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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姚青提起裙摆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而去,不管今天在这里有人安排了什么意外,只要找不到她人,就不见得有发生的机会。
    绕过路边翠竹掩映的竹林,即将踏上石子路时,她听到了身前不远处匆匆而来的杂乱脚步声。
    重重的脚步声明显是属于男人的,且还不止一个,她还未想好要改道,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臂强硬的揽住人就往旁边去。
    受惊吓的声音被捂在嘴边的手堵回了嗓子眼儿,那人带着她脚不沾地几步躲进了嶙峋的山石后,姚青眼角余光扫到了对方的脸。
    正是前两天晚上夜探她闺房的沈惟铮。
    虽然被吓到后她就闻到了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但在没真正看到他前,她心底始终是抗拒着相信的。
    山石后,她被沈惟铮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困在怀里,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属于男性的粗-鲁嗓音。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三两句的短暂交谈之内,让姚青听清楚了来龙去脉,这两人受人指使,在这里奉命“唐突”女客,且要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以达到毁了某人清誉乃至清白的目的。
    在听到内容的那瞬间,姚青脑海中几乎是立刻浮现了杨婉的脸,还有之前的杨显明,她必须要承认,这位杨侧妃对她的恶意与针对已经到了决不可轻忽的地步,更甚者明确一点来说,她们是彼此的敌人。
    不管杨婉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在姚青心里她已经属于不死不休的敌人,对方以如此手段待她,她自然要以牙还牙。
    她不由自主的咬了下嘴唇,正思量着回报对方的手段,耳边突然传来低声耳语,“别咬。”
    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被咬得发白的下唇,姚青身子颤了下,却怎么都没办法挣开沈惟铮有力的禁锢,只得垂眉低目道,“多谢大公子救我,好意我心领了……”
    “别和我说这些无聊的客套话,我不想听,”沈惟铮声音压得极低,愈发显得隐在语言中的情绪迫人,“现在不是和你计较的好时机,有什么话等我忙完之后再谈,到时候我不会再给你装乖卖傻的机会。”
    语毕,他松开她,作势打算离开,姚青还未松口气,就被对方蜻蜓点水般在耳根处落了个吻。
    她羞恼情绪泛上脸颊却没办法同人计较,外面两声短暂的疾呼与沉闷声响过后,远处嘈杂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接近越来越喧闹。
    “王妃娘娘,就是这里!”娇-嫩清脆的有力女声穿过竹林而来,“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他们的!”
    “红鸾姐姐说得对,娘娘,我也看见了的……”
    拉拉杂杂的女声交织在一起,先是义愤填膺大惊小怪,等距离越近时,许是看到了石子路上刚才被沈惟铮打晕的两个男人,就像是水落入了滚油里,瞬间刺刺拉拉爆发出更大的动静。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竹林外面二三十个女人聚在一起,闹起来的动静可以说是沸反盈天,嘈杂的人声与人群来来回回奔跑的动静闹得姚青都有些耳朵疼,更别提置身其中的人了。
    “药”“清荷院”“看见杨姨娘”“私相授受”“大夫”等零碎字眼时不时飘过来,还能听到八皇子妃声色俱厉的呵斥,姚青从树丛间看过去,直觉是一场好戏。
    不过这场众人唱罢我登台的好戏仅仅持续了短暂时间,很快在一声尖叫着“血”和“大夫”的凄厉嗓音中落下了帷幕。
    本该是这场好戏的始作俑者如今却深受其害的杨婉在众多贵妇与侍女的惊吓中捂着肚子晕倒在了丫头怀里,裙摆上晕开大-片骇人血迹。
    今日八皇子府的这阵势让登门做客的人家看了场好戏,在场所有人有人唏嘘,有人心虚,有人焦虑不安,端的是众生百态。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端,宴会中途夭折,王府妻妾内斗家丑外露,八皇子爱妾杨氏小产,闹起的一场风-波给京中贵妇圈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料。
    人群散去后,姚青从树后走出,此时的竹林里早已无人,和刚才的喧嚣闹腾不可同日而语,但石子路上还留有从杨婉身上流出的鲜红血迹,在满目翠色中越发显得刺眼。
    姚青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放眼四顾,完全不见沈惟铮踪影,远处传来海棠寻人的声音,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快步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府的马车上,海棠唠唠叨叨的说着王府的事,言语间很是感叹,姚青听得漫不经心,心里则想着沈惟铮的事。
    这人分明早已回京,行迹却始终不漏,除了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鸡零狗碎,明显就是身负重任。
    尤其今天在八皇子府看到他更让姚青心里不安,以沈惟铮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他出现在那里很显然是别有用意,想到朝中这两年一直闹腾不休的求立太子事件,很明显帝京中风雨将至。
    但不论朝堂中闹腾什么大事,就沈家这个空有爵位但无实权且毫无出彩人物的空架子,图个安稳并不算难。
    倒是沈惟铮骁龙卫出身,深受皇恩,即便行-事同前世相比有所变化,恐怕日后依旧前途无可限量。
    ***
    这之后的几天,八皇子府的风-波在京中闹出不小动静,因为杨婉的关系,姚青分出心神关注了个头尾。
    听到杨婉先是失子,后是失宠,且分别见恶于八皇子与母家,她未见得爽快欣慰,但也并不打算停止落井下石的手段。
    仗着背后有八皇子,杨婉手上有不少赚钱的生意,门下也依附了不少商人,趁着她分-身无暇,姚青毫不客气的挖了她墙角,断了她金钱上的命脉,就算日后她东山再起死灰复燃,这吃到嘴的肉也没人会吐出来。
    忙于他事的沈惟铮这阵子没空来扰姚青,她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至此一切都很顺利,就在她准备收尾时,有事情落到了她头上。
    “王府那边要再加一成?”
