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雪奴听得有人轻蔑周望舒,张嘴便欲反驳,未料听客们闹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同那人吵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嘲道:“总比你个臭乞丐强吧!”
如此大言不惭,竟还是个乞丐?雪奴心中好奇,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见那出言不逊的乞丐与自己隔了一条街,背靠河边的石栏杆,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原本,老人说书,附近的听客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可雪奴的视线轻易地穿过了人群,落在那乞丐的身上,总觉得他也在望着自己。
那乞丐的声音极其洪亮,穿过人海,远远地传到雪奴耳中。
“大侠,自然非我……非岑非鱼莫属了!岑大侠十七岁独闯江湖,枪挑大漠神龙刁鹏云、刀斩金眼雕邱志,自龙门至玉门,悍匪莫不闻风丧胆。那周望舒呢?不过是个黑道小毛贼,控制江淮水路从中渔利,岑大侠将他挑了下来,还利于江南百姓。”
此言一出,听客们纷纷点头,有不少人都是赞同的,附和道:“岑非鱼十七声名鹊起,刀枪棍棒无所不精,至今未尝败绩。论资历、论武学,称得上是中原武林第一人!”
也有人不服,反驳道:“他入少室山修行数年,修为日增、自创武学,若清心寡欲当个和尚,说不得能成一代宗师。然其好色贪杯,流连风月场,如此邪性怎能称侠?”
“你不曾喝过二十年的烈酒,怎能醉倒在十丈软红中?”那乞丐摇头晃脑,轻轻拍打着身后倚靠的石栏杆,仿佛是在哼唱着什么,继而哈哈大笑,无赖似的喊道,“反正岑大侠、周小侠,岑大鱼、周小虾。岑非鱼就是比周望舒大,哪里都比他大!”
雪奴只道这人是酒癫子,不再凑这热闹,收起好奇转身便走。
那乞丐占了周望舒的便宜,提起身旁的一只大酒囊,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走后片刻,方才被他倚靠着的石栏杆突然“啪”的一声,裂作三段,噗通扑通落入小河中。
风雪夜,商贩们的摊位上挂起一盏盏风灯,橘色火光点点如豆,光影随风摇曳,朦胧梦幻,无比温馨。
雪奴腹内空空,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被一家卖馄饨的小摊给吸引住。摊主是一名老者,他熟练地舀起十余个浮在沸水上的馄饨,一把倒入碗中,再淋上一勺高汤、洒满浇头,碗口冒出股股带着香气的白烟,看得人口水直流。
雪奴抬腿欲往,却觉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扯得他无法挪动分毫,心中登时惊疑不定,生怕临到头来突生变故。可又他想起临行时周望舒的嘱咐,伸手摸了摸自己方才买来的两把七星刀,立即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猛然回头,瞪着对方骂道:“你干什么?!”
可他并未看到土匪恶霸,入眼的,是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他身上带着股浓烈的酒气,就像刚从酒桶中爬出来似的,雪奴仅仅是闻见便觉得头脑晕眩。
他从那股刺鼻的酒气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发现此人模样熟悉,不正是方才那个酒癫子、疯乞丐?
“施主。”乞丐打着赤膊,胸前挂一串硕大的佛珠,他先是单手立掌,正正经经对着雪奴比了个稽首,继而瞬间色变,吼道,“你包袱里有肉啊!化点儿缘怎么啦?”
和尚化缘倒还吃起肉来了!雪奴不欲节外生枝,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道:“化缘,化什么缘?我与你无缘,放手!”他的声音十分清冽,纵使隐含怒气,听来也教人耳朵舒服。
“相见即是有缘,我还就吃。”乞丐说罢,迅速从雪奴包袱中掏出块风干肉,后者完全未及反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乞丐泰然自若地咀嚼。乞丐吃完一块,又掏一块,笑道:“嘿!我饿了,你又带着肉,如鱼得水,即是有缘。我又吃,老天爷让我吃,怎么啦?”
雪奴活了十四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偏生对方还是个脑袋恍惚的醉汉,他不敢也不能把对方如何,自己被气得脸色发红,骂了句:“好不要脸的人,滚开!”
他使劲一把推开乞丐,系好包袱转身就走。
那乞丐没想到雪奴看似柔弱,手劲却如此大,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在原地单腿跳了好一阵。
雪奴心中正得意,却不知那乞丐何时跑到他身前去了,雪奴一脑袋撞在乞丐胸口上,当即眼冒金星,只觉这人穿着铁甲钢盔。
“你到底要干什么?!”雪奴不愿再忍,抽刀出鞘,沉声威胁道,“你既醉酒又肚饿,偷了我的东西,我可怜你、不与你计较了。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刀下无情。”
乞丐闻言,脸上浮现出极夸张的惊恐神情,八、九尺高的大汉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抱头哭喊:“大侠饶命!不要杀我!”
