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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千真万确,这个结不是她自己打的,是云书帮她打的,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云书就专门学了很多打结的方法,怎么牢固怎么来,防止她的发带再因意外被扯开。
    每次她自己都解不开来着。
    然而君漓很有耐心,“我等你解,慢慢来,总能解开。”未免自己耐心告罄,太子爷又加了一句,“实在解不开还有上一个选择。”
    锦笙的窃喜瞬间变成了颓丧。
    她立即伸出两只手开始捯饬自己头上那一根束带,可无论怎么捯饬,她解不开就是解不开,不过一指宽的束带,材质却是一等一的好,简直愁煞人。
    就在锦笙急得满脸通红,生出了拿把剪子剪了的想法时,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将她的手挤开了。
    锦笙低着头,微微一愣,下一刻反应过来脸又涨得更红了些,她想要拒绝说不用,但想到要是解不开自己就真要去作假妆,那更不行,于是愣是憋着没说。
    君漓就这么坐在座椅上,锦笙就这么跪在他面前,角度和位置都刚刚好。
    因为解束带的缘故,锦笙抬不了头,也不敢抬头,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甚至有那么点儿窒息。
    太奇怪了,难道太子爷没有发现这样很暧|昧吗?难道他不知道两个男人这个样子很别扭吗?难道他不知道这个屋子里还有别的下人在吗?
    君漓的手在她发间解着那根雪白的束带,纤细的束带和修长的指尖莫名呼应,蜿蜒在他指尖的青丝化作绕指柔,触得君漓心里滑过些异样。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今天的一切都未免荒唐可笑,他这算是被美|色迷|惑了吗?
    就因为她生得这般女子模样,所以好奇她要是女子装扮的样子?还是因为今天被父皇问起两年前的明珠遗光,所以把她找来?
    可为什么被问起两年前,就想要把她找来?
    君漓看着手里的青丝,鬼使神差地,在手心轻轻揉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下,心底就立即有一个声音问自己,像不像那天晚上冒冒失失的那个女子?
    她头发散下来的时候,就绕在自己颈边,铺了满身,也是这般柔顺,触着有微微痒意。
    君漓觉得自己有点儿魔怔了,他拈起一束青丝,微微颔首凑近想去闻。
    心底那个声音又在问: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冒失的女子?你是不是很想找到那个女子?
    你在想什么呢,你面前的人是个少年……
    “殿下……”锦笙忽然出声,打断了君漓想要去闻的动作,紧接着她抬起头,小心翼翼道,“解不开吧?”
    君漓欲言又止。
    锦笙偏了偏头,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拿回来,然后抬眸道,“……那个,殿下,束带你也试着解了,头发也给你玩儿过了,昨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什么叫做“头发也给你玩儿过了”?
    君漓挑起左眉,“你的头发这般稀罕,抵得了把本太子卖了的事情?”
    锦笙一噎,她的意思不过是说,都搞了这么半天了,就别折腾了而已……
    “从今天开始,每日晌午来府上。”君漓捻了捻指尖,淡声道,“给我端茶抵债。”
    锦笙睁大了眼睛,心里一急就顾不上用敬语,“可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太子爷,我也是个大忙人的好不好?”
    “什么事情等端完茶回去做。”君漓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或者……就在这里做。”
    那她还是宁愿回去再做。
    想了想锦笙又觉得不对,“太子爷,天枢阁阁主忽然每天往太子府里跑,好像不妥吧?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皇室和天枢阁的关系该如何?”
    “自己想办法。”君漓一脸这不管我事的表情。
    锦笙觉得很委屈,凭什么啊?她是他的辅臣,又不是侍从!端茶倒水这种事情他府上人这么多,有必要专门整她吗?