    姚青放下手里的账本,看着年近半百苦着脸满目忧愁的老掌柜,眉头紧皱。
    竹纸是她手里最赚钱的生意,当年有沈惟铮做靠山,她才能守好这个聚宝盆,但饶是有他威名在外,暗中觊觎使绊子的人与势力依旧不在少数。
    今世她势单力薄,沈家也是个难让人看在眼里的,因此从打算做这门生意开始,她就想好了要找一门靠山,因此当年费尽思量几经周折投进了宁王门下,以每年一半收益换来了平安与保障。
    只可惜,几年过去,如今的宁王府已不满足于那些收益,想要在她身上再割一刀了。
    钱财果然不如权力牢固,姚青面无表情的想,即便她早已深知,再次被迫认清这个现实还是难受。
    想来除非她能像上辈子一样嫁给沈惟铮那样后来位高权重的男人,否则她今生都不大有可能如过去一般恣意。
    撇开脑子里这些无聊的想法,她看向老掌柜,“这是王府那边的意思?”
    老掌柜点头,“王府大管家是这么透露的。”
    姚青想了想问道,“那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这个倒是不清楚。”老掌柜道,“姑娘这么问,莫不是心里有了想法?”
    姚青点头,“咱们当初投靠王府,我看中的就是宁王殿下的为人,以王爷的品性,不大可能突然变卦,想必事有蹊跷,你让人去查查看到底是谁的意思,查清楚再说其他,大管家那边,也先拖着些。”
    “都听姑娘的。”
    吩咐完这些,老掌柜让人把剩下的账本收拾好送上了姚青的马车,将人一路送了出去。
    隔天中午,姚青午睡醒来,收到了老掌柜的传信,一封信看完后,她变了脸色,眉头皱得死紧。
    就老掌柜查出来的消息,这突然变卦的根由确实不在宁王身上,但和他也脱不开关系。
    不知为何,宁王起了要纳她为妾的心思,这消息传入宁王妃耳朵里,对方揽下了替宁王纳妾这桩事,转眼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这才是事情的根由。
    姚青这会儿心情很差,她前后两辈子都从未想过做人妾室,宁王妃这般行-事,让她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如果她不记得上辈子嫁给沈惟铮那些事,如今遭遇此事纵然心有不忿,但也决计不会如此难受。
    勿怪那么多人跌落高位后难以自持,凡此种种,确实很容易就激起心中不甘。
    虽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几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少事确实让她更清晰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天空中太阳逐渐被乌云遮掩,姚青站在窗前,将手中的信一点点撕成了碎片。
    她不会为人妾,也不会再嫁沈惟铮,看来明天是时候去京郊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让人头秃,调整下更新时间,不要凌晨,尽量固定在白天
    存稿箱功能好像出了问题,我再研究看看,看能不能固定吧
    第49章
    第二天一大早,姚青告别姨父姨母, 就让人套了马车往京郊去, 先带着东西去探望表姐,同她一起用了午饭, 下午才去了她的庄子上。
    庄子上忙碌一如往常, 她简单巡视了一番后, 叫来管事们问话。
    这边的人都是死契,她若是打算转手这桩生意,商行那边和这边就都要安排好,虽说她现在还并未下定决心,但未雨绸缪总没什么坏处。
    要安排的事情有点儿多, 忙完时天色已晚, 夏日天气多变,白天时还是晴朗一片,到这会儿天空已乌云密布, 空气闷热, 风刮得树木左摇右摆, 明显骤雨将至。
    见此, 姚青打算多留一晚,这种天气并不适合赶路回京。
    晚上吃了一顿厨娘精心烹制的农家菜,姚青早早上床安歇,外面疾风骤雨动静颇大,屋内人睡意酣然。
    姚青是被奇怪的动静惊醒的,本以为是外面风声雨声, 她睁着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发觉并不太像,悉悉索索的更像是夜里老鼠闹灾。
    老鼠这东西她是怕的,不记得是哪年了,她在庄子上避暑,夜里纳凉时有老鼠掉进了怀里,她半梦半醒的以为是爱猫,还伸手摸了两把,结果因为触感不对劲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只狰狞丑陋的黑老鼠,吓得她心跳都快停掉。
    自从那次惊吓之后,她再见不得这种东西,虽说庄子上早就三令五申的让人灭鼠,说是清理得干干净净,但这样一个夜里,她不免又回想起曾经受到的惊吓。
    姚青被自己的凭空想象吓得寒毛直竖,这会儿再没半点睡意,起床穿好衣裳,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因着晚上这场疾风骤雨的关系,夜里凉快许多,和前些日子相比,着实让人能沉沉的睡上一场好觉。
