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 10
皇帝快速起身, 我也赶忙下床收拾整理, 想一起同去, 皇帝转身说道:“皇后别急, 夜里风寒,你留下, 朕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放心, 说道:“皇上只管去, 臣妾一会便也到。”
皇帝只好答应一声, 匆匆而去。容嬷嬷领着宫女伺候我更衣, 一边说道:“娘娘,这事可真正蹊跷。”
我点了点头,说道:“先去看看乌雅到底是怎么了。”
我赶到之时,门外的太医们都束手肃立,鸦雀无声,见我到来,便欲行礼,我急忙喝止,问道:“常在的情形如何了?”
太医回答说道:“回娘娘, 常在小产了。”
我只觉得双脚一阵站不住,这消息来的好生突兀,本以为还可以抢救的……于是问道:“怎会如此?”
太医说道:“回娘娘, 白日本稳定下来了, 不知为何晚上却忽然恶化, 流起血来……止不住。”
我皱着眉, 问道:“皇上可在?”
太医说道:“正在里面。”
我向内走去,还没进屋,忽然听到乌雅叫道:“皇上,您相信臣妾,真的是她,是她要害臣妾。”那声音尖锐,似乎带着无限怨恨。
“嗯?”我闻言止步,心底“咯噔”一声,乌雅在说什么?有人要害她?她说的那个“她”是谁?
不由地一阵阵心寒,难道她……心中刹那间想起无数的可能来。
皇帝耐心安慰说道:“朕知道你刚失去孩子,心神不稳,好了,不要胡思乱想,静静休息吧。”
乌雅显然有些失控,大声说道:“皇上你不相信臣妾?为什么,真的是她,我半夜的时候听到有人商量着要害死我,皇上您怎么能不相信我,现在孩子已经没了,难道真要臣妾也……”
“住口!”皇帝的耐性终于被磨没了,喝道,“朕念你刚小产,胡言乱语做不得数,以后再胡说八道,决不轻饶。”
我听得浑身发抖,站在门口都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一阵阵烦乱,万一乌雅说的那个要害她的人是我的话,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现在刚小产了,若是想诬陷于我的话……正是时候,幸好皇帝现在并不顺着她……但皇帝心底未必不记挂着这件事。
又想,若皇帝若恼了,甩袖子出来正巧碰上我,未免会以为我亏心不敢进去。
想了想再无迟疑,我迈步走了进去。
皇帝眼尖,一转头看见了我,即刻起身,说道:“皇后你怎么来了,朕自己来看看就行了。”我看他脸上虽然有些不快之色,不过见了我却收敛起来,于是说道:“臣妾怎么能不来呢?就是留下,也是不安心的。”
说着便看向乌雅,仍旧关切问道:“妹妹觉得怎样了?本宫刚才在外面听太医说过了……这个,原本是命,你就不要伤心了,只要好好把身体养好了,以后还是会有的。”
皇帝在一边点了点头,乌雅看着我,眼泪哗啦啦涌出,说道;“皇后娘娘,乌雅感念您的大恩,乌雅福薄,保不住孩子,只不过,乌雅怀疑这孩子离去,是因为有人从中陷害。”
“什么?”我的心更是一阵阵狂跳,竟有些说不出话。皇帝喝道:“又开始胡说了!”
“妹妹你说什么,宫内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是因为失去孩子所以有些神志不清了呢,还是好好地休息着吧。”却仍旧撑着,说道。
乌雅望着我,双眼瞪得很大,有些吓人,乌雅说道:“娘娘,原本我也是以为自己没福的,可是刚才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商量着要害我,娘娘……我说的是真的,皇上不信我,你总会信我的?”
有人商量害她?
事到如今,退缩的话反而更显得心虚,于是我问道:“你听了什么?也许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做了噩梦吧?”