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朝着两人望了过来。
乞丐来劲了,不住大喊:“救命!救命啊,杀人啦——!”
围观者甚众,雪奴羞愤难当,连忙把刀收起,一脚将疯乞丐踹翻在地,朝着馄饨摊跑去,喃喃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恰是戌时二刻,馄饨摊上吃客寥寥,雪奴长舒一口气。
“老板,来碗纯肉馅的馄饨。”
“好咧——!您坐好了,我给您端过去。”
雪奴点头道谢,找到角落的空位,背对人群坐着等待。抬头,漫天星河如瀑;回首,万家灯火辉煌。他不禁感叹:“今日怎么如此热闹?”
店家将馄饨摆在桌上,笑答:“今天可是元辰节呢。”他收了雪奴的钱,顺口说了两句吉利话。
雪奴很久没过节了,问:“元辰节?”
“孟喜月的第一日,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人未到、声先至,酒气扑面而来。先前那醉醺醺的疯乞丐,不知何时已坐在雪奴身旁,大掌在桌上一拍,那馄饨碗便“咻”地滑到他面前。疯乞丐毫不客气,舀起一个便吃:“呼!好烫!你怎知我爱吃纯肉馅儿的?”
“你怎么还死皮赖脸地缠着我?!”
“我吃我的馄饨,与你何干?哎,馄饨真好吃。”
雪奴扑到桌上,双手抱住陶碗想将馄饨抢过来。然而那乞丐力气奇大,他既抢不动、又不好意思收手,两人一阵僵持。
疯乞丐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仰头哈了好长一口气,雪奴不明所以,还道他要放弃。
不料,他竟……竟朝碗里做了个吐唾沫的动作!
雪奴吓得瞬间松手:“你恶不恶心?!”
疯乞丐哈哈大笑,将碗推到他面前:“给你给你,别客气啊。我没有真的吐进去,你尝尝就知道。”
即使那乞丐根本就没有吐口水,雪奴见了他的动作,哪里还会再吃?!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是有意纠缠,只得认命喊道:“店家,再给我来一碗馄饨!”
疯乞丐伸手比出食中二指,乐呵呵晃了两下:“两碗!”
雪奴既气又怕,挪到小桌对角的位置,偷偷抬眼打量对方。
这疯乞丐短发及肩,满脑袋凌乱卷翘,像是常年不曾清洗。可仔细一瞧,又会发现他身上干干净净,甚至带着股脂粉香气?八尺壮汉佝偻着吸溜馄饨,说不出的滑稽。可他面上悠然自得、极为满足,仿佛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来喽——”
雪奴正看得出神,店家又摆上两碗馄饨。
“店家,这味道比二十年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疯乞丐将整碗剩汤倒进嘴里,再抢一碗,立即开吃,“我的!”
店家须发皆白,闻言颇感惊讶:“客官莫要说笑,二十年前,你才多大个?”
疯乞丐:“我七岁时头次出塞,在你这吃了碗救命的馄饨。”
未料,店家竟记了起来:“咸宁二年,洛阳瘟疫,出塞的人很多。但我记得你,你骑了匹白马,饿倒在我摊前。”
疯乞丐笑道:“是了!捐身赴国难,来参军的。”
“你二十七?”雪奴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怪不得脸皮忒厚。我付的钱,如何就成了你的?”
疯乞丐抱起陶碗把汤喝光,冲雪奴咧嘴笑。
雪奴被他看得如坐针毡,忍不住抬眼瞪回去。
疯乞丐是黑发黑眼的汉人,轮廓却极深刻。他双眉如刀,下巴上留着青皮胡茬,即使形容狼狈,也能看出是个极英俊的人物。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眼。普通人若是好酒贪杯,多半双目浑浊,可这人疯疯癫癫,眼睛却明亮如星。
只这一点,便能在芸芸众生中显出不凡,真是奇也怪哉!
雪奴打了个激灵,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抱起陶碗背对这疯乞丐,小老鼠似的咀嚼吞咽。
他将最后一个馄饨舀起,张嘴欲吃。
疯乞丐突然并起食中二指,在雪奴背后轻点两下。
“你对我做了什么?”雪奴登时无法动弹,被疯乞丐双手掌着肩膀,转了个方向,大骂,“你这么大的人戏耍一个小孩子,还有没有廉耻了?”
