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这两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天枢阁。
“阿笙,咱们这回可欠了太子爷一个大人情,你今日去奉茶的时候要好好感谢一下,知道吗?”云书正在给她裹胸。
锦笙一边忍受胸闷气短的窒息之感,一边回道,“我要是感谢他,他肯定要问我怎么感谢。”
“那当然是他想要你怎么感谢你就怎么感谢了。”云书系上结,“经此一事,我算是看出来了,太子爷真的挺好说话的。”
锦笙不敢苟同。却换上了一件挡住颈子的衣裳。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圆滑而又巧妙,锦笙到太子府的时候,太子爷外出有事,不在。
他的近侍青崖特意出来告诉她的。
其实锦笙有些疑惑,太子爷出门,为什么不带着青崖一起呢?平时出门不都是两个侍卫一起带着的么。
怎么今日只带了一个出门,专门留一个看家么。
一阵清风拂过,青崖稳稳落在她面前,“锦阁主今日可有带什么东西来?”
“没有。”锦笙有些莫名,“我就把自己带来了。”
“那么,锦阁主今日来得有些晚,为何?”青崖抱着剑问她。
锦笙指了指天,“没注意时辰,一不小心就过了午时。”
青崖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明日请早些来,莫让太子爷久等。”
锦笙有些迷,狐疑地蹙起眉,“太子爷不是出门了吗?出门了还久等什么。”
青崖却没有回答她,关上后门走人。
锦笙也没在意,君漓不在,她算是放了一天的假,霍奕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她似乎好久没有见到顾勰了,如此一想,她径直朝国公府而去。
果然顾勰才是亲生的狐朋狗友,有呼必应。
“阿笙,我跟你讲,前几天我和几个公子哥儿一起逛秦淮楼的时候发现了人间绝色!”顾勰洋洋得意地说着,“那小|倌儿首卖呢,最后小爷我略施小计买得头筹!”
锦笙猜他口中所谓的略施小计也砸了不少银子,“怎么个绝色了,你给形容形容。”
“怎么说呢,少年郎眉清目秀,玉骨冰肌,难得的玲珑温润,还有不谙世事的天真,会抚琴会吟诗,骨子里也有不愿意沦为俗妓的傲气,但……”
顾勰顿了顿,沉吟思索,“穿得却是艳|红的霓裳,露了肩和腿,看着就和女人似的,且又确实是在卖。这么一来二去,摸不清他到底是清是妖,吊得人心里痒痒,感觉就很与众不同了。”
“是么。”锦笙也来了兴趣,好奇道,“叫什么名字?”
“秦淮风月,人如衣轻。叫做秦衣。”
第39章 喉结
烟花柳巷, 阜盛之地。
秦淮楼依水而建, 皎皎明月倒映在湖面, 偶尔有路过的顽劣孩童投下一颗石子, 砸碎那蓝白的琉璃, 然后再拍手叫好, 以此为乐。
全汜阳乃至全梁朝最大的小倌儿楼便是此处。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美|色与酒|色面前总会原形毕露,当然,太子爷他约莫是个意外, 总之,这个时候想要探听消息就格外容易。
所谓色令智昏便是如此。
因此,但凡是风月场所, 总有天枢阁的眼线在此, 秦淮楼也不例外。
不过锦笙入了汜阳之后还没来得及逛秦淮楼。
听顾勰这么说起,她才想起那个诚心邀请她去秦淮楼听曲子的秦衣。
“阿笙, 这间天字号是我的, 以后你来秦淮楼, 直接报我的名字到这间就行了, 吃喝|嫖|赌都算我账上!”顾勰随手拈了一串葡萄, 抬手仰头咬下两颗。
两人自相识起, 顾勰一直表现出的面目都是喜欢可爱乖巧的女孩子,今日才知道,这人居然还好男风, 且瞧这样子还有待发展为秦淮楼常客的意思。
怎么的, 开始培养自己体内快要抑制不住破土而出的断袖之力了?
