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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钱绛,我……”龙七叶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有可以说的,最后轻声道,“好好活着。”
    “生死有命,随便它吧。”钱绛起身换了衣服,“我正好要回一趟洞庭,就不送你了。”
    他不等龙七叶回答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等小蛟战战兢兢来送早饭的时候,发现只有龙七叶一人坐在镜台前发呆,她道,“师父,吃饭了。咦?师爹呢?你们吵架了啊。”
    “我不想吃东西,你拿下去吧。对了,以后不要叫师爹了。”龙七叶随手打开一盒胭脂,看着那嫣红的颜色,只觉得厌烦,一抬手将镜台前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小蛟道,“师父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龙七叶拂开她,“没事,你收拾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这章的细节,龙女表示,朕才没有仓皇233.
    等下就更新哈=3= 爱你们
    ☆、第59章 圩玖
    龙七叶立在八重樱下,她闭着眼,能听到四面八方来的声音。
    但凡有火的地方,她都可以看见,可见听见。
    不远处的院子里,重伤初愈的秦箫正在教导她家的小狐狸。
    大约是小狐狸见着睚眦总是忍不住要发抖吧,龙七叶这样猜着前情。
    秦箫的声音温和优雅,却在笑意里夹杂着铮铮之音,他道,“朝闻道,夕可死,万物皆是如此,不过他们的朝夕长些,我们的朝夕短些罢了。何所惧?无所惧啊。”
    龙七叶骤然睁开眼,唇角绽开一个浅浅的笑,“是啊,无所惧啊。”
    她伸出右手,以二指抵在眉心,凝聚了神力的指尖泛出红光,眉间显现出一枚妖娆的红莲印记。
    微微用力,红莲便从白皙的皮肤下漂浮出来。
    红莲似是感应到龙七叶的异常,疯狂的扭动起来,如同焚烧的业火。
    袖中的伽蓝香不知何时弥漫开来,包裹住她的周身。
    左手化爪,在眉间和红莲间奋力一划去。红莲瞬间暴涨,在半空炸开,升起惊人的威势。然而也只是这一瞬,威势转瞬即逝,紧接着一枚白色的鳞片掉落下来。
    龙七叶伸手接住鳞片,眉心一道血痕,不流血,亦不愈合,鲜红的濡湿着。
    她从来都是那个肆意妄为的龙女,以前是,现在也是。
    睚眦来得极快,黑色身影眨眼就落在他身旁,皱着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色的鳞片没入掌心,龙七叶笑道,“只许你自割逆鳞,我就不许么?”
    睚眦一时失语。
    龙七叶的笑意已经散的干干净净,她道,“既他说我一切都来源于他,那如今便还给他。红莲业火一直置在我的逆鳞里。”
    二人相对而立,此时一黑一白,竟是泾渭分明。
    龙七叶又道,“九州曾有三大劫,第一劫不周山倒,以至天塌,女娲以五色石补天,这之后苍天补,四极正。第二劫,四海汹涌不息,竟至九州裂,地不周载,龙神以身覆九州,一道龙脉封印四方。龙神残存的神识交织各州地气化作九子。”
    睚眦道,“不错,这一劫后便有了我们。”
    小蛟静静的坐在廊下,听得极其认真。
    “第三劫,乃是人灾。有一位修士,得窥天道,修成通天大拿,自称天之子,他誓要屠尽天下人,以女娲五色土重新造人,成新一任人皇。”龙七叶和睚眦对视一眼,“你便是那时伤的,他想要以你的龙骨为剑。后来天降血雨,生灵涂炭,雨后瘟疫滋生,死伤无数。”
    睚眦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之后便是小五以神魂燃起了返魂香。”
    “三劫之中,看似凡人死伤无数,可真正死去的,却是神祗。”龙七叶面露讽刺,“这就是天道。”
    睚眦一笑,无数沧海桑田便隐没在他妖异的眉宇间,“说着你,你倒说起故事来了。”
    “我是觉得有些倦了。我等和蝼蚁蜉蝣有甚区别?生为天命,死亦天命。”龙七叶袖中掉出一物,叮当坐在地上,却是她从不离身的龙纹香球,“重黎心魔已生,不知会否又是一场劫难。”
    已经记不清是多久前了,从第三劫开始,便只有她和祝融在一起。
    师父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可她由不得谁来主宰。
    白色的裙裾停留在伽蓝香旁,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小蛟见她过来,忙站起来,“师父,那个不要了真的没关系吗?”
