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三人
两人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关宁态度消极,拒绝沟通,时蓉雅拿她没办法,继续逼迫也不是,就这么放着也不甘心。
关宁的假期临近尾声,而自己又要开始新的空中旅行,由于这几天挪动了原有的安排,她将会比之前更加的忙碌。
工作起来,休息时间都不够用,更别提静下心来谈情说爱。
终归是乱了步伐,如果她们再晚一点,等到她通过董事会,重新掌握公司的大权,到时候铺天盖地宣传出来,让关宁惊讶都好,总好过看检索词条来认识自己。
或许等关宁经过了首席之争,尘埃落定,她的心态也会比现在好得多。
蒙迩喜欢她的事情,显然瞒不住,一定是知道了端倪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试探。
她连过去都没法子理清,更无从解释和蒙迩的清白。
那个拥抱只是缓兵之计,一松手,关宁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第二天一早都没出来。
时蓉雅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饭温在整箱里,开始了最后一天在家的工作,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客厅的沙发看文件。
习惯书房的椅子,换了个姿势,别扭得经常移动换位,可时蓉雅依旧不肯从沙发上起来,她怕自己进了卫生间或者书房,关宁会偷偷溜走。
凌晨她就要飞去别的城市,不说要关宁彻底接受她,起码要有了眉目才能安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同样的,关宁在床上翻来覆去玩游戏,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便会胡思乱想,直到游戏软件识别她场次太多,才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撑开双腿在床上看书,等天光大亮,才从房间里出来。
手握住门把上下几次,深呼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开门,忽略时蓉雅的存在,去水吧倒水。
自从听到关宁房门口有动静,时蓉雅就看不清屏幕上文件的字,视线模糊,竖着耳朵,偷偷看关宁的动作。
熟知关宁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只顾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咳咳,”时蓉雅从沙发上起来,“我做了早饭。”
“哦。”关宁不跟时蓉雅客气,放下水杯,把早饭端出来,拉开椅子,坐在餐桌上慢慢吃。
时蓉雅早就坐不住,拉开一旁椅子,勾住关宁的手,靠在她的肩头:“阿宁。”
亲昵的称呼,变成了日常的称呼,关宁没忍住红了耳根子。
时蓉雅太了解她,知道她所有的死穴和敏感点,更知道如何跟她沟通,她知道自己很容易就会被时蓉雅带跑偏,所有不像是跟阚清安在一起的时候盲目听从,而是想自己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一声两声,隔着睡衣时蓉雅能感受到关宁的手臂都有了温度,明明就对自己是有感觉的,偏偏不肯搭理。
不得已,时蓉雅拉着关宁空着的左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面:“阿宁,我也饿了。”
一瞬间,关宁仿佛看到了自己,这样的模样,不就是她常常做的么,缠着时蓉雅,要她陪着自己,在一起后更是如此,从床上粘到床下,恨不得把自己缩小,放进时蓉雅的口袋,跟着她去远方的大山。
尽管大山的幻想破灭,关宁对时蓉雅还未幻灭。
“雅姐,你不用这样……”谈恋爱本来就是两情相悦,哪有像这样唯唯诺诺的,装得这么可怜,好像不原谅她就是错的。
关宁皱了皱眉才展开的小表情被时蓉雅捕捉到,利用升高优势,突然地把关宁拉到自己腿上,俯身下去,捕捉到她的嘴唇,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愿意做这些,就像你一样。”
哪怕是时蓉雅答应跟她在一起,都没有说过正式这样的话,却因为她掉了马甲,从昨天到现在,说了很多跟她以前人设不符合的话。
这样的感觉……还挺好的。
除了阚清安最初的花言巧语,没人把她真的放在心上,费尽心思讨好她。
但这样的情绪,能维持多久?
一段感情,一段从一开始就带着欺骗的感情,真的能排除万难,没有怨念走下去吗?