    因为心疼海棠她们白天陪着忙碌,姚青早将近身服侍的人打发出去,这会儿虽说被暗中可能存在的老鼠吓得不轻,也没想着要半夜把人叫醒来陪她。
    外面雨声哗哗,凉气被风雨裹挟扑面而来,姚青紧了紧外裳,慢慢的推开了房门。
    轻微的吱呀声在风雨夜里并不明显,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门缝,朝门外看了过去。
    夜色太黑,门廊前其实看不到多少东西,但姚青耳朵灵偏偏听到了那再细微不过的老鼠啃咬木头的悉索声响,她背上立时被惊出一身冷汗,站在那里没敢动。
    脚边仿佛有那种东西随时窜过的毛骨悚然感,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人帮忙,就被院墙处的扑通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风大雨黑的深夜里,这点动静就算屋里听到了也不会当回事,谁知道被风刮倒了什么东西,但巧的是姚青此刻正站在门口,就算夜色深沉风雨交加视线受阻,她依旧看了个大概。
    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画面,闹出动静的根本不是什么风雨,而是两个身形鬼鬼祟祟的男人。
    姚青这下子再顾不得什么老鼠,心思急转,想着该如何应对这半夜上门行迹鬼祟的匪徒。
    在她暂且按兵不动时,那两人早已动作轻巧的跑到了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沿着旁边那条路往厢房这边来。
    眼见两人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姚青不敢再拖,动作利落的打开半扇房门就准备叫人捉贼,幸好只有两人,虽说她们这边都是女眷,但仗着地势之便就算抓不住人也能把人惊走。
    别庄这边因为纸坊的关系,护卫还是不少的,只要能拖上一会儿,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可惜姚青把一切想得太好,就在她刚张开口出了点儿声音时,旁边暗影里陡然窜出一个高壮人影,动作粗-鲁的捂了她的嘴巴就拽着人往外拖。
    这番惊变让姚青心下惊骇,她根本没发现这边还藏了人,显然这人是对方的同伙,那边两个见同伴一击得手,立刻跑过来帮忙,用身上带着的麻绳三两下将姚青绑了个结实。
    姚青嘴里堵着自己的帕子,挣扎半天都没能闹出惹人注意的动静,眼看着这三个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
    “真是晦气,居然打草惊蛇,谁知道这会儿半夜还有人!”
    “要不是老五眼尖手快,咱们今天都得折在这里,这娘们儿刚才明显是打算叫人。”
    叫老五的那个显然是三人中的主心骨,胆大心狠,他并未理会那两人的抱怨,抓着姚青下巴凑到近处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先别啰嗦这么多,事情中途有变,我看不见得是坏事,兄弟们,咱们因祸得福,你们仔细瞧瞧咱们这抓到的是哪个?”
    二人被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了什么,得出结论丝毫不费吹灰之力,“还是老五眼睛好使,这不是那家的富贵小姐吗?白天盯梢的时候我可瞧了好久呢,长得可不是一般的水灵。”
    “何止,”老五笑得张狂,“这小娘们儿还是个手里攥着金银山的宝贝蛋儿,这赚钱的生意可不就是她的嘛。”
    “那看来咱们真是因祸得福了。”旁边那人一双眼睛在夜里冒着绿光,“把人带回去,问清楚配方,还能让人拿钱来赎人,就算拿不到钱,长得这么漂亮用处也多得很,嘿嘿……”
    姚青被恶心得够呛,身处三个匪徒中间心惊胆战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遭殃的原因。
    竹纸生意确实让人眼红,但有宁王府罩着,她还未遇到过如此情形,这下作的手段让她恶心惊惧,对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
    很快,她再没心情考虑这些,因为这三个匪寇自觉此行圆满,已经扛着人准备跑路了。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很快带着人质到了毗邻山脚的高墙处,外面有人接应,一路顺利得骇人,姚青行李一样被掳劫至此,同这群匪徒跌跌撞撞往山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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