乌雅摇头说道:“不是噩梦,我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人说什么……没想到怀了身孕……坏了娘娘的好事,……”
我听到这里,手心的汗已经涌涌而出,只好极力镇定。
而乌雅继续说道:“他们还说……打一巴掌不解恨,不如斩草除根……”她提高声音,嚷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的娘娘,您替我做主啊!”
我听到这里,脑中仿佛“嗡”地一声,有什么炸裂开来,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居然是她?”
石破天惊!!!乌雅这几句话,说的毫无疑问正是令妃吧!
先前我还以为十有八九她会说到我,没想到……
我大为意外,盯着乌雅,在她看来,我是跟皇帝一样不肯相信她。却不知道我心中已然惊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乌雅撒谎?可是她孩子没了,怎么会撒这样的谎话?若是说忌惮令妃,目前宫内她最应该忌惮的人却是我,就算要利用孩子没了这件事情陷害的话,第一目标也该是我……为什么她会这么做?难道说,真的有人商量着要谋害她,而且真的是令妃?可是令妃人在禁苑,照理说只应该规规矩矩的才是,怎么会又做出这些事情来?若说她现在还在延禧宫么,还有可能。
可是乌雅口口声声咬定了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在发呆,身后皇帝说道:“皇后,你不要听这些话,尽数胡说,朕看她是有些伤心过分了才如此。”
我反应过来,立刻说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乌雅叫道:“皇后娘娘,您相信我!真的有人要害我。”
我叹一口气,说道:“好了妹妹,孩子失去了就失去了,你只管好好养着身体,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好吧……不管如何,本宫多安排几个人在这里守着你就是了,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觉得如何?”
皇帝说道:“皇后!”忽然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出去了。
乌雅眼中流泪,说道:“皇后娘娘,多谢你。”我又安抚了她一阵,才转身出来。
皇帝正等在外面,见我出来,说道:“皇后你何必跟她一起胡闹?”
我说道:“皇上,乌雅这时侯太过伤心,自然会有些神志不清的,不如顺着她的意思,也许她会安定下来……请皇上体谅她刚失去孩子的份上,原谅她的胡言乱语,也原谅臣妾的自作主张,若是皇上生气,要责罚的话,臣妾愿意挨着。”
皇帝望着我,半晌叹气说道:“朕怎么会责罚你?只是这宫内如此不安静,真是苦了皇后你了。”
“皇上说哪里话,发生这种事,臣妾也是痛心疾首,臣妾也是永璂的额娘,自然能够体会乌雅的心情……唉,只希望她能够快点好起来。”我由衷的叹了一声,心头大石落下,平添惆怅。
皇帝点点头,说道:“皇后总是这么替他人着想,好了,夜深寒气重,这边朕命人看着就是了,皇后快些回宫休息去吧,若是连你也累得病倒了,朕可就要大大的心疼了。”
我见他如此说,也只好答应。
半夜这一折腾,让我一夜噩梦连连,乌雅的事情,又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小格格,往事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旋,几次挣扎,最后听到有人不停地唤我,我蓦地睁开眼睛,却见到容嬷嬷跟小禄子两个在床前伺候,容嬷嬷手中捏着一方丝帕,替我擦拭额头的汗。
我起身来,说道:“本宫这是怎么了?”