关宁没有自信。
这个世界不是谁没了谁不行,阚清安刚离开的时候,仿佛周遭的灯光熄灭,不知该如何往下走下去。
时间证明,她背着名不正言不顺走后门的身份在团里待到现在,还当上了主演,多好的结果,哪怕没当上首席也不可惜。
据她所知,同班的同学,在好的舞团当群舞的大有人在,好歹她能站在编舞的第二排,已经是比很多人都强了。
幸福,不能依靠别人,生活,更是要抓在自己手里。
把握不住,不如先暂时放开。
关宁是这样考虑的,她们在一起得突然,她没想好,时蓉雅在答应她之前也是逃避了几次,在床上把她折腾得不行,以为能避开问题,哪知那天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定要求个答案。
手指在时蓉雅衬衫的纽扣上转动,关宁咬了自己的嘴唇,把自己迷迷糊糊想了一晚上的话跟她说:“跟我在一起,都是装的吗?”
这是关宁十分在意的问题,如果都是装的,那她们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假面都被揭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纠缠干什么。
“不是,想做是真的,喜欢是真的。”这一部分,时蓉雅由始至终从心,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能在声色场所全身而退的人,不至于被关宁的小伎俩打败,失了分寸:“但也有假装的部分,其实我有时候,还是很俏皮可爱的。”
抓住关宁在纽扣上的手指,用舌尖在她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原来时蓉雅说的俏皮可爱是这样的,关宁失笑。
“那我们,重头开始吧?”
时蓉雅心里并不好受,这个回答依旧是权宜之策,换言之,关宁还是没有相信她,但至少,比昨天好了一些,没有说分手,没有偷偷溜走一刀两断。
“从哪里开始?”
“我需要重新认识你。”认识真实的你,才能够确定,那个时蓉雅,我会不会喜欢。
时蓉雅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的决定,她们缺的是时间,相互了解的过程。
她了解了关宁,而关宁还没有对她真正的她产生兴趣,中间有三年的空白,不是一朝一夕能填补上去,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会很忙,哪有空谈恋爱,万一这段时间,关宁又有了别的想法,又否决了之前的一切,让她放下,该怎么办。
“我就是我,不管我是哪个我,她对你的喜欢,都是真的,不会变。你昨天说变了,我不这样认为,关宁,你会把感情当儿戏吗?”
关宁摇摇头。
“我也不会!真实的我,有更好的条件,你该感到开心才对,以后去剧场看演出,都不用买票了。阿宁,我憋了好久,我们本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上学那会儿,我学的是舞台美术,我知道怎么样才能把我家阿宁拍的最好看,才不是搬砖的木鱼脑子。”
有好几次,在关宁点评电视演出的时候,时蓉雅就想插嘴的,关宁艺校毕业,哪怕是去旁听,更多的修炼是在舞蹈本身,系统的学习有限,被限制在芭蕾的圈里,很多设计不能从全局的角度,提出来的建议跟外行无疑,但她勤奋好学,想学以致用,想展现给时蓉雅看的努力(炫耀),又是那么认真。
关宁起身从时蓉雅的怀里钻出来,好笑地瞧着时蓉雅一直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又挣开。
不提关宁还没想到这一茬,之前她只是匆匆看了眼时蓉雅的资料。词条上写得很简略,除了背后有爹有公司以外,对于她本人的信息少得可怜,只提到了她是首府戏剧学院毕业,光是毕业学校,她就差了千里。
她喜欢的那个时蓉雅,是有限制条件才喜欢上的,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自己小□□活干净,大龄单身。
在那个时蓉雅身边,关宁有小小的优越感,现在这一份优越感荡然无存,翻天覆地,成为了笑话。
时蓉雅问过自己,喜欢她什么,她也想问,一直以来都是以上帝视角在跟她生活的人,又是喜欢她哪一点?
