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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0)

      自家人跟自家人斗,他们管不了;
    外人敢欺负自家人,那忍不了。
    众人不动声色的注视下,上首交叠着双腿的年轻男人缓缓点了头。
    他语气淡淡,捐。
    捐多捐少不强求。
    他这句话落,此事便算是成了。
    陈会长松了一口气,想着战况胶着的南方时局,又看了眼窗外灰沉沉的天气。
    这下,天是真要变了。
    *
    这样要紧的关口,延城的宵禁政策也越发严格。
    不论是夜间还是白天,马路上都再难看见小贩、行人。
    大家囤够了粮食,全都老实的待在家里,不敢随意外出。
    时玉也敏锐的觉察到顾家的变化。
    近来厨房做饭终于不再做满汉全席,偶尔餐桌上还会出现剩菜剩饭。
    沈城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家里的医生更是每天都要检查一遍他的身体。
    哪怕回来的再晚,沈城也要听医生检查的结果。
    有时候半夜被一阵上床的动静吵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能看见男人疲惫平静的脸。
    他很敏锐,会第一时间抚上他的后背,低声安抚他:我回来了。
    嗯。
    没有多问,他躺在男人宽阔的怀抱里重新闭上眼。沈城会在这段时间轻轻和他说话,像在哄他睡觉,又像是让他安心。
    你最近饭量越来越少了。
    时玉,头发又长了。
    不能不看医生,早点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商场没有新裙子,我给你买了项链。
    时间一天天流逝,几天后,正是晚饭时间。
    天空黑沉,寒风凛冽。
    顾家大门忽的被推开,沈城裹挟着一身冷气走了进来。
    时玉正在吃饭,被男人撩起长发吻了吻眉心。
    先吃饭,他说:吃完饭我们去见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亡者归来了家人们
    接下来应该会在中午12点前发完这个世界
    下个世界再考虑一下,看什么顺手写什么吧
    啾咪啾咪
    第95章 民国文里的恶毒男配(15)
    医院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中西方面孔随处可见。
    不时有挂着急诊号的病人家属们无助的流泪哭号。
    每个人脸上神情不一,或麻木,或悲伤。
    众生百态,这里随处可见。
    时玉紧跟在沈城身后,被一众保镖护在中心,上了五楼。
    比起一楼大厅的噪杂喧闹,五楼十分安静。
    长长的走廊尽头站着几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正严阵以待的守在一间病房前。
    窗外天空翻滚着沉沉乌云。
    又要下雨了。
    风声渐急,这应该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雨。
    越靠近那间病房,时玉心跳的越是急促。
    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沈城的手掌。
    男人安抚性的捏捏他的指尖:别怕。
    他们走到那几个保镖面前,黑衣黑裤的男人们立刻躬身道:沈少,时少爷。
    时玉的目光落到他们脸上,一点点变得凝固。
    这是?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轰
    天边炸开一声巨响。
    大雨滂沱,噼里啪啦的打着窗户。
    窗外暴雨如注,病房内却是一片寂静。
    惨白明亮的灯光下,病床上正垂眸看着书的男人缓缓抬头。
    他五官成熟,轮廓分明,狭长的凤眸黑沉一片,哪怕穿着虚弱的病服,一举一动依旧充满上位者气定神闲、雍容沉稳的气势。
    男人右手拇指上套着一个玉扳指,碧绿扳指反射着幽幽冷光。
    时玉怔怔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幽黑深邃的风眸,渐渐浮起了明显的笑意,如以往每一个夜晚那般,男人看着他,对他道:时玉,过来。
    他不受控制的迈出步子。
    沈城没有阻止他。
    只沉默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病床上的男人。
    二爷?