“最后一个,是最好吃的。”疯乞丐将脑袋伸过来,揪着雪奴的勺子,将馄饨吞下,明知故问,“这馄饨是你的?”
雪奴几乎要崩溃了:“我出的钱,我出的!”
“你的钱?”
“我的!”
疯乞丐在雪奴身上四处敲敲打打,对着他的头巾吹气:“你唤何名?倒是应我一声啊。”——就好像雪奴是变戏法的,能从帽子里吹出个兔子。
雪奴崩溃了:“你就是来找事的对吧!”
疯乞丐取出雪奴的钱袋,继而坐回原处,抬腿架在他大腿上。冰天雪地,他连鞋袜都不穿,脚踝却是热的。加之浑身肌肉虬结,雪奴知道,这是个练家子,内力深厚不畏寒冷。
“你也是个穷鬼。”疯乞丐懒洋洋地将钱袋倒空,对着银子细细查看,“这钱哪儿来的,嗯?”
雪奴心跳漏了半拍,这人在自己买刀的时候,就看出银两不对劲!他眼力太好了,他一定是来找周望舒的?他们是敌是友?
雪奴心中回转两次,答:“捡来的,全都孝敬给你。”
“你二爷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从实招来!”疯乞丐嗤笑一声,手指勾了勾雪奴的下巴,明明是威胁,眸中却带着笑意。
他挨得近了,见雪奴双眼灰绿,唇红齿白,不住感叹:“还是个小美人,藏头露尾做什么?莫非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
“你舌头打结?只会大吼大叫,‘你你你’的,没半点风情。”
二爷鹦鹉学舌般嘲弄着雪奴,顺势扯下他的头巾。
空中新月如钩,漫天大雪纷飞,橘色的灯火交相辉映。馄饨铺子冒着袅袅白烟,街头巷陌人来人往,交织出一幅极温馨的冬日夜景。
雪奴微卷的赤发散落,整个人被朦胧的火光笼罩,灰绿双眸漾着翠而不妖的春水。
其中星星点点,都是世间的光明。
“你……要开光么?”
“什么?叔,钱是我从一个白衣剑客身上偷的。他被三个黑衣人围攻,受了重伤,我便悄悄摸了他的钱袋。后来他向西北方逃走,你若现在去追,应当还来得及。”
二爷本已看得愣住了,却被这声“叔”给吓醒了,一手摸在自己的青皮胡茬上:“别叫得那么亲热,老子才二十七。”
说罢抬手,在少年身上轻点两下:“要说实话才行。”
雪奴被他解开穴道,如释重负,问:“我可以走了吧?”
“砰——!砰砰砰砰!”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继而是接连不断的巨响。少年郎们嬉笑打闹,从两人身后跑过,带着湿冷的□□气味。
“放炮竹啦!过新年啦!”
“爹!娘!回家啦——!”
雪奴怕迟则生变,道:“行了么?我就住在镇上,爹娘若还不见我回家,定会带人来寻。我想,您定还有要事在身。”
天际炸裂的烟花,倏然绽放,瞬间消失。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二爷抬头仰望,一掌扣在雪奴头顶,抓着头发将他拉至面前,眼神游过他的眉梢眼角、鼻尖唇峰,叹,“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雪奴眼中映出二爷的影,他的嘴唇干涩、眼睫颤动,眼神中有一团冷火,两人便如此相对而视。这一眼,是秋去春来,是滚滚红尘中早已故去的深情。
他忍不住问:“你在看谁?”
二爷听见声音,如遭雷击,连忙将雪奴甩开,有气无力地答道:“不行,你得跟我去……嘿!你这小兔崽子!”
雪奴可不懂什么深情,觑到机会立即抽出双刀。
他本可用那招锋霜影雪一击突袭,想到这人身份不明,若让他发现端倪,说不得会连累周望舒。
故而这一击,使的是从阿九那里偷学的拜火教双刀。
刀路诡谲,锋刃直劈二爷面门。
二爷是个内力深厚的练家子,他纵使酒醉、反应仍旧极迅速,仅用双指拈着块碎银,“铛铛”两下便挡去雪奴的速攻,不止借势化掉对方力道,反将内劲蕴在碎银中,对准雪奴的两处要穴猛掷。
雪奴不懂点穴,只是不愿被打。他瞬间催动体内真气,无师自通地将气劲渡至刀身,勉强挡住那两粒碎银。
只听“铛铛”两声,碎银带着火光飞出。
一粒打穿桌面,直将地上的石板砸出个小洞!另一粒弹在二爷胸前,将他的大佛珠打烂一颗,其余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二爷痛不欲生,双手抱头大喊:“拜火教妖人,你赔我珠子!”
