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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带楚治周逊几人进门,齐齐给宁王问了安,楚温主动接话:“为殿下效力,温之幸也,日后你们几个,便尽听军中号令。”
    邓州军,日后就直接听从宁军调遣,成为宁军的一份子。
    楚温心里很明白,他和父亲不同,他不擅武,日后也不会随军征战,这样才是最好的。或许日后邓州军仍优先镇守邓州,但这是一种态度。
    宁王果然欣然,说了一声好,又亲自勉励了楚治等人几句。待楚温告退,他又命亲卫将人送返。
    这次见面,楚温达到目的,宁王甚是满意,可谓非常之和谐。
    接着,宁王命人赏下滋补佳品和药材,已示关怀和亲厚。
    他还命人往楚家送了奠仪。
    ……
    送奠仪的,当然不止宁王一个。
    前事已抹去,现在楚温是己方阵营的人了,既宁王表了态,樊岳贾泗陈御等核心谋臣和战将也纷纷往楚家送了奠仪,并亲自登门祭拜一番。
    这让冯戊很纠结。
    推开书房大门,给主子奉上一盏热茶。傅缙呷了一口,便搁下茶盏,靠在太师椅背上捏了捏眉心,闭上双目略作休憩。
    冯戊快手快脚,收拾好案上已处理妥当的公文,又给研了一砚台浓浓的墨汁,未似平日般轻手轻脚退下,反而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眼神不时往上首瞟。
    “什么事?”
    傅缙睁开眼。
    “呃,主子,是这样的,大家都往楚大人家送了奠仪,那咱们……”
    冯戊真很不想问,但奈何出京城以来,这些事都是归他打理的。
    其实平时的伤丧诸礼,皆有成例,也不用主子吩咐,他得讯收拾好了,送过去就是。甚至都不需要禀告主子知晓,傅缙太忙,无暇理会这些琐事。
    但这一回,冯戊犯了难,送吧,他不敢自作主张;不送吧,也不是他自个儿能说了算的。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来问了。
    “奠仪?”
    他给楚源和楚雄送奠仪?
    冯戊低声:“樊将军贾司马他们基本都送全了。”
    他硬着头皮,小小声加了一句:“还亲自登门敬香祭奠。”
    傅缙唇角立即就抿紧了。
    楚源和楚雄,他都未曾采取什么报复手段,这两人就死了。死了就死了,死了也罢,现在还要他送奠仪和登门祭拜?!
    傅缙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冯戊禀完,等了一阵,不见上面发话,正为难不知该进该退,忽听见一阵脚步声响,抬头一看,原来是樊岳来了。
    如蒙大赦,趁着近卫捧茶进来,他赶紧捧着公文也一起退下下了。
    把门掩上,冯戊长吐一口气了,好了,没他的事了。
    再说里头。
    樊岳大步入门,拉了一把椅子在书案前坐下,喝了一口茶:“诶,承渊,我说冯戊那厮,办差也忒不用心了,既然有事,为何不早些禀?”
    方才门没关,他行至近前,都听到里头对话了,于是顺势就接过话头。
    傅缙瞥了他一眼。
    樊岳挠了挠下巴,其实,他也是来说奠仪这事的,他知道傅缙心里一关难过,他当然也不想揭老友伤疤的,只是吧,唉。
    “我知那楚源和楚雄恶心惹人生厌,怎值得你送奠仪和祭拜?我都不想,这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吗?你想想玥娘。”
    其实樊岳本人,对楚源和楚雄也很不感冒的,这一看楚玥面子,二不是还有个楚温吗?