    是啊,君漓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一时兴起,也或许就是想把她弄身边来看看,她究竟会不会露出端倪,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尊贵的太子殿下就是觉得很有必要,特别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就是想专门整她。
    第28章 正中下怀
    锦笙在君漓的目送下愤懑地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没忘了要把明珠遗光的名单回手递给送她出府的青崖。
    当然,青崖也就只打算送她到门口,转过头就把名单给了君漓。
    君漓拿到手过目后,心底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至于那个声音说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君漓的太子府比之皇宫离天枢阁近了许多,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锦笙就到了天枢阁门外。
    刚从马车上下来,正准备朝阁内走去,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股腥甜的风,转瞬即逝间入了锦笙的鼻,她的耳梢微微一动,眸光轻敛。
    有两人潜伏在周围,还是个高手。
    锦笙看了一眼同样潜伏在天枢阁内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她下令就能准确出击的守卫。
    “阁下为何而来,不如现身见上一面?虽说我天枢阁生来为了敛财,但一杯茶水还是不会吝啬你的。”
    没有响应,锦笙轻蹙眉尖,天枢阁里的高手也已经发现了这个人,难道这人自己不知道已经被发现了吗?
    “阁下若执意不见,那在下只好用我们阁里的规矩招待你了。”锦笙的右手缓缓举起。
    就在要落下的时候,一阵无影的风径直朝着天枢阁内拂过。
    “回去。”一个响指,天枢阁内的高手全都隐了回去。
    三两步跨进阁中,锦笙径直朝着楼上而去,拐到四楼的时候,腥甜的味道愈发浓烈,她驻足,猛地转身,那两人就站在背光处,正用一双森冷的招子阴测测地盯着她。
    两人身着黑衣,戴着面巾。
    其中一人,眼角有很深的刀疤。
    他们后方是一间茶室,“嘎吱”一声,茶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一名身着红衣面带纱巾的婀娜女子徐徐走出,右手提着一壶茶,左手用指缝夹着两个杯盏。
    “两位壮士……”女子嫣然一笑,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听得人浑身酥|软,她向前走了几步,一边低眉斟茶,一边用悦耳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锦笙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两人相觑了一眼,站在前面、眼角有刀疤的男子便出声道,“喝茶可以,坐就不必了。”
    语毕,他伸手在红衣女子指缝间拿了一个斟满茶水的杯子,一饮而尽,“久闻天枢阁大名,我们来,是奉主子的令,给阁主送银子的。”
    “这种方式送银子,你们怕是欺负我年纪小。”锦笙朝那两人走近几步,轻轻一嗅,笑道,“以后不要硬闯天枢阁了,这次能活着见到我,下次可不一定。”
    红衣女子不知从哪里拈出第三个茶杯,斟满后递给锦笙,“壮士若不想被人发现,可以走后门。但若是为了试探我阁中戒备……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回是我们阁主大度,不想刨根究底,才饶你们一条狗命,让他识趣。”
    刀疤男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掂了掂,“这位姑娘误会了,我们确实是来给阁主送银子的。”
    他信手一抛,将钱袋朝锦笙甩去,后者接住,打开钱袋低头一看,都是金子,锦笙嘴角微勾,“说说看,有什么事情要办。”
    站在后面的男子朝前走了一步,沉声道,“泯南知府陈祁连,我家主子要他下地狱。”
    锦笙挑眉,“你们主子果然是白送钱来的不成?以两位的武功,可以直接去杀。”
    刀疤男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如果争得过天枢阁,我们何必来这一趟。陈知府为了他那条贱命,往天枢阁砸了不少银子吧?我们这儿杀,你们那儿保,倒不如给你们砸钱让你们来杀。他出多少,我们双倍。”
    锦笙长长地“哦”了一声,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倘若事情发展成这样,那么就好办得多了。
    锦笙今早上刚为陈祁连发来的求救信焦头烂额,正想着该怎么救他,如今忽然有人说要出高价买他的命,这下好了,不用救了。