    他站到病床旁,低头看着面前这张熟悉至极的脸。
    只是一个多月没见,男人瘦了很多。
    苍白俊美的脸上带着些疲惫的神色,偏偏眸色依旧温和,不紧不慢的牵着他的手,带他坐到床边。
    时玉,顾寒山撩开他脖颈的黑发,嗓音低沉缓慢: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抚着他的脸颊。
    柔软的侧脸被男人粗糙宽大的手掌摸得生疼,时玉下意识躲了一下,却被男人骤然加大力道的手掌摁在原地。
    顾寒山眼眸黑的骇人,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汹涌暗浪。
    他没有再动,男人却像才反应过来什么,冲他笑了笑,一如一个月前那般温柔的亲着他的眉心,温声哄他:疼了吗?
    他眯着眼,不疼。
    身后传来另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
    身前的男人还在亲吻他的脸颊,不动声色的抚摸他的腰腹,细致且温情。
    他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外漏过,总是深沉莫测、漫不经心的眼眸此刻却压抑着阴沉暴怒的情绪,安抚自己无所适从的小金丝雀。
    时玉夹在他们中间。
    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
    他挣扎着从男人越来越紧的怀抱中起身,迟疑的开口问:火车?
    顾寒山嗯了声,向他解释:第一车厢发生了爆炸。我在第八车厢,受了点小伤。
    小伤?时玉盯着他还缠着绷带的胳膊和腿。
    男人轻轻一笑,老了,没有年轻人恢复的快。
    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人的说话声。
    沈城淡淡的站在门口,不发一言。
    这场重逢突兀又奇怪。
    不论是顾寒山还是沈城,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大难不死的后怕或惊喜。
    他们表现的实在平静。
    就好像顾寒山不是从火车出事中幸存下来,而是从一场感冒、一场发烧,一场不值一提的小病中痊愈。
    只有他大惊小怪,不知所措。
    为什么不回家呢?他问。
    顾寒山垂下眸,放轻声音哄他:回去了你们都会有危险。
    时玉没什么表情,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男人语气顿时加快:时玉,不要生气。
    时玉抬头看他,我没有生气。
    顾寒山被他看的一顿。
    他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低声叹道:玉宝,二爷很想你。
    可我一点也不想你。
    耳边的男人沉沉笑了声:哭鼻子了吗?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时玉不想回答: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顾寒山轻抚着他的长发,显然并不在意。
    这趟死而复生,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时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落在自己身上,眼神浓稠幽暗,其间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被看的心悸。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顾寒山从前也经常在无人处这样看着他,眸中含着笑,看他在镜子前换裙子、对着镜子涂口红哼小曲。
    有时候会忽然走到他身边,将欢快换着衣服的他抱进怀里,细致的帮他涂指甲油,整理宽大的裙摆。
    他有着这个年纪的沉稳成熟,温柔又不动声色的疼爱他、呵护他。
    像对待天真不知事的小情人,对他总有些保护过度。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里明明依旧充满着温情,却又令他莫名害怕。
    像被一头撕破伪装的凶兽灼热且充满独占欲的盯上,连皮带肉都被这股滚烫渴望的视线看的泛疼。
    他没有在病房待多久。
    医生进来了,表示病人要换药。
    牵着沈城的手,他跟在男人身后离开了病房。
    身后一直黏着一道晦暗不明的视线,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沈城。
    窗外雨势渐小,又下起了小雨。
    嗒嗒的敲打着地面,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别克车一路顺畅的驶过积水,回了顾宅。
    这一晚沈城很凶,时玉哭了很久。
    昏黄温馨的卧室灯光一直亮到凌晨,他才被男人温柔的揽进怀里安抚。
    沈城不会说话,附在他耳边用沙哑的语气问:舒服吗?
    他不想回答,眼皮肿的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厌烦的移开视线。
    沈城却不依不饶,轻声问他:和二叔比,谁让你更舒服?
    时玉:
    他一把抄起抱枕重重的砸到男人头上,把人踩在脚底下胡乱的踹。
    神经病。
    一个两个都是。
    第二天一大早时玉还在吃早饭,门外就走进来几个人。
    管家泡茶的手一松。
    砰的一声。
    玻璃杯碎了一地。
    谭、小谭?