容嬷嬷说道:“皇后娘娘好似是被梦魇住了,做了什么噩梦吧。”
我伸手扶住额头,果然汗津津的,回想梦中的事,仍旧有些伤心,眼角微微湿润,却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一些往事而已……本宫有些口渴了。”
小禄子便转身去倒了茶来,正好容嬷嬷说道:“娘娘恐怕是昨夜晚受了惊了,那么大晚上的匆匆出去,又吹了冷风,着了凉。”
“本宫无事。”我摇摇头,却果然觉得头似乎有千斤重,嗡嗡的难受。
容嬷嬷见我如此,伸手向我额头上一探,立刻甩开手,说道:“娘娘你发热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我也的确觉得不太舒服,便也没拦着她,容嬷嬷转身出外,小禄子将茶奉上来,轻声说道;“娘娘请用茶。”
我点了点头,将茶杯接了过来,小小地饮了两口,重新递过去,小禄子伸手来接了过去,再也无语。
不多时候太医到了,帮我诊了脉,果然是着了凉,有些发热,当下开了几副药去熬着,我躺在床上休息,半睡半醒中,听到永璂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却被人拦下了,因为我病着,暂时不想见任何人,更加少年宫永璂是小孩子,见病人总是不好的,于是命人若是见永璂永瑆来,便拦着他们就是了。
期间起身,喝了一碗药,感觉身上仍旧燥热,还不时地开始咳嗽。
中午的时候皇帝来探望,十分叹息,又有点恼怒:“朕让你不要去了,你偏偏不听,这不是?非要吃这宗苦头。”
我少不得勉强地笑,说道:“到底是后宫的事,臣妾怎么放心呢……咳,皇上别担心,臣妾很快就好,皇上暂时不要来探望臣妾了,太后那边,也请皇上告罪,等臣妾好了,再去给皇上皇太后请安……”
“你真是……”皇帝转过身来,坐在床边,将我揽住,我叫道:“皇上不可。”拿帕子将嘴掩住微微转过头去,皇帝说道:“你昨晚上劝乌雅不要胡思乱想,朕看你的胡思乱想也真不少,听朕的话,好生养病,天大的事情,等你的病好了再说。皇太后也是体谅你的,难道还会怪你不成?”
我见他不避嫌,如此亲昵,垂下眸心底叹息,只好答应。
皇帝安慰了我一阵,便起驾离去。
我只静静地在坤宁宫躺了一天,也算是白得了一天的清静,入夜的时候,自感觉身体轻快了好些,也不那么发热了,咳嗽也少了些,太医们诊断过了,也说过了今夜就无碍,我很是宽慰。
第二天,果然是好了,皇帝很高兴,即刻而来探望,又说了好些个嘉许称赞之类的话,只不过我看他虽然是高兴,可好似还有一番隐忧,经常走神,眉心也偶尔皱起,不由地问他是否有什么事情挂心。
皇帝只是呵呵地笑,也不说,只让我静静再养两天,而后便离开了。
皇帝离开之后,容嬷嬷将药碰上来,说道:“娘娘,等会十二阿哥来请安,可要让他来见您了吧?昨儿十二阿哥急得不肯走,谁劝也都不听,就等在这里想见娘娘,奴婢没办法,都入夜了十二阿哥还撑着呢,十一阿哥也陪着他,可把奴婢担心死了……”
“永璂昨晚上不会在这儿一夜吧?”我吃了一惊,担忧地问。
容嬷嬷笑道:“自然是不会的,十二阿哥跟十一阿哥两个最后还是乖乖回了阿哥所,娘娘您猜他们怎么想通了的?”
“难道是因为皇上来了,所以把他们两个弄回去了?”我疑惑问道。
容嬷嬷笑道:“这可不是,娘娘您怎么也是猜不到的,是左侍郎大人特意来过,三言两语,才将两个阿哥带回了阿哥所。”
“侍郎大人?”我皱起眉来,想不到这是何人。
容嬷嬷说道:“娘娘您忘记了?就是善保副都统,他不是被升了户部左侍郎么?昨儿他在尚书房内侍候着,不知怎么地就听到了十二阿哥在坤宁宫守着,侍郎大人竟然特意跑来了一趟,将两个阿哥劝了回去。”
我很意外,又觉得心神不宁,问道:“他……那侍郎大人……也未免多事,没有规矩。后宫之内,岂容他这般随意行走?”
容嬷嬷眉飞色舞,很是得意:“娘娘您有所不知,侍郎大人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以他的手段心思,这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他所缺乏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我怎会不知?
