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他还欲多说,却见那丫头逃也似的走了,心下更是有了计较。他搞大了陈怀慧的肚子,本就心知肚明岳父不会放过自己,这阵子正急于寻个冤大头,哪知道刚巧皇帝来了。陈怀慧貌美,皇帝年轻,又同住在一个府上,这可真是天大的便利。他还不信皇帝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不成,况且历史上那些个微服私访的皇帝,哪一个不是在江南找到了红颜知己?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当当,还说服了榆木疙瘩似的陈家大爷,陈怀贤。陈怀贤自然不知二妹被陆沂南搞大了肚子,但陆沂南分析得头头是道——陈怀贤读书不精,口才也不好,仕途根本没法走,但若是陈家二姑娘去了宫中做主子,皇帝无论如何也该看在二姑娘的份上恩荫陈家。陈明坤年事已高,过不了几年就该致仕了,那这恩荫自然就会落在陈怀贤身上。
陈怀贤一听,心动了,心道父亲从来都说他是个没出息的人,眼下机会来了,他还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呢。
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想着今日岳父与皇帝都不在府上,便趁机与陈怀慧在假山后面幽会,结果居然被昭阳给瞧见了。
这个女子是皇帝身边的人,若是叫皇帝知道他们的打算,那别说他和陈怀慧了,就是陈明坤恐怕也会被牵扯进来,陈家上上下下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丫头不能放任不管!
☆、第22章 赠玉镯
第二十二章
昭阳急匆匆地去了灶房,抹了把脸就开始做事。她哪知道随便走走也能窥见那陆沂南与陈家二姑娘的□□,还被当事人也发现了。奇怪,做错事的又不是她,怎么她倒是一颗心砰砰跳呢?
她手上虽没闲着,但到底心里有事,脑子里也转个不停。
这对男女真是好大的胆子,偷鸡摸狗不说,还想把那孩子栽给皇帝,真当皇帝是冤大头了不成?莫说皇帝不重女色了,就看看这两日他对陈二姑娘视若无睹的样子,他们的奸计显然就难以得逞。莫非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想来硬的?
她自小在司膳司待着,也没见过后宫里的妃嫔是如何勾心斗角的,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世上的男女之事并非都是你情我愿,有时候一点药、一炉香也能助助兴,叫人迷了心智。
晚些时候,皇帝与陈明坤回来了,小春子亲自来灶房请昭阳去伺候皇帝用膳。皇帝今日在外走了一天,也乏了,便不在花厅与陈家人一起用膳,独自回屋吃点东西。
昭阳知道皇帝不太吃得惯江南这边偏甜的口味,便做了几道下饭菜,端在木托里一并送去了。
路上,小春子开始跟昭阳讲方才从德安那里听来的趣事。说是今儿皇帝去了书坊,正浏览江南这边都印了谁的书呢,忽然听见外边街上吵闹得紧,便出门去看。街上有个穿官服的大人,正命几个下人将一名妙龄少女捆起来,说是要扭送官府。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那姑娘是隔壁酒家里打杂的,因不慎打翻酒水,湿了这位大人的鞋,就被大人骂骂咧咧地要扭送衙门问罪。
皇帝眉头一皱,随行的陈怀贤瞧见了,赶忙抢在众人之前出面,又是问清事情始末,又是斥责那大人仗势欺人。
原来那根本也不算什么大人,不过是个小小主簿,管着嘉兴的粮食供应罢了。要说这当官的仗势欺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这主簿倒霉就倒霉在仗势欺人居然叫天子看见了。
陈怀贤仗着有父亲与皇帝在后面撑腰,风风光光地斥责了那主簿一场,还顺手把那姑娘给救了。
那酒家掌柜的也是个有眼力的人,知道当官的都不好惹,这杂役不能留,否则就是个祸害,他日那主簿难免跑来秋后算账,当下就要把她赶出去。
姑娘跪在地上长跪不起,一边磕头说自己家中父母双亡,流亡到了嘉兴做杂役,一边说盼着陈怀贤救救她,别叫她继续流浪了,给她个活计做着,甭管是什么粗活重活她都肯干的。她还说她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世一定好好报答陈怀贤的恩情。
年轻姑娘都有几分姿色,何况她本就生得不错,虽衣着朴素,但瑕不掩瑜。陈怀贤回头看看父亲,看看皇帝,也就好心地把她带回了府上。乐善好施嘛,在皇帝跟前表现表现也不错。
