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捏了捏她的手：“谢谢你，我以后会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薄禾扬眉：“我也可以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周晗觉得病房太闷，老头子那张脸也让她很不舒服，看多一眼都觉得心跳加快，赶紧找了个借口出来，结果一出门就看见走廊尽头，秦川薄禾两人在喁喁私语。
    秦川脸上有着凝重和悲伤，浅浅淡淡的，但他看着薄禾的眼神，却很甜蜜欢喜。
    这是恋爱中男女特有的表现。
    周晗觉得心更堵了。
    她这辈子没得到过的东西，每次看别人拥有，就觉得难受。
    周晗转身又进了病房。
    她宁可去看老头子那张死人脸。
    起码能让她觉得高兴一点。
    秦时愉的葬礼结束之后，秦家人如约聚集在一起，等候律师宣布遗嘱。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秦时愉眷顾的那个，翘首以盼，充满期待。
    当律师宣布遗嘱之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除了秦川。
    秦时愉手里的秦氏股份有百分之五十一，确保他对公司的绝对领导权，但在他去世前一周，这些股份都已经被他零零散散变卖转赠出去，到最后自己手里只留下百分之五的股份，遗嘱里分成五份，分别给了秦川、周晗的儿子，情妇，以及情妇生的两名儿女，每人各百分之一。
    这百分之一的股份，平时没事拿点红利，足以过得很滋润，但要是想翻起什么风浪，那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秦时愉名下还有各地的不少不动产，各种股票理财保险产品，现金等等，将全部由律师估价变卖，换作现金，秦家每名子女分得一千万，其余的将会拿去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专门用于各种先天疾病的儿童治疗。
    周晗越听，脸上越发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也就是说，她嫁给秦时愉这么多年，就值一千万？
    其他人也都错愕交加，似乎无法相信秦时愉竟然会这么安排后事。
    他们虎视眈眈瞅着律师手里的文件，似乎想扑上去抢过来。
    情妇忍不住问了一句很没智商，但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话：“王律，你确定这是秦时愉秦先生的遗嘱？”
    王律师表情严肃：“当然，这份遗嘱生前经过秦先生本人再三确认，一切依照程序来走，具备法律效力。我都是照着上面念的，偶尔解释两句也是为了方便诸位理解，条款内容上面都写得很清楚，各位手上的复印件，跟我念的这份原件内容是一样的，等我讲完，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他说完，继续照本宣科地念，大家表情却都乱哄哄的，显然没心思再听下去。
    周晗忍不住去看秦川。
    他是长子，还曾经管理过盛名，秦时愉一度想要把他作为接班人来培养，但秦川不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他很多观念做法都跟秦时愉截然不同，秦时愉那样霸道的性格，又容不下一点异见，最终三观不同的两人分道扬镳，父子反目。
    曾经得到过那么多，又在一夕之间失去，甚至连遗产也没有对他另眼相看，秦川难道不会比他们更恨？
    但周晗只看到秦川一脸云淡风轻。
    装出来的？
    当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眼看秦家人无力回天，只能任由遗嘱生效，周晗带着一腔恶气出门，就透过电梯外面的玻璃墙，看见秦川走向路边停靠的车子。
    薄禾正好从车上下来，两人开开心心，有说有笑，手挽着手步行离开，看样子是正好要去吃午饭。
    秦川根本就没受任何影响，对他来说，好似一千万和一千块一样，得到或得不到，失去或没有失去，都没什么两样。
    因为他已经拥有更重要的东西。
    周晗不看还好，看了就更生气了。
    生气之后却涌上一股茫然，仿佛自己努力半生，最终竹篮打水。
    第93章 番外二
    安宝华完全没有想到， 自己会在这个场合见到薄禾。
    彼时，一场电影票房大卖的庆功酒会，她携着女儿舒窈出席。
    这部电影在上映前写满了扑相，小成本小制作， 已经过气的演员和籍籍无名的演员联合主演，连档期都不是暑假档或春节档， 而是夹杂在好莱坞大片来袭的中间空隙， 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就这么爆了。
    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所有主创人员因为知道很可能会扑， 就像站在悬崖上一无所有的人， 不得不用尽心思去做好这部电影， 所幸辛苦没有白费， 他们背水一战， 反倒闯出一条生路， 非但票房大卖， 而且口碑逆袭， 甚至后续各大营销号公众号也纷纷跟上夸赞，连官媒都点名表扬， 可谓名利双收。
    投资方本来想请安宝华来导演，但当时正好有两部电影摆在安宝华面前， 档期相撞，一部众星云集，投资大手笔，一部卖相惨淡， 无人问津。
    安宝华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了前者，因为后者固然可能异军突起，但机会太小——她在公众事件之后，急需一部高票房的大片来扭转口碑，毕竟导演最终还是要用实力来说话。
    可惜她选错了。
    大投资的那部片子不能说扑，但也表现平平，不如预期，反观原先她瞧不上的小片子，现在却有许多人汇聚在这里，为它庆功，只因上头重视，就连安宝华也不能不给面子。
    这不是她这辈子头一回看走眼了。
    人毕竟不是预言家，不可能事事都预料，但押错宝这件事令安宝华禁不住会再三想起薄禾。
    那个曾经被她视为一辈子平庸，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女儿。