只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他应得的。”
容嬷嬷又笑道:“娘娘您近日没见,皇上走哪都带着侍郎大人,奴婢就在宫内看见过好几次,皇上可是特许了的!娘娘您千万别恼,我看善保副都统……左侍郎大人可是个有情有义的,还特意问了奴婢娘娘的病情如何呢,在坤宁宫外站了好些时候,好似很是替娘娘担忧的样子,奴婢多嘴,别看他如今升职了出息了,周围不知有多少人巴结着……可他对娘娘的恩典却是丝毫都未曾忘怀。”
我听了这话,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微微的震动,半晌才压下那些不安,只淡淡地说道:“罢了,总归只是因为他是个知恩图报的,自然感激本宫当日提拔之恩。”
容嬷嬷说道:“谁说不是呢。只不过若换作别人,就未必会有这等的细心体贴了。”
其后,后宫妃嫔前来请安,我看金锁也位列其中,盛装打扮起来,更觉水灵貌美,只不过美的有些轻浮,眼角微微吊起,再加上那魅人般的眼睛,说的重些,的确是有些狐媚像的,这也是皇太后之所以瞧她不顺眼的一大原因。
金锁跟着众人请安,在妃嫔们离开之后,又单独留下,宫女扶着,特意行了个礼,嘴里说道:“金锁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这也是皇上的恩典,太后老佛爷仁慈,更也是你的福气。”我微笑着,“不必多礼了,日后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就是了。”
金锁答应,我见她虽然生得妖媚,却只是垂眸沉思,乖巧驯顺的样子,暗暗点头,又命容嬷嬷取了赏赐之物来,替她装扮,金锁惶恐受了。
金锁离开之后,我又觉得疲倦,便不再见人,入内欲休息一会儿。
刚刚坐回了床上,想要斜倚片刻,却听得小禄子说道:“娘娘的身体可没有大碍了么?”
“嗯。”我不以为意答应一声。
小禄子又说道:“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该跟娘娘说还是不该说。”
“嗯?”我察觉异样,抬头看向小禄子。
小禄子后退一步,低着头,说道:“奴才怕惊动娘娘。”
“什么事?你说来。”
小禄子说道:“这件事皇上让奴才等瞒着娘娘,怕娘娘受到惊扰。”
“有这回事?”我皱眉,坐直了身子,看向小禄子,“你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小禄子说道:“既然娘娘问,奴才少不得就说了,回娘娘的话,乌雅常在,昨晚上在宫内上吊自杀了。”
“你说什么?”我大惊,看向小禄子。
小禄子猛地抬起头来,双眼看着我,我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你这话是真是假,为何本宫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禄子看了我一会儿,说道:“这么说娘娘真是一点也不知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着奇怪,望着小禄子,四目相对,我蓦地明白他眼中的猜疑为何,顿时拧眉问道,“你是在想,本宫会跟乌雅常在……上吊自杀的事情有关?”
小禄子低头,说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娘娘心意。”
“混账东西!”我大怒起来,一拍床面,说道,“你说不敢,却为何要试探本宫?本宫做过的事情,你皆知道,本宫也没什么可瞒着人的,乌雅常在这件事,本宫才听说……你信不信都好……”
小禄子磕头说道:“奴才该死。”
“你的确该死,”我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俯视着他说道,“本宫知道你对乌雅仍旧有牵挂,只不过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是她自找的,太后老佛爷已经看她不顺眼,在皇上面前失宠是迟早的事情,偏生她如此不争气,连唯一可借以为凭仗的孩子都没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本宫还对她心存一丝怜惜,再说本宫就算是动手,只要她并无大错,本宫也不会对她下狠手,你当本宫是什么了?……不是说她上吊死的?”
小禄子沉声说道:“奴才知错,请娘娘息怒。”
我仍旧觉得有些不能相信,转过身,看着小禄子说道:“这件事情来的实在突然,乌雅真个死了?……你说是皇上先前不让你们说给我知,又为什么?”