昭阳听得津津有味,转眼间就端着托盘到了皇帝屋前。德安也在屋里伺候呢,眼看着帮皇帝换了身衣裳,回头就瞧见昭阳,赶忙招招手:“来,赶紧的,主子方才还跟咱家说肚饿了呢。”
木托上桌,瓷碗掀盖,哟,屋子里一刹那香气四溢。皇帝定睛一瞧,乐了。
一道常见的鸡蛋羹,金黄色的鸡蛋羹上撒着十分不常见的腌菜肉末,酸香扑鼻。一道玉米窝窝头,窝窝头倒是挨着盘沿摆了一圈,盘子中间却是堆成一座小山的酸豇豆炒肉粒,颗粒分明。一碗香菇鸡肉粥,香菇与鸡肉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热腾腾地冒着烟,怎么看怎么可口。
他食欲大振,唇角都弯了起来。昭阳替他摆好了碗筷,伺候着他用膳,见他眉眼舒展,心里也有些沾沾自喜。
她果然是个天生的好厨子,看她把皇帝伺候得多开心呐。不过皇帝也真是好满足,这些个家常小菜就能哄得他眉开眼笑。
德安可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这不,赶紧在旁添砖加瓦:“昭阳姑娘不愧是主子爷钦点随行南下的人,瞧瞧,这才多少日子呢,就把主子爷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小的好久没见主子爷吃得这样香甜了,这心里真真是开心呐。”
皇帝也挺开心的,食欲好了,心情也跟着好。他抬头看了看昭阳,注意到她穿的这杏色绣花长裙,眉眼温和地点点头:“姑娘家是该好生打扮打扮,出了宫没那么多规矩,没了宫服拘着,大可自在些。”
德安正在一旁偷笑呢,忽听皇帝侧头对他吩咐:“你去拿一副白玉镯子,就年初云南王送来的那对,赏给昭阳。”
昭阳一惊,不明就里地跪了下去:“小的谢皇上恩典,可这,这么贵重的物件,还请皇上莫要暴殄天物了!赏给小的,小的这是有福气拿也没福气戴呐。小的成日在灶房里烟熏火烤的,哪里敢把主子赐的珍宝拿去这么糟蹋?”
她还有点担心是不是皇帝通过她的好厨艺看到了她内在的美丽,一不小心就瞧上了她,那可真是叫人不安。
哪知道皇帝让她起来,只说:“那日你在集市上为了替朕买杨梅,将你母亲留给你的玉镯子都送了人。朕这些日子忙,也没工夫管这个,今日倒是想起来了。你也不用怕朕给你的东西给磕着碰着,左右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把这对镯子拿去戴着吧,虽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一只,好歹也是个念想。”
德安领命,赶忙跑到厢房里窸窸窣窣从随行带来的小箱子里找到了那对放在乌木盒子里的白玉镯子,捧着又回来了,笑眯眯地塞进昭阳手里。
“主子这是菩萨心肠,怜惜你连已故娘亲的遗物都没了,所以特地赏赐你的。喏,赶紧谢恩吧,你若是再诸多推辞可就辜负主子的一番好心了。”
那乌木盒子光是看着都贵重得紧,昭阳不清楚这云南王进贡的白玉镯子是如何珍贵,但听着也觉得价值连城。可价值连城倒是其次,她接过盒子,只觉得手里重如千钧,皇帝的这颗心真真是极好的。
都说帝王家从来薄情无义,可眼前这一位可不是这样的。她捧着盒子,眼圈都快红了,就这么眼巴巴望着皇帝。
皇帝自己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宫里的稀奇物件多了去了,他也不在乎这些个东西。不过是她这些日子做的东西都合他胃口,人也乖巧伶俐,他随便一瞧又瞧见她替他盛饭时那空荡荡的如玉一般的纤细皓腕,记起了前些日子那桩事,便随意赏赐了对镯子。哪知道她居然感激涕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喝着粥,吃着她方才递来的装了豇豆肉粒的窝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这丫头,真是小题大做。
可多少年了,他见惯了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宫中人人得了赏赐都对他磕头谢恩,唯有眼前这一位面上眼里都真是谢意。她真实得不像是他身边那些人,每一点情绪都真真切切反映在那双明亮透彻的大眼睛里,反倒叫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正吃着呢,外面忽然有人求见。德安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是今儿陈怀贤在街头救下的姑娘,听说这位当时在陈怀贤身后关注事态的竟是当今天子,她死活要来谢恩。
德安不悦道:“这女子也真是可笑,皇上是她一个民女说见就能见的?那陈家大爷还跟着她一同来了,也不知道阻拦着,反倒纵容她胡来。主子,要不,小的这就出去回了她?”
