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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嫂嫂别误会,我对你夫君并无此意。”卫婵沅沉默片刻,说道:“想必嫂嫂也知道他是失忆之人吧,我倒不妨告诉你,我是他的亲妹妹。”
    顾芳菲站起身来,十分紧张,她心里知道自己夫君非富即贵,如果找回了之前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同她和离。
    “你是来带他走的吗?”
    卫婵沅笑了起来,“你别紧张,我若想带他走,早就表明身份了,又何苦这么久都没说呢,我以为二哥他死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我非常开心。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别误会,而他现在过得很幸福,很快乐,也不必再让他忆起之前事,所以,还请嫂嫂别告诉二哥,我是他的妹妹。”
    “那你么究竟是谁?”
    “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我是谁不重要,而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你的夫君就好,我希望你们能幸福快乐过完今生。”
    卫婵沅也对文芯有所交代,永远都不能告诉卫若书。如果哪天他自己想起来,回不回去让他自己做决定就好,原本二哥的心愿就是云游四方,不是个受束缚的性格。
    有些记忆,不是自己想起来的,而是听别人说的,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为了找回从前那些也许永远都记不起的记忆,会做不是自己本意的决定,所以还是等他记起来后再做决定,如果一辈子记不起来,这样的生活,她觉得真的挺好的。
    眼前的女子很显然非常爱二哥,这是二哥的福气,也是他们的缘分,自己不该多言。
    “现在嫂嫂可放心了?”
    顾芳菲低头不语。
    “嫂嫂今后别来找我了,省的二哥误会什么,你放心,流言不会太久的。”
    是的,不会太久,因为她真的时日无多了。
    顾芳菲刚走,神医就来了,他看见石桌上的茶,自己倒了一杯。
    “丫头,你猜昨日我去镇上听到了什么消息?”
    卫婵沅笑了,“莫不是皇宫的消息?”
    “你说对了!现在流言彻底变了,说你不是妖星,而是贤后,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为了劝谏陛下纳妃延续皇家血脉,自愿离宫,大义之举之人怎么可能是妖星。大家都说皇帝不纳妃,是对你的用情至深,知你重病,舍不得在你在世时候纳妃。”
    神医点点头,“现在传的这些还挺像话的,我挺喜欢听。”
    “那现在宫中呢?是如何?”卫婵沅淡淡问道。
    神医却欲言又止,“咳咳,现在没什么了,没什么了。”
    卫婵沅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说吧,在我死之前,总得让我知道自己的成全换来了什么不是吗?”她盯着神医,“是不是陛下纳妃了?”
    “咳咳……”神医猛然呛了一口茶水,“丫头,你还真是未卜先知。”
    虽然想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但是现在听到,心里还是难受了起来。
    神医继续说:“陛下纳了四个嫔妃,分别是吏部尚书嫡女为娴妃,户部尚书嫡女为淑妃,太常寺少卿嫡女为丽嫔,骑兵营将军嫡女为安嫔。”
    卫婵沅不说话,只是握着手里的茶杯,许久轻轻笑了一声,“这原本就是我所愿,如今我倒是能放心的去了。”
    神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谁都安慰不了,拿出一个药瓶递给她,“药快吃完了吧,这里是一瓶新的,应该能吃一段时日了。”
    卫婵沅接过来,“多谢花神医,亏得有了这些药,我才能在发病时不那么疼。”
    “这或许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好了,我走了,改日再来”
    不等卫婵沅相送,神医推门而出。
    第120章 终章
    卫婵沅原以为自己会走的很快, 没想到春末来了这里,熬过了夏季,又熬过了秋季,如今都入了冬, 天空飘起了雪花, 她还活着。
    所以, 当那日自己吐血昏迷再睁开眼时,突然有了一种熬到了尽头的感觉。
    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 她似乎看见了前世无欢宫中那株盛开的腊梅, 还有腊梅底下那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
    想了想,不由苦笑,算算时间,今日许就是那日了。
    文芯端着药碗推门而入, 看见清醒的卫婵沅呆呆望着窗外, 欣喜的走到床前, “娘子,你醒了,可有感觉好一些?”
    “文芯, 今日是冬月初几了?”
    “已经冬月十五了, 娘子昏睡两晚, 可吓坏我了,如今看着倒是好了不少。”
    冬月十五,果然就是那一日。卫婵沅撑着起身,文芯忙放下汤药将她扶起,在背后靠了上垫子,又去拿汤药,“这药的温度刚好, 娘子快喝吧。”
    卫婵沅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把空碗递给文芯说道:“准备笔墨,我要给爹爹写信。文芯,还得劳烦你送信了。”
    文芯有点慌神,“娘子为何今日想起要给郎主写信?”
    “二哥的事总要让爹爹知道的。而且我相信爹爹也会赞同我的做法,只要他活着,不论他认为自己是谁都没有关系。”
    写好信,交给文芯,卫婵沅看着窗外的大雪,心头一动。
    “文芯,把大氅拿来,我想去看雪。”
    文芯愣住,心头一紧,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小雨,忙道:“娘子稍等。”
    她没去拿大氅,一路小跑到神医的住处,喘着气说道:“花神医,娘子刚才给我说,下雪了,她要去看雪,可是南地如何会有雪,这明明只是细雨罢了,她是不是癔症了,你快给她开药。”
    神医拿起干帕子递给文芯,让她擦一擦头发上和身上的雨水。
    “不是癔症。既然丫头想看雪,你就让她去好了,回去再做些她爱吃的菜式,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在今日一并告诉她吧。”
    “神医,这是何意?”