小禄子说道:“此事是真的,奴才怎敢乱说。皇上担心娘娘的身体,怕娘娘听了会更担忧,对凤体有害无益。”
我沉思了一会儿,不由冷笑说道:“你也算是个多心的,只不过,你有心去猜测本宫,为什么不去想那些更有可能的人。”
小禄子抬头看着我:“娘娘说的是……”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前日那晚上我去探望乌雅的时候,她正对皇上说有人想害她,似乎是令妃的人,本宫只以为她因为失去孩子了所以胡思乱想,皇上也不以为然,没想到居然她真的死了!乌雅还说她的孩子有可能也是被害而小产的,如此看来,莫非并非空穴来风?”
小禄子说道:“奴才见识狭隘,请娘娘恕罪。”
“你能当面问本宫,总比背地里胡思乱想的好。”我看着他,叹道,“你当初弃了乌雅,投奔本宫,其实心底另有打算,是不是?”
小禄子身子一抖,终于说道:“奴才当时的确另有想法,奴才若是跟娘娘死扛,也是无用的,不如明哲保身,如果能够尽心为娘娘效力,得娘娘赏识,在保住自己的同时,也可以顺便帮一帮她。不过奴才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娘娘分毫。”
“哼,本宫知道,”我冷冷一哼,说道,“若非看你这么多日子来都没有轻举妄动,做事也伶俐,本宫怎能容你在身侧,其实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乌雅是个指望不得的,她虽然聪明,但是大多都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以为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却不知人尽皆知,她身怀有孕本想在好好地羞辱一番令妃,却不料自取其辱,以她的性格必然是不服气的,是否其中另有人做手脚却尚不能断言……小禄子,如今乌雅已死,你若是还想在本宫面前,就从此收心了吧,你若是另有选择,本宫也不强求。”
小禄子说道:“奴才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后娘娘,所以向来做事都是尽心尽力,从不敢有所隐瞒或有二心,请娘娘原谅奴才这一次的莽撞。”
我望着他,问道:“那么乌雅死了,你就不想为她做点什么吗?”
小禄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奴才又能做什么?只不过,奴才相信以娘娘之明,最终必定会查出端倪来的,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奴才想求娘娘答应,如果真的查出是谁从中下手,请娘娘替乌雅讨回一个公道。”
我想了想,乌雅纵然可恶,然而她的腹中孩儿却真是无辜可怜,不由地也叹了口气,才说道:“小禄子,你这心思,本宫明白,只可惜你为何不想想,就算本宫是皇后,这后宫之内,也有本宫不能碰的人在……”
小禄子身子一抖:“娘娘莫非说的是皇……”
我看他一眼,小禄子急忙打住,面色惨然,说道:“是奴才莽撞了,请娘娘降罪。”
“你起来吧,”我挥挥手,叹一口气。
小禄子跪着不动,说道:“奴才一时忍不住,冒犯了娘娘,请娘娘惩罚奴才吧。”
“本宫让你起来你就起来。”我喝道。
小禄子这才爬起身来,说道:“谢娘娘开恩。”
我望着他,说道:“你也不必谢我,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本宫多说,乌雅是何结局,你我先前心底有数,——她就算不死,也会落得跟令妃一样下场,禁苑度日,不过对你来说……也许她那样的话,你反而比较安心吧,但你有无想过,对乌雅那样的人,若是让她在禁苑之中不见天日,她又能忍受几天?她是那种宁肯枝头死不肯土里埋的人,迟早都会……你所思量的那些,无非也是你自己一相情愿痴心妄想而已,她总是会走她自己的路的,两个各怀心思根本选择了不同路的人,又怎么能走到一块去?”