锦笙在茶案边盘腿坐下,撑着下巴抬眸觑他,“那个秦衣,你真的把人家给……?”
“没有,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我真断袖啦?”顾勰凑到她身边坐下,“我就是跟他们几个争一争好玩儿的,那日买下来后我就让他给我抚琴唱曲儿,顺带倒茶斟酒罢了。”
“不过,听说被卖了首夜的小倌儿都会开始接客,所以如今肯定不是新鲜的无疑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门扉轻开,一连三、四名身形高挑清瘦的小倌儿率先踏入,锦笙隔着一道珠帘瞧去,那些隐隐绰绰的人影难以分辨,直到一根白皙的指尖挑开翠玉珠帘——
垂首掀帘的男子走在最前,其次是手执玉笛的,后面是洞箫,随即是抱着古琴的。
四人身着淡青色的素裳在珠帘前排开,那青衣瞧着简单干净,却别有玄机,随着四人一分为二往两边退却,照得满室通明的烛火将青衣上的花纹折射出点点光芒。
锦笙正被那花纹引得入神,珠帘再次被掀起,珠玉相鸣,叮铃作响,惹得她抬眸看去——
来人左手抱着琵琶,一身淡紫色的长衫,下摆后垂,青丝披肩,随意在尾端系了与衣色相同的系带,同衣袂轻飞。
他原本微微带笑的脸,在看见锦笙的一刹那瞬间凝固。
锦笙早有预料,秦衣大概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形下再次见面。
她还记得自己刚来汜阳的那天,秦衣腼腆却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虽然是商户出身,低贱得很,但也是读过诗书的人,不愿意接客,宁愿端茶倒水。
可是如今,到底还是形势所迫。
顾勰没发现异状,朝他招了招手,“秦衣,过来喝茶!今日带了什么曲子?”
说起来两人的关系不错,毕竟秦衣曾是个很有风骨的人,首夜被卖的时候肯定心存悲怆,而顾勰那晚没有动他,后来有没有人动他不得而知,但至少顾勰不是第一个欺辱他的人。
换句话说,从卖了首夜开始到如今,大概只有顾勰尊重他。
听得顾世子召唤,秦衣迅速回神,再次抿唇微笑,回头看了一眼那四人,朝他们吩咐道,“你们开始。”
语毕,他踏着满室的光辉与旋律朝他们走来,径直跪坐在茶桌前,放下琵琶,素手添茶,“这首曲子是前几天楼中一位客人为了赊账作的。”
“好听。”锦笙毫不吝啬地赞叹。
“锦阁主觉得好听就行。”秦衣浅浅一笑,赶忙回道。
顾勰挑眉,“你们认识?”
锦笙还没有说话,秦衣抢先一步说道,“锦阁主是秦衣的救命恩人。”
他是生怕自己把他们在天枢阁会面的事情说出来吧,锦笙想着,他肯定很不愿意再回忆起当时他信誓旦旦说了什么话。
其实锦笙觉得没什么,完全可以理解秦衣的屈服,天天被呼来喝去掺茶倒水,看着身边欺负自己的人什么都没做却动辄上千两的身价,大概也没几个人会选择孤傲地留存风骨。
若不是迫不得已,谁骨子里没有点儿傲气呢。
当然,这仅仅代表着锦笙自己的想法,毕竟她自己就是个轻易屈服于黑暗势力的狗腿子。
毋庸置疑,这个黑暗势力就是太子爷。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太子爷,锦笙可能还活在以为自己很有风骨的世界里。
“还有这层渊源,阿笙你都没和我说过!”顾勰的手情不自禁又捏上锦笙的脸,这回没有人会说他,他干脆放肆地捏了好几下,直到锦笙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真的跟擦了粉似的,如果没有脖子上那个突兀的喉结,顾勰觉得,这粉扑扑的脸蛋儿分明就是女孩子的模样。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就从锦笙的脸向下移,朝喉结摸去。
刚触碰到一丁点儿,锦笙一惊,这回直接将他推开了,“顾勰!你这袖子断得方向不对啊,怎么还从兄弟身上下手了?”语毕,她顺势坐到了茶桌另一边。
这一摸顾勰就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他蹙紧了眉头,伸手摸上自己的喉结,而后又伸手要去摸锦笙的,“不对,阿笙,你再给我摸一次!”