    穿着黑衣黑裤的保镖恭敬俯身,对尚未回神的时玉道:时少爷,二爷让我们接您过去。
    二、二爷?管家浑身颤抖,彻底被这一惊天消息震得失了魂,好半天才在阿松的搀扶下找回了说话的功能:二爷他,他没事?
    是的。
    大厅陷入一片难言的死寂。
    沈城今天很早就去了商会,家里只有时玉一个人。
    他放下早餐,想到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房里的顾寒山,叹道:走吧。
    管家霍然扭头看向他,瞥到他脖颈上几处浓重的痕迹后眼前一黑,颤颤巍巍的抓住他的手:少爷您
    顾寒山还活着。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对于顾寒山而言,一个前脚还跟着他,后脚就跟了其他男人的小情儿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根本想都不用想。
    管家侍奉顾寒山很多年了,知道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一个不干净的小情儿
    顾寒山会杀了他的。
    任何男人被如此践踏尊严,都不可能忍气吞声。
    侄子和情人。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时玉跟在保镖身后离开了宅子。
    管家静了很久,才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大喊:快快去给少爷打电话
    厨娘白着脸对他摇摇头:我试过了,打不通。
    沈城不可能不接家里的电话。
    这一切仿佛都被一根细线穿连,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果然是顾寒山。
    不愧是顾寒山。
    车子开得很快,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车身,声音噪杂,扰的人心烦意乱。
    路边不时有大包小包带着一家人不知干什么去的行人,步伐匆匆,面色惶恐。
    街道罕见的热闹,隔着车门,时玉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
    败了
    跑京城
    医院近在眼前,那些声音被抛到脑后,时玉上了五楼。
    走到那间熟悉的病房前,他敲了敲门,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进。
    房门被保镖推开,病房内窗帘拉的很紧。
    光线昏暗,穿着病服却不掩雍容气势的男人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看着书。
    他头也没抬,声音淡淡道:放那就好。
    没有听见意料中的回应,他抬了下眼,幽邃狭长的凤眸在对上时玉目光的瞬间,浮起了笑。
    过来。
    他拍拍床边,语气温和:二爷昨天都没好好看看你。
    仿佛被男人温柔的眼神蛊惑了,时玉带着满身其他男人留下的气味与痕迹,脱鞋爬上了床。
    接着被那修长有力的胳膊轻轻一提,坐进了他怀里。
    这个体位很熟悉。
    他生气、撒娇、耍性子的时候,顾寒山往往会放下手中的文件,把他抱在怀里就这样温声缓慢的哄。
    再不停说些他不想听的大道理,最后含着笑亲亲他的眉心。
    他总是很有耐心,像个年长温和的长辈,眉眼间满是岁月和时光沉淀下的阅历与经验,却在哄人这件事上十分生疏,总用买裙子、买化妆品这种笨拙的方式讨他开心。
    时玉有些恍惚,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是顾寒山身上的檀香味。
    雪白细腻的小脸被温柔抚摸,从眉梢轻轻抚到唇瓣。
    男人嗓音低沉,瘦了。
    他垂着眼,不想说话。
    掐在腰上的手却加了些力气,再次将他朝上一提。
    男人自下而上的望着他,目光平静的掠过他痕迹斑斑的脖颈,在家有好好吃药吗?
    嗯。
    裙子够不够穿?
    嗯。
    头发好像能扎起来了。
    嗯。
    威廉是不是长大了?
    嗯,时玉沉默一瞬,补充:它长的很快。
    顾寒山顿时沉声笑了起来,伸手勾着他的发尾,你也该长快一点。
    时玉瞅他:我很小吗?
    当然小,哪里都很小,小脸还没他的巴掌大,才成年不久就被两头狼相继盯上,哪怕被吃干抹尽了,依旧不明白这些事情有什么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