小禄子低着头,不说话。
我看他一会儿,才说道:“若是想哭就哭吧,真心的眼泪,这后宫内是几乎没有了,没想到偏生你这小太监倒是……罢了,人既然已经去了,说这些也没有用,你出去吧,本宫想休息一会了。”
小禄子答应一声,缓缓地退了出去。
小禄子到底是因为乌雅的死而觉得不忿,他想求我查这件事,若真个查出有人从中动手,便替乌雅讨回一个公道。但他忘了,这是后宫,公道那回事……说起来没得可笑。
而且乌雅这件事上,疑点重重,我只以为她的孩子没了,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却没有想到,最后她竟然还得死。
我不是多心。当初我替金锁求情的时候,皇太后对我说过,让我威严些,该用点手段的时候就用上点,并且特意说乌雅有可能是令妃第二,让我该处理的时候就处理,这一番话,说的时机如此巧妙。可巧这几天乌雅就出事了。
小禄子听我欲言又止,说这皇宫内有我也管不了的人,他本是聪明人怎会不明白?
乌雅的事情上,我没有十足把握,到底她的孩子是不是无意中因为生了气而小产,到底她忽然的上吊自杀是不是真的上吊自杀?
而若这一切都是假象,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一切?我心底有所怀疑的是皇太后老佛爷跟令妃两个,只不过,皇太后到底用不用因为一个小小常在而亲自动手?应该不至于的吧……但如果是令妃的话,她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当日她是打过乌雅的……若她此刻不在禁苑,乌雅的小产跟最后的上吊而死,毫无疑问跟她关联甚大。
我只是有些猜不透,这件事疑点重重。
而皇帝不让众人对我说起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为了维护我,但是实际呢?皇帝是不是不想我听到这件事多心,或者插手?
当日乌雅临死之前说过令妃想要害她,皇帝跟我当时都觉得不以为然,如今乌雅已经死了,皇帝的心中,又会不会相信她说的话?我不知道。但皇帝的心中,肯定是有了阴影没错。
后宫内就是如此,有时候可以兴风作浪,一点点小波澜也能折腾成狂风巨浪,不可收拾,有时候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赖在上之人怎么决断。
比如乌雅这件事上明明有疑点重重,但皇帝按下之后,便没有人敢再说什么,只是说一个常在因为小产,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也是有的,十分平常的事情,大家闲谈默论,新鲜的说了两天,叹息了几句,便也觉得厌烦了,于是转开话题,到那更新鲜的上面去,比如最近得宠的金锁答应。
金锁就比那乌雅会做人多了,乌雅得宠之后,未免有些高傲,仗着皇帝宠爱,逐渐地不放其他人在眼里,不过据说这金锁答应性子温柔,对谁都是一派和气,细声细语的,倒是很受大家喜爱,更加上还珠格格跟她交好,连带着五阿哥也经常往那宫里跑,宫中那些趋炎附势之辈,自然是懂得赶紧见风使舵。
还珠格格也经常拉着金锁一起来给我请安,我看她大眼睛很无辜的样子,以及金锁温柔微笑的模样,心头感慨莫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像是硕亲王府那件事,时隔了十多年都能给重新抖了出来,这真假“还珠格格”的事情,又还能瞒多久?
还珠格格这种性格,若是没有永琪在旁边给周全着,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我似乎有种预感,眼前这片花团锦簇,笑语喧哗,下一刻就会变作黑白分明,不可收拾。只不过,我却不能挑这个头,皇帝亲自认的还珠格格,皇帝想要临幸的宫女紫薇,这档子事情若是揭露出来,皇家的颜面何存?我须避嫌,这个局,我不可出面。
还珠格格跟金锁甚是交好,两人时常的你来我往过从甚密,我也不加干涉,任凭她们去。经过延禧宫紫薇侍寝之事后,紫薇便归了漱芳斋,我知道不知情的皇帝心中仍旧记挂着紫薇,只不过人在漱芳斋,可算是鞭长莫及,也不方便,金锁升了答应之后,也算是皆大欢喜,漱芳斋内又恢复昔日的歌舞升平,还珠格格也不再提起什么“出宫去不当格格了”的话,但是好景不长,要来的终究会来,宫内平静了几日之后,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便在漱芳斋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