二爷的行为令雪奴大为吃惊——如此关键时刻,这疯乞丐竟不顾对手的刀锋,趴跪在地,去捡他那滚得到处都是的珠子。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这疯乞丐如何就认定自己是拜火教的妖人了?
雪奴满心疑问,却知道机不可失,且自己根本不是二爷的对手。想起他曾在白头镇上求人救命而不得,便知危急时刻是不能仰仗他人出手相救的。
毕竟这天地间,哪有这么多周望舒?
他扯起嗓子,大喊一声:“谁的钱袋掉了?好多的——金子!”
众人蜂拥而至,小小的馄饨摊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二爷则遭人踩来踩去,险些被扒了裤子。
雪奴哈哈大笑,抓起包袱撒腿就跑。
漫天烟花开开落落,黑色的天幕上,五光十色的光点被拖成细长的彩带,绚烂、瑰丽。
雪奴朝着周望舒的方向狂奔,置身风霜雨雪,穿过苍茫雪原,天地间的芜杂,仿佛都被他甩在身后。
雪奴憋着一口气,跑了大半晚,终于回到云山脚下,又累又困,腹内的馄饨早被消化干净。
更莫说这碗还少了一个,他没头没脑地想着,不禁“呸呸”两声,直觉那疯乞丐太也晦气。
他坐在背风的大树上,准备休息片刻,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两根木棍串起的拉丝麦芽糖。橙黄晶莹的软糖已被冻硬,然而闻到甜味,少年还是口水直流。
这是我给周望舒买的,雪奴想着,心生欢喜,我总算能报答他一次了。
“我这十几年,一直填不饱肚子。”雪奴对着麦芽糖说笑,偷偷从上面掰下一根细糖丝,捏在指尖,伸出舌尖轻舔,又笑,“若是去到江南,便不用愁啦。”
然而,他话音未落,后心忽然被一颗石子打中,整个人朝下坠落。
那瞬间,父亲的轮椅,刘玉坐在地上不能动的模样,走马灯般浮现在他脑中,巨大的恐慌如洪水侵袭。
“啊——!”
雪奴只觉得天旋地转,然而当他闭上双眼,却未等来落地的痛楚,而是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反应过来时,已被二爷打横抱着转了个圈。
疯乞丐将他压在树干上,脸贴过来,咬牙切齿:“小兔崽子心眼儿忒多,你倒是跑呀!”
“滚开!”雪奴冲对方吐了口唾沫,自然被闪避过去。
二爷将他扔到地上踩着,嘲道:“还满地金子?你二爷的精元都要被人给踩喷出来了!”
雪奴见他浑身上下布满脚印,形容狼狈至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骂道:“臭流氓,活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不会……喂!”
二爷脚尖探到雪奴腰窝,轻轻一踢,将他提起扛在肩头,朝远处走去,喃喃自语:“小小年纪不学好,信个邪教还要杀要剐,老子能和你个光屁股小孩计较?”
“我可是有马的人!”二爷说着说着,突然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满眼都是炫耀。喊罢,他倒真从林间唤出匹白马,将雪奴扔上去,用绳索勒住,反手啪啪打了两下屁股,笑:“屁股上几两肉都没有,拜火教的伙食也太差了。入我佛门多好?”
雪奴一时间被他弄得乱套,气闷大喊:“老流氓!你放开我!”
二爷拍马朝山上走去,笑:“你可别拍坏了我的老马,否则将你当个小马驹子骑上山去,看你还敢说这些污言秽语。”
雪奴气得就要吐血:“你血口喷人!你!你不想知道周望舒所在?”
二爷在他屁股上揪了把,骂道:“老子是傻的么?”
雪奴却欲哭无泪:“是啊。”不仅傻,还疯!
二爷摇头晃脑道:“此处上山只有一条道,顺着走,哪有找不着他的?”
雪奴用力踢在马腹上,可那老马只打了个响鼻,根本不叫一声。
他低头才发现,马儿头戴金镶玉刻的面具,嘴里塞着个黄金嚼子,腹侧挂精钢锁甲,甚至于马尾都被编成小辫。马蹄上也包裹的,是厚厚的丝绸锦绣,踩在雪地中毫无声息。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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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存稿箱出卖,定时给我吐出来了。第二次发的才是修好的,多了八百字呢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