在技术方面你掌握了多少？”韩娄语气越发严肃的问道。
    “90%。”宁夏自然而清晰的给出一个数字。
    震惊过后，韩娄不再说话，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着某种可行性。
    ——
    有些话，韩娄没有做过多的说明，不过宁夏知道——稀土项目的意义非常，真正要做，就必须要有官方的支撑。
    但是宁夏有信心。
    启动仪式过后，宁夏又用了两天时间，进行准备并且完善项目申报材料。
    申请书提交过后，就只剩下等待结果。
    ……
    整个项目评审过程全部秘密进行。
    一周过后，项目申报结果正式公布，宁夏的‘稀土项目’以3票之差，打败了环创科研中心提交的‘微晶物能量再生项目’，获得b市重点优先推荐名额。
    并且，在现场投票中，专家现场投票一共21票，宁夏就拿到了20票。
    现场唯一一位没有给‘稀土开发’项目投票，并且提出反对意见的专家是叶大谦。
    这位叶大谦是北科院的总工程师，从业几十年，在生态环保和能源开发方面，是经验丰富的老专家，同时，在业界非常有发言权。
    这一次，叶大谦以专家评审的身份被请来，对申报发展资金的项目进行评审。
    而深扒一下，就会知道，叶大谦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洪开城的老师，同时也是环创科研中心背后的最大出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