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刑氏去的时候,恰好在门口撞上唐姨娘,二人对视了会儿。唐姨娘走来,急切说:“夫人,老爷昏迷了,是真的吗?”
刑氏:“已经差人去请了府医,老爷到底身子如何,暂时还不清楚。”
唐氏显得特别着急的样子:“这怎么回事?分明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的就……”
“大夫来了。”
刑氏没空看唐氏在这儿演戏,忙请着府医进去。府医一看大老爷脸色,他就已经吓得七魂去了六魄,等再颤抖着手去号脉搏、再去探鼻息后,彻底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府医满头大汗。
屋里屋外围了一屋子的人。
老夫人见状,忙问:“怎么了?老大怎么了?”
府医立即匍匐过来,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您……您节哀,大老爷没了。”
“什、什么?”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踉跄着,就仰头倒了。
丫鬟立即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撑着身子没肯倒下去,指着府医说:“你再说一遍!你重新说一遍!”
二老爷正好也在,就忙去床边坐下,探鼻息、号脉搏……最后也是颤抖着手收了回来。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了,真是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大哥这是什么病?”二老爷还算冷静,却也是皱着眉心,脸色冷厉,“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的……突然的就没了?”
府医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大老爷好像……是中毒。”他又折身坐了回去,揭开大老爷衣领,抹开他衣袖,细细观察了后,点头,“是中毒。”
又说:“大老爷面色发青,短时间内就身体冰冷僵硬,是中了剧毒的表现。”
“中毒?”老夫人不相信,“这侯府进进出出的,都严加把手了,谁人敢公然在侯府内下毒?”
府医心中有怀疑对象,但不敢说。
伺候大老爷的嬷嬷立马跪了下来,如实说:“今儿是大老爷寿辰,夫人与唐姨娘还有二位爷,都一并来与大老爷一起吃了饭。吃完饭后,大老爷一直都好好的,可到了傍晚的时候,大老爷忽然就进屋去躺着了。”
“奴婢以为大老爷累了,去睡觉了,所以没管。到了晚上,该吃晚饭了,奴婢去喊人,却发现……发现怎么都喊不醒。”
第129章
老夫人立即朝刑氏与唐氏望来。
刑氏道:“酒菜都是儿媳小厨房里备下的,做饭的都是儿媳亲信之人,靠得住。所以,该不是在饭菜中下的毒。”
老夫人转身问:“中午剩下的饭菜可还在?”
那跪着回话的嬷嬷又说:“因今儿是大老爷寿辰,他高兴。所以,中午剩下的饭菜都赏了奴婢等,奴婢们,都已经分着吃了。”
“可有不适?”老夫人追问。
嬷嬷摇头:“并没有……奴婢等……都好好的。”
“那我儿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根本不敢相信她儿就这样没了,冲过去,一把抱住冷冰冰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老侯爷倒是还算镇定,只冷着脸吩咐管家说:“今天太医院的张太医不当值,你去张家走一趟。若是他在家,即可请到府上来。”
管家得命立即走了。
这边,刑氏却以怀疑的目光看向唐氏:“当初吃完午饭,我们一道走了后,唐姨娘是不是又折身回来过。”
唐姨娘道:“是,妾身回来过。”她倒是坦荡,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妾身是心疼老爷,所以又回来陪了会儿。可妾身怎么都想不到,明明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只躺着不动了。”
她嘴巴一瓢就哭了,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大老爷床前,搭着哭腔喊道:“老爷,您素日里是最疼妾身的了,您若是真走了,妾身可怎么办?妾身求您了,您快醒过来吧。”
唐氏很会哭,眼泪说来就来,哭得也像模像样。
刑氏却道:“老侯爷已经差人去请张太医了,说不定太医有法子救回老爷。你现在就哭丧,是不是早了些?”
唐氏恶狠狠瞪着刑氏,咬牙切齿:“是你!是你对不对?”她开始实施计划了,把事情往刑氏身上引,“老爷平时待你不好,你如今见他不得势了,便就选择动手毒害他。你好毒的心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老爷平日亏了你,可他是你的夫!你怎么能这样做?”
刑氏始终沉重镇定,面对唐姨娘的无理指责,只冷漠道:“唐姨娘现在就开始到处扣帽子,是一早计划好的吗?真相到底如何,老侯爷与老夫人自有决断,还轮不到你一个妾来指手画脚。”
唐氏继续撕咬:“你瞧你,老爷没了,你半点伤心都没有。你敢说,你心里没想过他死吗?”
刑氏:“你怎知道我不伤心?不是谁都像你唐姨娘一样,遇事就会哭。若是哭一场就能把老爷哭回来,我可以哭三天三夜不带停。”
“可是哭有用吗?”
唐姨娘咬唇:“毒妇!你等着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你做的,你逃不了。”
刑氏:“对,是我做的我逃不了。但若不是我做的,我也得不到惩罚。谁最歹毒,谁心中有数。”
“够了!”老侯爷冷冷一声,不仅吓得唐氏立即闭了嘴,就连刑氏也不敢再造次。
很快张太医来了,但结果还是一样,大老爷是中毒身亡。
听到张太医的话,别说老夫人了,就连老侯爷,也是有些没能接受,手扶着椅子扶手,这才缓缓坐下。
张太医素日里与老侯爷有些交情,乍然遇到这种事,他也是手脚冰凉。侯府的嫡长子中毒没了,这可不是小事情。
所以,张太医朝着老侯爷抱手,试探着说:“此毒过于奇怪,凭老朽大半辈子的见闻,也是拿捏不透。老侯爷,事情蹊跷,可要过衙门?”