    神医叹气,“明日一早你就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了,快去吧。”
    卫婵沅披好大氅,手里拿了个包袱,文芯拿着伞想和她一起出门,她却拿过伞道:“我想自己走一走。”
    神情笃定,不容置喙。
    文芯退后,卫婵沅独自走入了雨中。
    她去到二哥的住处,开门的是顾云芳,二哥还在私塾,她放下包袱说,里面是自己为二哥缝补的冬衣,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又去了私塾,远远听见郎朗读书声,透过窗户看着二哥正面带笑意纠正一个小孩子写字。
    来到神医的住处,并未走进,放下之前的药瓶,那里面还剩下两颗药,她想,不要浪费了才好。
    最后坐在海边的大石头上,看着海水不停的拍打着,才猛然惊醒过来,她这是在海边,怎么会下雪呢?可是刚刚她分明看见了雪,还有那株腊梅开得正艳。
    来到海边半年有余,如今倒有些想念帝都了,卫府的后院,她曾在那里欢声笑语度过十多年,广聚轩的樱桃煎她是吃也吃不腻,清心殿的荷塘,不知那些小鱼还在不在,池边的小亭子,有多少次她在那里闲适惬意。
    还有院中的桂花树,今年秋天,有没有人去捡桂花,为陛下做桂花糕,酿好桂花酒埋在树下等候来年的佳酿。
    没办法,还是想念,不管多么想要重新开始新生活,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念的还是之前那些点滴。
    雨已经不下了,太阳出来,卫婵沅收起伞,回了家。
    文芯和逐安等在院口,见她来了,忙把她扶到屋里,扑面而来的是饭菜的香气。
    “娘子,我去买了些红豆绿豆,做了糕点,你快尝尝,还有这蟹酿橙,许是没有广聚轩的好吃,但也能入口,只是这里并没有卖桂花酱的,想做些桂花糕,也没办法。”
    卫婵沅坐下拿起一块红豆糕塞进口中,“今日这红豆糕,文芯做的格外好吃。”又吃了一块蟹肉,不住点头,“谁说不及广聚轩,我看文芯你都能去广聚轩做大厨了。”
    姐弟俩也坐了下来,三个人围在一起,欢快的吃饭。
    卫婵沅看着逐安说道:“逐安,你姐姐这几年在宫里吃了很多苦,往后你要好好照顾她,还有呀,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就把你姐姐嫁了。”
    文芯扭捏道;“娘子,你怎么说起这个来。”
    “你年岁也不小了,你不成亲,逐安又如何成亲呢?若你不回来倒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遇到良人就托付了吧,今后还要操心逐安的婚事呢。”
    逐安道:“我不急,倒是前两日我瞧见李家大哥对姐姐有些意思,李大哥忠厚老实,待人友好,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事他都愿意去帮忙,我觉得挺好。”
    “这么一说,文芯立刻红了脸。”
    卫婵沅一看文芯害羞的模样,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她深呼一口气,真希望能亲眼看见文芯嫁人呀。
    不过吃了几口,就有些反胃,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不过是强撑着,或者白日里的好精神,不过是老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
    看着满桌子的菜,又不想文芯失望,说道:“今日不知道文芯做了这许多好吃的,回来的路上,吃了些小食,现在已经饱了,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文芯和逐安丝毫也没察觉出来什么异样,在卫婵沅回房后,两个人打趣说着李大哥的事。
    卫婵沅没有点燃房间的烛火,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天空的明月和满天繁星。
    心中坦然开阔,爱着她的和她爱的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好结局,她已了无遗憾。
    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悠长的呼出最后一口气,这一生,结束了。
    帝都紫宸殿,昏暗的烛火映照在明黄色的帷幔上。
    陈逾白猛然惊醒,莫名心痛不已,前世卫婵沅自绝而亡的情景,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一抹红不可控制的出现在脑海里,他猛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常禄,常禄。”
    常禄跑进来,“陛下。”
    “今日是冬月初几?”
    “回陛下,冬月十五。”
    是这一日了,阿沅失踪的那天晚上。“让六安进来。”
    “是。”
    何六安一进门,陈逾白就问道:“还没找到皇后吧。”
    “回陛下,派出去的人不多,又不敢大张旗鼓,至今还没有消息。”
    这一刻的紫宸殿安静无比,何六安低着头静静等待。
    过了许久,听见陈逾白说,“从今日起,除了找人,你要开始查访,谁家有女子是今日去的。”
    何六安心中一紧,“陛下,是说……”
    “按我的吩咐去办,你出去吧。”
    “是。”
    坐在空荡荡的紫宸殿,心更加的空,即使如今他拥有了整个天下,依然觉得失去了最重要东西。
    披上大氅,走出紫宸殿,常禄和几个小太监赶忙跟在身后,没走几步,常禄就知道陛下是要去东宫的清心殿。
    自皇后走后,东宫的清心殿日日有人来打扫,今年秋天,陛下还亲自来采摘桂花,让御膳房把桂花酒埋在这清新殿的桂花树下,总是会在深夜无法安睡的时候,静静的坐在清心殿之前皇后住过的寝殿里一整夜。
    刚走出紫宸殿,就看见娴妃拿着食盒等在路口。
    “陛下国事繁忙,臣妾担心陛下身子,熬了参汤。”
    陈逾白淡淡看了一眼,“你自己喝吧。”迈步就要走,娴妃却跪在了面前:“还请陛下明示,臣妾不知哪里做的不好,让陛下如此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