    从小受到母亲的熏陶，舒窈对演艺圈很是向往，一直想学表演，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小姑娘对娱乐圈花团锦簇的虚荣心和向往。
    有了安宝华这条关系，只要舒窈学习成绩还过得去，就一定能进她想去的学校。
    果不其然，从大二开始，舒窈就有了当配角甚至主角的机会，虽说这些片子最后都没有大爆，但如果舒窈没有安宝华这样一个母亲，和舒家的关系，她可能还要跑很多年龙套，又或者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得到这些机会。
    可也仅止于此了。
    直到舒窈读完大学，毕业之后的几年里，安宝华没少为她铺路，舒窈始终停留在不温不火的那一类年轻演员上。就算营销炒作，往往也事倍功半，几年下来，安宝华不得不承认，功成名就需要一定的天赋和运气，而舒窈显然两者都不出众，即使资源一个劲儿地砸在她身上，也很难砸出惊天动地的成就。
    加上近几年来，安宝华的事业一直在走下坡路，几部电影不见水花，渐渐的，投资方想要找她，也会多了几分顾虑，舒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前不久老爷子病逝，家族内部因为分产斗得鸡飞狗跳，元气大伤，安宝华的丈夫只是叶家一支，并不是当家人，能分到的产业自然不多。
    今天的庆功宴，安宝华带着女儿前来，一者是圈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互相捧场，以后多一条人脉，另一方面则是安宝华也想借此帮舒窈找找新戏的机会，有她在，别人总要卖几分薄面的。
    这个圈子常常有新鲜血液加入，但这个圈子也很排外。
    酒会刚开始，但人已经不少了。
    安宝华的心情有点郁郁不畅。
    因为换作以往，这种场合，她未必需要出席，让经纪人来也就是了，如今却为了舒窈的前程，不得不舍下老脸。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妈？”
    舒窈不明所以。
    安宝华的脸色有点僵。
    舒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安宝华：“没事，我们去那边，我去跟你杨叔叔打个招呼。”
    她看见了薄禾。
    不远处的人群里，被众星拱月的那个主角，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导演或制片人。
    而是薄禾。
    安宝华忽然想起来，薄禾跟这部电影还有点渊源。
    据说当初剧组在秦川的茶馆取景，正好资金链中断，差点就拍不下去，恰逢薄禾跟秦川在一起，听导演聊了一下剧本制作初衷和剧情梗概之后大感兴趣，秦川不愿让爱妻失望，便拍板注资，成为投资人之一。
    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咸鱼翻身，口碑大爆，秦川的无心栽柳，却赚得盆满钵满，连带薄禾，今日也成为众所瞩目的主角之一。
    至于薄禾本人，安宝华这几年，有意无意，也了解过她不少消息。
    听说她打完那个电竞比赛之后，因为表现出色，而被《九霄》游戏官方以顾问和官方主播的身份正式招聘入职，在官方游戏直播频道开设每日定时直播，专门针对游戏各职业pk操作进行解说。
    随着比赛和游戏的火爆，薄禾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几年下来，已然不逊色于一些小明星，甚至还有不少产品请她代言。
    过去那个需要在职场上如履薄冰的新人小透明，摇身一变，也成为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偏偏这些还是靠她自己的实力赢来的，因为真正的游戏玩家，只要看过薄禾的直播，都不会对她的游戏操作产生任何怀疑，那些蹭名气上位云云的谣言，也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看到她，安宝华就觉得自己老了。
    从前在娱乐圈，听过看过不少新奇事物，她从来都觉得自己紧跟时代，不落人后，可在看见薄禾的成名之路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了。
    这年头打游戏打得好，也能功成名就，受人追捧了？那辛辛苦苦上戏剧学院学习表演，导演，影视制作，又有什么用呢？
    她始终想不明白，也抗拒去想明白，可那并不妨碍薄禾的发展。
    时至今日，凭安宝华的能耐，已经无法想要掐灭薄禾的前程，就能心想事成了。
    她可以转身视而不见，却无法阻止别人上前去跟薄禾打招呼。
    更何况，薄禾身边，还有卓逸和凌霜这样的资源。
    安宝华越想越糟心，已是非常后悔今天的行程。
    早知道薄禾也在，她让经纪人陪着女儿过来就算了。
    曾经薄禾象征着她屈辱的过去，可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安宝华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更不可能低头去讨好献媚，但内心深处，她未尝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当初再温和耐心一点，可能今日的结果就截然不同。
    舒窈看见母亲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妈？”
    “这次酒会的请柬，是谁给你的？”安宝华忽然问道。
    舒窈：“公司的李姐给琳琳的，怎么了？”
    李姐是她所在经纪公司的高管，而琳琳是舒窈的经纪人。
    安宝华的神情果然不太好：“李鹤是凌霜的闺蜜，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她通过凌霜把请柬给李鹤的。”
    舒窈隐隐知道母亲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不会吧？”
    安宝华沉默片刻：“窈窈，今晚的酒会，我们就不参加了吧，妈下次给你找更好的机会。”
    舒窈错愕，胳膊已经被安宝华拉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