老侯爷只觉得喉咙很重,说不出话来。而那边,老夫人晕了过去。
自此,府上一时乱了起来。
但老侯爷倒还算能稳得住,一番凝神屏息细想后,又对管家说:“去衙门报案。”
京兆尹听说是叶侯府的命案,立即亲自赶了过来。同行的,还带着衙门里最好的仵作跟捕快。
惊动了官府,那么,侯府里所有的人都暂时被看管了起来。捕快们一番搜查,很快便查出了刑氏母子所送的礼物有问题。
刑氏送的是一把折扇,折扇上的画,是她这两天新画上去的。而叶萧送的是汉白玉镇纸。原都是极为普通的物件,但这两样礼物中,都含有一些药粉。
两种药粉本身都没有问题,混在一起,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大问题。但若是一个人同时吸入了此二种药粉,且又饮了大量的酒,就是能致命。
如今天气是最炎热的时候,撒在折扇跟镇纸上的药粉极易挥发。而大老爷又日日饮酒,自然就出事了。
仵作分析完,最后总结说:“这是一场谋杀。”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坦言的嬷嬷闻声,立即也在老侯爷面前跪了下来:“回老侯爷的话,今儿下午的时候,奴婢有瞧见大夫人与大爷悄悄折回来。夫人与大爷当时举动有些鬼鬼祟祟的,奴婢心中还生了些疑窦呢。可因为他们是主子,奴婢就觉得或许是他们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的。”
“方才听了仵作老爷的一番话,奴婢觉得,这件事情该要说出来才是。”
刑氏与叶萧下午又悄悄回来,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让这院子中能有人证指认他们母子二人,尽早抓去衙门立案。
只有案子立起来,这事情才不可能草草收场。
但衙门的人来抓刑氏的时候,刑氏还是极力反抗大喊冤枉的。最后喊得精疲力竭,倒是不喊了,只说想再去见老爷最后一面。
老侯爷始终觉得事有蹊跷,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说不上来。就觉得,刑氏母子不是这种性子的人,且没有动机。
表面上是有动机,若是老大没了,理所应当萧儿得封世子。但就算老大还在,只要萧儿无错,属于他的世子之位,也跑不了。
况且,如今老大没了,若是刑氏母子再被定了罪,得利者便是唐氏母子。
这样一想,老侯爷心中更是觉得此事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
所以,在刑氏要求单独去见大老爷最后一面的时候,老侯爷依了她。唐氏是一直陪在床边的,当见刑氏进来,唐氏要走的时候,刑氏却一把抓住了她。
唐氏立即喊:“你杀了老爷,如今还想杀我不成?”
刑氏阴着脸看着她:“你杀了人,还怕别人害你不成?”
唐氏却一把将刑氏推搡开:“夫人,人证物证俱在,你罪已定,还想拉我下水?”其实唐氏此刻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炫耀一番,但之前哥哥一再叮嘱过,在刑氏母子没有定罪前、在大老爷没有入棺下葬前,最好管好她的嘴巴。
所以,唐氏压下了心中的雀跃。
“夫人不是想见老爷最后一面吗?”唐氏起身,“那您见好了,妾身先走了。”
刑氏没再拉着她。
若是一再拉着她不让走,怕是要露出破绽来。
十多年的相处,刑氏还算是了解唐氏的为人的。唐氏是空有美貌与野心,多年来狂妄自大,也是仗着老爷的独宠。她不如她兄长与儿子能沉得住气,今儿却这般避她不急,怕是唐统对一再叮嘱交代过。
老侯爷因有所疑虑,所以,当刑氏进内室去的时候,他也派人暗中蹲在了屋顶。等刑氏出来,老侯爷的人也出来了。
出来后,将刑氏与唐氏的对话及态度一一叙述给老侯爷听。
老侯爷听后,略有一瞬的沉思,而后又叮嘱:“老夫今天交代的,莫要让第三人知道。”
“是,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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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氏母子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只一夜的时间,有关刑氏母子谋杀亲夫、亲父的消息传得遍京都是。自然,顾家也听得了这个消息。
次日一早,顾旭去母亲那里请安,顾大夫人提了这事儿,一阵唏嘘。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的,一个女人,胆子得大到何种地步,她才敢为了权势地位而弑杀亲夫。还有那个叶萧,平时瞧着也挺温和可亲的一个后生,怎么就能下得了那么大的狠心?
顾大夫人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证据确凿,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想不信都难。
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感慨完了,顾大夫人又庆幸说:
“还好当初那叶氏没有嫁与你为妻,有那么心狠的一个娘亲,真怕她日后也会做出狠事情来。弑杀亲夫,她娘敢,她未必做不出来。你说呢?”
见儿子久久没有回应,顾大夫人又喊了一声:“旭儿?”
顾旭回过神来,只淡淡朝自己母亲看去一眼,随意敷衍了两句。但此刻,其实早就心不在焉了。
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
从得到这个消息开始,顾旭脑子中就不停有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强行闯入进来。好像是他潜意识里不想记起的事情,他只觉得一时接受不了,头疼得厉害。
顾旭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微踉跄着身子站起来,告辞说:“儿子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完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子晃了下。
顾大夫人觉得儿子脸色差劲,状态也十分不好。
“旭儿?”
她喊了一声,但顾旭没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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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老爷没了,叶府这两日一直在办丧事。顾家是叶家的姻亲,自然是需要去吊唁亡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