都这么说了,锦笙更不能给他摸了,更何况她这个本来就是假的,要让他摸出什么不一样来,那简直糟了个大糕。
思及此,锦笙又往秦衣的方向挪了挪,“喉结有什么好摸的,摸你自己的,我怕痒!”
见她躲远了,顾勰也就没再深究,但那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的念头就这么在心里生了根。
哪里不对呢?那一摸究竟觉得哪里违和了呢?
有一念思绪从脑海中一晃而过,他险些就要恍然知道是哪里不对,可那思绪来得太快,又去得太快,最终没有抓住就消散在茫茫思海,最终消散于无形。
锦笙见顾勰蹙起的眉头缓缓抚平,这才放下了心,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几人因着这么一闹,都放轻松不少,该斟酒的斟酒,该痛饮的痛饮,畅快聊起天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
锦笙喝高了,顾勰也喝高了,两个人都是轻飘飘的,脸颊生起酡红的晕,双眸迷离间又明亮无比。
只有秦衣十分无奈地清醒着,而原本一干抚琴吹笛的人都撤了下去。
见锦笙醉了,顾勰歪歪扭扭地撑着桌子爬起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打横抱起,然后傻笑说,“走了走了,阿笙,回家了回家了!小秦衣,咱们明天再约……”
秦衣满目担忧地看着被顾勰抱在怀里东摇西晃的锦笙,然后拉住顾勰的衣袖道,“世子,你喝醉了,这么带着锦阁主回去不妥……”
“我没醉,小爷我千杯不倒!这么点儿小酒岂能喝醉我?”顾勰笑着伸手拍了拍秦衣的脸。
顾世子一只手抱在锦笙的肩颈处,另一只手抱在她的膝弯处,哪里来别的手拍他的脸?
秦衣只愣了一瞬间,倏地伸手将头部呈直线下落的锦笙抱住了!
而她的一双腿还耷在顾勰的手肘。
“哈哈哈……”这么被两个人拖着,本来眯眼自顾躺着的锦笙忽然大笑起来,“好好玩儿……再来一次!我要再来一次!”
因是眼疾手快接住的,秦衣也顾不了姿势,恰好一手就环在锦笙的双肩,另一只手则是抱住了她的脖子。
她脖颈处的喉结就触在秦衣的手腕上,冰冰凉凉的,和她此时微热的体温不符。
而且……这个触感,似乎哪里不对。
秦衣心生疑惑,暂时压下,垂眸看了一眼锦笙,怯生生地道,“锦阁主,要不然你先睡一会儿,我马上派人传话到天枢阁,叫人来接你?”
很明显,如今的锦笙没有办法正常回话,她笑着抬手拍了拍秦衣的脸,“你看看你细皮嫩肉的,多招人喜欢,来,给爷跳个舞!”
“锦阁主……你别动了,我快扶不住你了。”秦衣本就生得清瘦,力气也不算大,没准儿力气还没锦笙大,看着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喝醉之人总是格外重些,尤其是在顾勰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的情况下,秦衣相当于一个人拖着两个人。
秦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拖回茶案趴下,喝得烂醉如泥的两个人一沾到茶案就开始呼呼大睡。
秦衣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又落在锦笙的脖颈上。
刚刚顾世子摸了一下就说觉得哪里不对,想要再摸一下,可是锦阁主怎么都不肯再让顾世子碰了。
这么趁着别人睡过去了直接摸是不是不好?
有些怯怯地,秦衣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一时好奇,就摸一下下,应该不会怪我吧……反正,咱们都是男……”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已经凑到喉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