    虽说出嫁女再回娘家就是客,但这到底是嫡亲的祖父祖母。楚玥可是邓州女,外面也不是人人都清楚傅缙和楚家的恩怨仇恨的,傅缙更不可能宣扬得人尽皆知。这是身处邓州的,就几条街的距离,作为孙女婿,若奠仪和祭拜都没有,楚玥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再忙碌,奠仪和登门一趟总该有的吧?不然的话,这一城军民,暗地里恐怕少不了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
    这世道,女子总是要吃亏的。
    樊岳知道傅缙难,他低声劝:“你命人送了奠仪去,登门随意插几炷香,甚至不上,也是行的。”
    “转一回,叫玥娘面上好看些,后续你再不去也无妨的。”
    樊岳该说都说了,傅缙若真不肯去,谁说不得他不对,浅劝几句,便作罢。
    樊岳拍了拍他的肩,“你且细思量。”
    话罢,他就离去了,将空间留给傅缙。
    ……
    傅缙静静坐着。
    书房大门已掩上,长明烛微微摇晃,室内极安寂,久久,一动不动的人忽站起。
    傅缙心下烦躁,无心处理公务,出得门,直接吩咐:“备马。”
    身躯油亮乌黑、四蹄一点白的乌云盖雪宝驹被牵了来,他翻身而上,一提马缰,直接出城去了。
    巡了城防,策马狂奔,风呼呼迎面撞来,心下烦躁未解,一扯缰绳掉头回城,抿着唇漫无目的而行,最后一抬头,他发现,自己转入楚家所在的大街。
    二尺高的台基,广亮大门,既有世家官门的宏阔敞亮,也有江南周边建筑的精致典雅。只如今这座占据半条街的庄严府邸一片萧条,白惨惨的皤幔环绕,门前挑起两个大白灯笼,家人腰缠白巾,一脸哀色立于门前。
    这条街特别安静,街上行人过府门前,速度放缓脚步放轻,面上不见嬉笑,偶尔还有一两个一脸沉重朝大门鞠躬作别礼的。
    不管楚源目的为何,他这些年任这邓州刺史还是相当不错的。他家底丰厚不贪财不受贿,吏治甚是清明,为民做主,又鼓励农桑兴修水利,颇有政绩。就算借镇北侯府之势,他本身也是一个非常扶得起来的能干人。
    于老百姓而言,能有这么一个父母官就是大好事,因此楚源去世,邓州老百姓皆痛心惋惜。
    所以,这段时间楚家的消息,邓州军民也会很注意的吧?
    若有流言蜚语,傅缙本人倒是一点不在意的,他走到今时今日,完全不是靠这一点子无关痛痒的名声,能耐他何?他断断不可能因此妥协。
    只是他却极不愿意类似可怜、同情、哀其不幸等等的目光和蜚语落在他的妻子身上。
    这世间,对女子总是要苛刻些的,好事者又多,说不定传着传着,她就变成一个全然不得夫婿欢心的可怜人。
    只要这么一想想,就如芒针在背。
    傅缙勒马站了许久,最终还是一提缰绳,油黑的宝驹缓缓踱步,最终来到满门披白的楚家门前。
    “世子爷?!”
    他的出现,惊动了整个楚家,守门家人愣了愣,慌忙入内禀报,楚温赵氏惊诧之余,忙忙迎了出来。
    傅缙唇角微抿,大步入内。
    他立在灵堂,守香烛的家人慌忙燃了香来。
    傅缙接过香,没怎么拜,楚福忙上前接过了,将三柱清香插在香炉里头。
    便算拜祭过了。
    楚温赵氏是极惊讶,夫妻两个都没想到傅缙能来,对视一眼,楚温上前:“谢世子爷宽宏。”
    他也明白,这是给他女儿做的脸面,心内愧疚又感激,丝毫不敢以泰山身份自居,拱手作了一个揖。
    “世子爷,请内间就座?”
    灵堂里阴阴冷冷,家人哭声阵阵,傅缙视线在上首的棺木灵位一掠而过。
    “不必,我尚有公务在身。”
    傅缙又淡淡说了句不必相送,转身直接离开。
    楚温亲自送出门去。
    出得楚家大门,傅缙一打马快速离去,转出这条大街,他绷紧的身躯才渐渐松了下来。
    暮色已现,天渐渐暗了下来,回了衙署大街,离得远远,便见暂居府邸门前,正拾级而上的青色窈窕身影。
    他一扬马鞭,速度加快,须臾已奔至府门,翻身而下。
    楚玥听得声响,一回头,见是他,笑道:“今儿回得这么早吗?”
    “嗯”
    眉眼微弯,笑意盈盈,傅缙轻轻应了一声。
    二人携手入内。
    回到屋中,楚玥搁下公文册子,先自己换了身家居衣裳,回头见他立着看着自己,便笑:“看着我作甚?”
    她把他的衣裳也取了来,顺手给他解腰带束袖。
    柔软的发顶,唇畔微微带笑,她垂眸,正专注替他宽衣解带,动作极温柔妥帖。
    傅缙忽展臂,将她搂住。
    他抱得很紧,楚玥嗔道:“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很想抱抱你罢了。
    傅缙收紧双臂,将柔软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俯身,头脸埋在她的发顶。
    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是为了她。
    一切都是很值得的。
    ……
    “今天是怎么了?”
    楚玥觉得傅缙今天格外地粘人,亲吻轻柔缠。绵极了,这种态度这种氛围,她心也不禁分外软和下来。
    两人头挨着头,躺在床上窃窃私语。
    傅缙含笑摇头:“你喜欢么?”
    楚玥轻笑,佯装沉思,而后十分矜持表示:“尚可,大都督仍需继续努力。”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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