    本来天枢阁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江湖组织,价高者赢,谁在天枢阁下的单子出的价高,天枢阁就帮谁也是天经地义。
    倘若这两人真的要买陈祁连的命,暂且不管他们背后的主人是谁,也暂且不管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这一个单子,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她原本想的就是先把陈祁连的官位保住,安怀袖撤人,然后让陈祁连把单子的尾款结完,这之后再安排人爆出陈祁连贪污受贿的消息,且一定要捅到安怀袖那里。
    因为安怀袖已经知道陈祁连干得那些腌臜事,但第一次去查的时候什么都没查出来,放过了他,安怀袖一定心有不甘,倘若这个时候有人把贪污的证据交给他,结果不言而喻。
    可是整个计划出了岔子,安怀袖不愿意撤人,甚至大公无私到要在民间搞那么一个民意调查,这样一来,锦笙还得想别的办法先救陈祁连,让他把尾款结了。
    现在情况有变,锦笙如果接了这一单,就可以直接安排人把陈祁连贪污的证据捅到安怀袖那里去,他也不用搞什么民意调查那么麻烦,即刻就能把陈祁连拉下台。
    一旦陈祁连因为贪污受贿的事情下台了,那么……霍奕也就被牵扯进来了。
    这才是锦笙最终的目的,当她第一次接到陈祁连的信时就对云书说过,要给霍奕一次迎头痛击。
    陈祁连贪污受贿不假,可同时他也贿赂了别人,而这个被贿赂的人,就是霍奕。
    只要接了这一单,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陈祁连搞下来,再加快痛击霍奕的进度……
    “这是我家主子拟写的订单。”刀疤男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在袖中拿出一张淡黄色的书信,“如何,阁主考虑清楚了吗?”
    锦笙勾唇一笑,“有钱为什么不赚?更何况是双倍。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陈祁连那个怂包钱出得可不少,你们就这么自信能出得起这个价?若是出不起,今日硬闯天枢阁和寻我们消遣的账我可就一起算了。”
    怎么会出不起价?
    锦笙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出不起。
    既然找上了天枢阁,还有心试探深|浅,甚至连订单都拟好了,他们就不可能是楚卓这种单纯天真的人,更不会出不起价。
    之所以这么说一句,锦笙只是想表现自己是为了钱财,而非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刀疤男冷笑了一声,将书信弹指一飞,恰好甩到锦笙的面前,他道,“你当我们是来玩儿的吗?你手里的只是各位的辛苦费,你把单子拟好了,要多少钱,明日午时,会有人付给你。”
    “等等,你们天枢阁……不会再问陈祁连要第二次价吧?”刀疤男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冷漠地睨着锦笙,浑然是一脸警惕。
    红衣女子掩唇一笑,“壮士说笑了,我们再如何敛财,也不是这等贪得无厌之人,天枢阁明文规定,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不可要价两次。陈祁连已经付过一次钱了,第二次就没他的份儿了。”
    如此,那两人才稍稍放心。
    锦笙把书信反手递给身边的红衣女子,“伺候笔墨。”
    按照那两人给的书信,锦笙拟好了单子,写好了开价,盖上随身印章后才交给刀疤男,“三分之二是预款,事成之后结剩下的三分之一尾款。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天正午结款之前尽管再来找我。”
    语毕,她微微一笑,眉眼生光,“如果赖账,风里雨里,天枢阁也要弄死你。”
    刀疤男接过书信揣好,朝锦笙略一拱手,便和身后的男子一起飞身掠出窗户。
    锦笙朝窗边走了两步,倚在窗后远望,吹了一声口哨,“跟上去,我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或者说,他们俩想让她以为他们是谁的人。
    周围的树影之中有一阵风动,转瞬之间又静若无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风儿缠绵了一下树梢。
    身边的红衣女子放下茶壶,敛起笑意,认真道,“阿笙,霍奕回来了。”
    “拿着钱买几身好看的衣服。梧桐姐姐,上次我去风月楼也看见你穿这身,你下次还这身的话我会以为你在风月楼里过得不好。”锦笙把钱袋交给红衣女子,叠好手里的订单,“你在风月楼里见到霍奕了?”
    梧桐是天枢阁的线人,一般潜伏在风月楼里,从客人嘴里搜集信息,再上报给天枢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