阚清安都看不上她,更别提比阚清安还富有的时蓉雅,什么人没见过,要什么女人得不到。
久久,关宁都没有接时蓉雅的话,时蓉雅隐隐感到了不安,现在说每一句她都要斟酌半晌,不能像以前随心所欲不怕出差错。
有的话,一出口很难绕回来,关宁好面子,又爱钻牛角尖。
“阿宁,以后不练舞的时间别窝在家里,会发霉的,我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绚烂。在艺术圈,青城根本不算什么,好多国外的舞团巡演都不会把青城排上号。现代,芭蕾,国标,还有话剧,演唱会,现场演出的魅力远远不止你所看到的那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时蓉雅眼里亮亮的,是以前关宁查了很多资料跟她聊起关于修路话题没有的眼神,以前还当时蓉雅性格使然,不喜欢在家里谈论公事,没想到是因为不熟悉,少说少错。
提起自己擅长的话题,时蓉雅就变了个样,说的都在敲打关宁的心。
她知道时蓉雅说的都是真的,也是好意,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她需要时蓉雅说的那些,也想去看表演,可这些话对于现在的她,有别的思索考量。
前面的二十年,她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陷在青城,表面上是在专注自己的专业表演,其实也是自己蜗牛的行为。
明明能够贷款去深造学习,却不愿意放弃工作的机会。
三年前阚清安就跟她说过,如果她觉得青城不似她想象的那么好,没有好的渠道,那就回去读书,她可以养她。
后来阚清安走了,关宁只觉得可笑,自动规避了那一条道路,她不想触碰以前阚清安的一切,除了时蓉雅。
以她当时的成绩,最多也是在青城的艺术学院读书,只要还在青城,就躲不开和阚清安的过去,恐怕听到闲言碎语,说她走后门,靠身体上位。
其实关宁更多的是自己想得太多,哪有这么多流言,只不过是一点点闲言碎语就击垮了她,更多的是源自于她自己的揣测。
一开始来青城,就带着侥幸,失去了侥幸,没有支柱,茫茫于人海。
二十一岁的她,一次一次看到行业里的黑暗,不再单纯,不再相信侥幸,她玩不起,再也不敢触碰其中的人和物,生怕着了道。
关宁封闭了自己,建筑的高墙,又被时蓉雅击塌。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来回答时蓉雅,不是不想,是不相信她能得到时蓉雅的青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慢慢来吧。”
没得到肯定的答案,甚至没从关宁的脸上看到惊喜,时蓉雅很失望,对自己,也对关宁。
抚摸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时蓉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别怕,阿宁,快些吃饭吧,别的待会儿再说。”
关宁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豆浆。
说要让她吃饭的人,偏不安生,不让关宁说,不代表要她停下自己的嘴。
“一开始不懂清安到底看上你什么,以为只是玩腻了刺激的,想换个口味,后来每次回到家,你都把家里打理得很好,有生活的气息,我渐渐懂了。我跟她的人生被限制了很多可能,爱情在我的朋友圈里,难能可贵又不值一提,只要不是门当户对,都有可能被家里人以爱的名义阻止,不过我爸妈都去世,就没人催了。她不一样,又渣又可怜,跟不爱的女人结婚,生了一对双胞胎,看着自己的孩子,却怎么都喜爱不起来。”
时蓉雅从别人那里听到过关于阚清安的消息,拼拼凑凑,能把她的婚后生活到奶娃生活补齐全。
关宁咬着牙,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阚清安的事情。
她好像错了,时蓉雅并没有她想的沉稳,至少从昨天开始,这个印象不断被打破,一点都不会说话,十句有八句能让她朝坏的方面去想,别人对女朋友前任是为恐避之不及,想彻底擦去那一段记忆,时蓉雅再加上阚清安闺蜜的身份,更是尴尬,非要提起来破坏气氛。
“结婚?不爱?”关宁扔下勺子,“呵,说喜欢我,却为她开脱吗?你忘了我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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