皇帝点头:“就说救她的是陈家大爷,和朕没有半点关系,要谢也谢不到朕的头上。”
德安出去传达皇帝的意思了。昭阳心中却有些惊奇,皇帝一抬头就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脸,便道:“想说什么就说,你这脸藏不住事,憋着反倒叫人看了难受。”
昭阳捧着盒子讪讪地笑:“小的就是好奇这姑娘胆子好大,若换了是我,那我可是借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巴巴跑来求见皇上呢。”
皇帝笑了一声,眼神里别有深意。若是先前还不确定,眼下那女子都来他跟前求见了,那可真是明摆着的事。
“恐怕还就是个大胆的女子。那主簿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一身官服显眼的很,她端茶送水时不知道更小心些,反倒还弄人一鞋的水,只可惜遇上的不是个好色之徒,不懂怜香惜玉,反倒要动粗。”
眼下知道他是皇帝,也知道出面救她的明明是陈怀贤,还非得眼巴巴凑到他跟前来谢恩。他既没出面说过半句话,也没让人去救她,她跑来谢他做什么?呵,真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难不成还想攀皇宫的高枝?
昭阳心里可真是感慨万千,一个没忍住就笑道:“主子长得俊,人也好,菩萨心肠呢,这桃花旺些也不稀奇呀。”
皇帝斜眼瞧她:“哦?朕的桃花旺?朕怎么不知道呐!”
昭阳笑嘻嘻:“那可不是一般的旺,您瞧瞧,您这才刚来嘉兴几天呐,陈家二姑娘心心念念要到您跟前来,这路上随便遇见个美人也眼巴巴来这儿求见。您说您这是不是桃花旺呐?”
皇帝瞧她那生动的表情就想笑,特别是她口口声声说他长得俊,还菩萨心肠,这些个形容词从前可是没人这么直截了当对他说过的。
他长得俊吗?还菩萨心肠?皇帝忍不住摸摸下巴,又在心中暗自点头,她说的没错,他确实长得挺俊的,心肠也好,哎,所以做皇帝难,做个模样好看的皇帝更难呐。你瞧瞧,这桃花运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他真是好心烦,老天就不能给他点缺点吗?事事都这么完美,真是叫人为难得紧。
☆、第23章 同眠夜
第二十三章
在外一整日,皇帝想必是真乏了,晚膳用过没多久,在小院里散散步、消消食,回后屋沐浴完毕,就准备歇息了。当然,伺候他沐浴的是小春子,德安倒是热情洋溢地劝着主子让昭阳来伺候,说是女儿家伺候这些琐事也要贴心得多。皇帝一个眼刀子过去,他就吓得不敢吭声了。
贴心得多?皇帝心里可明白着呢,这杀才想的怕是贴身吧!
他睡在榻上,睁眼看着头顶那蓝底绣暗金云纹的床幔,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尚在东宫的那些年月。
那时候他不得父亲喜爱,也无法常在母亲身边,唯有太傅成日悉心教导他,从政务到做人,从谋略到日常,太傅于他而言不仅仅是良师,更像是亲人。
十五岁那年,静安皇贵妃正把父皇迷得七荤八素的,她所出的四皇子也恩宠有加,再加上定国公的支持,他们眼看着就要把他这东宫太子欺凌得有名无实。那年的春围,他纵马于林中追鹿,半路被定国公与四弟拦截住,四弟笑道:“二哥,瞧瞧你这模样,哪有半点太子的样子?我看,不如把这位子让给做弟弟的吧!”
他大怒,策马掉头便走,哪知道没走多远,忽然听见四弟的惨叫声,再回去看时才发现四弟腿上中箭倒在了地上。
离他最近的太傅也策马赶来,随即是扎营在林外的大军。皇帝身子不好,没有进林,只在大营等候着。他撇下兄弟嫌隙,将四弟扶上自己的马,出了林子便到营中唤太医。
父皇也来了,见到爱子手上、血流如注,气得脸都绿了。他还未置一词,哪知道四弟忽然开口泣不成声:“父、父皇,二哥他不是故意要伤我……”
他大怒,指着四弟骂道:“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何时伤过你?”
定国公也来了,忽然走出人群,跪在地上便跟皇帝说:“是微臣有罪,没能第一时间将太子殿下的箭拦下。太子殿下与四皇子与林中发生口角,殿下调马疾驰,微臣本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哪知道从殿下离开的方向忽然毫无症状地射来一只利箭,好在……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否则四皇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微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那林中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定国公与四弟沆瀣一气,只为把他拉下太子之位,永无翻身之日。
父皇本就是昏君,大怒之下哪里听得进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在分辨什么,当即便要命人拿下他,押回宫中圈禁起来。是太傅忽然挺身而出,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皇上息怒,此事另有隐情。”
事情到这地步了,就连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可太傅却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有稳定人心的力量。
太傅说那箭是他射的,他在林中逐鹿,见那鹿隐没在树丛之中,变对准声音来源处射了一箭。哪知道四皇子就在那树丛之后,他一箭过去,便伤了四皇子的腿。太傅高呼此事与太子并无干系,实乃四皇子与定国公误会了太子。
定国公哪里会善罢甘休呢?当即冷笑着与太傅对峙争辩。其实很多事情并非一定要求个真相,君心所向,才是赢家。
太傅也知道这个理,心知若是没有后招,太子今日无论如何也会中了圈套,回京之后就算不被圈禁起来,有了这兄弟不恭、纵箭伤人之事,本就不喜爱他的皇帝定然会对他更加不喜。太子之位早就岌岌可危,这一次不过是个□□罢了。
太傅当即磕头高呼:“微臣有罪,却万万不可牵连于太子。太子何等尊贵,乃国之社稷、民心所在,微臣今日鋳下大错,死不足惜,只求皇上明察,太子纯稚子之心、顾念手足,绝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话音刚落,他便拔剑自裁,以血泪成全太子之路。
那一日,尚为太子的皇帝跪在地上,拉着太傅的手泣不成声。他眼睁睁看着太傅无力地握住他,眼中满是哀戚。他凑近了,听见太傅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太心软,才会中了他们的计,须知这条路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臣只盼着殿下记住今日之事,成王之路,切忌心软。臣,走了,小女便托付给殿下了……”
场面太过惨烈,父皇也震惊了,最后只得草草了结这事,毕竟人都死了,他还能再圈禁太子不成?
那一年,太子迎娶了太傅之女沈玉筝为太子妃,次年太子妃便诞下了他的长子。他如太傅所言收起了仁慈心软,在成王之路上铁血手腕,再不顾其他,总算踏上了皇帝宝座。登基后他感念于太傅为他所做的一切,立太子妃为后,并且对这位皇后也礼待有加,相敬如宾。
***
皇帝怔怔地望着床幔,慢慢地阖上眼,唇边是一抹苦笑。只有他自己清楚,其实玉筝于他连夫妻之实都没有,那年太傅走后,他受托照顾太傅的孤女沈玉筝,竟发觉她已有了身孕。
玉筝哭着告诉他,是四皇子的人趁春围时他与父亲不在,便强行侮辱了她,以图威慑父亲,与春围之事双管齐下。
他当真是发指眦裂,恨不能呕出血来。可太傅已经走了,他如何能让玉筝成为天下人的笑柄?难不成把事情闹开,让她下嫁于四皇子派来羞辱她的那个小卒吗?太傅对他恩重如山,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将玉筝护于自己的东宫之中,可他们之间从无半点男女之情,更无夫妻之实。
皇后是他的妻,却也不是他的妻。奕熙是他的长子,却也不是他的长子。他这个皇帝,当真不如外人看上去那么春风得意,那么光鲜亮丽。
往事种种,非烟非雾,却更像血泪一般堵在胸口。他阖眼胸闷了好一阵,才因倦意太浓而睡着了。
阴了大半日的嘉兴开始刮起狂风来,山雨欲来风满楼,没一会儿竟然还雷电交加,骇人得紧。那亮光不时从天边落下,将黑魆魆的屋子也照得刹那间透亮,紧跟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响雷。
隔壁的耳房里,才刚刚睡着没多久的昭阳猛地被一个响雷惊醒过来。她素来怕打雷,在宫里时因住的是三人一间的厢房,一旦打雷她就钻进流云的被窝里,这么混过去倒也还成。可眼下倒好,住进了单人的豪华屋子才几天工夫,她就因为一场雷雨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办,外面雷电交加,响雷一个一个就跟砸在心上似的,砸得她心惊肉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把脑袋埋进被窝里,出气不顺畅倒也罢了,看不见闪电了心里就没了防备,冷不丁一个雷闯入耳朵,她吓得差没叫出声来。
不成不成,这么下去可不成。
她心惊肉跳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匆匆披上外衣,悄悄推开门,准备往后院里跑。不拘哪个丫鬟屋里,好歹得去挤一挤,把这一夜给混过去才好。
哪知道她正蹑手蹑脚经过皇帝门外时,又是一道闪电迎头而来,小院霎时间被照得透亮,黑魆魆的假山、一树乱舞的枝桠、巍峨高大的风火墙,所有白日里秀丽雅致的布景都成了这夜里鬼影幢幢的小院。
响雷在耳边乍起,昭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发抖。
屋内的皇帝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朝外望去,问了句:“谁在外面?”
昭阳慢慢地撑着发抖的膝盖站直了身子,颤颤巍巍地说:“是,是小的,昭,昭阳……”
“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干什么?”
“打,打雷了,小的,小的害怕,就,就想去后院找个丫鬟屋里挤挤……”她自己说得都尴尬不已,还没解释完,又一个响雷乍起,她又慌慌张张地嚷嚷一声,跟猫叫似的。
皇帝被她这凄凄惨惨的叫声给弄得心头发毛,又好气又好笑,揉揉眼,道:“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