    睚眦弯腰拾起伽蓝香,“旁的都可以不要,这个不行。这是小五留下最后的东西,不管你是不是,这个终究是你的,你自己的。”
    他的手很凉,有种冰刃的感觉,碰在龙七叶掌心,将龙纹香球塞回给她。
    红衣的少年扎着乱糟糟的头发,斜靠在廊柱上,哭丧着脸道,“你下手也太快了吧,我才想回来道歉诶。”
    龙七叶走过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重黎,没有下一次。”
    重黎想要凑过去碰她额间的伤口,龙七叶一手拍开他,“留着他,以后你看到了,就知道自己欺负过我了。对了,还有我男人。”
    “诶,我已经熄灭了啊,说不定小火龙休养个二三四百年就能恢复过来。”重黎看向睚眦,“大黑,你帮忙哄一哄嘛。”
    大黑冷冷一笑,“活该。”
    重黎委委屈屈的又看龙七叶,龙七叶神色端肃,定定的看着他,“师父,你日后再发疯,就想一想这道伤口,莫要再受心魔影响了。”
    “什么叫发疯?”
    “这就叫发疯。”
    重黎的嬉笑都湮灭在龙七叶的正色中,他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龙七叶拽了拽他的头发,“过来梳头。”
    小蛟依旧是瞠目结舌,“那师爹,不是……钱塘君怎么办啊?”
    “凉拌。”重黎解开发绳,凤翎般耀眼的长发散落下来,“凉拌小火龙,祝融峰招牌菜。”
    睚眦投来眼神讳莫如深,重黎冲他一笑,比了个口型,“大黑。”
    暴躁的龙五子扭头就走。
    管你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觉得这章会很长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送十个20点红包弥补下心肝儿们吧。
    我好喜欢重黎啊,我承认我是个渣。
    这样亦师亦友亦父的数千年相依为命,看着就好萌。
    伤害已经造成啦,只是潜伏在底下。
    三劫已出,尚有一根线留着。
    ☆、第60章 圆
    夏末初秋,透着难掩的颓靡之势。
    龙七叶坐在镜台前,轻轻摸了摸自己额间的血痕,她长发挽作随云髻,坠那一支素来不离身的流纹银钗。
    “好看吗?”她偏了偏头,流苏发出细微的声响。
    小蛟点点头,“真好看,今日是要出门吗?”
    “要去见一个老朋友,你要同我一起吗?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龙七叶抬手在她眉间也点了一笔朱砂,“这次的老朋友,你一定会喜欢。”
    是属于赤帝祝融的印记。
    “难道是老情人?”
    龙七叶起身,裙摆潮水般滑落,“故人越来越少,情字害人不浅。你可听说过远山道人?”
    “清源山的远山道人?”小蛟眼里放出光来,“你认识远山道人?他英俊吗?俊俏吗?天啊,我还是一条鱼的时候就听过他一剑劈开清源山的故事。啊……”
    最后一声是头上又被龙七叶敲了一下,“你现在也是条鱼。都和你说了,红莲是个半吊子,远山是女子,这世间剑用的最好的女子。”
    “当日清源山剑宗没落,以至于清源山为妖孽所占,门派没落,是远山一己之力劈开清源山,震慑群妖,方有清源山派的今日。”
    “不想百年未见,七叶倒也会夸人了。不过劈个山罢了,不值一提。”广袖白袍的女子站在门口,眉眼间傲气凌然。
    “说曹操,曹操到。”龙七叶快步走到她面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笑道,“你同以前也大不一样了。”
    远山随着她笑,目光在她发间银钗上多停了一会儿,又道,“车架已备好,东西都带上吧。这是新收的徒弟?”
    “是啊,这是小锦鲤,还有一只小狐狸。”龙七叶眼角瞥向小蛟道,“将桌上的匣子抱好,我们出门了。”
    小蛟眼神止不住往远山身上飘,低声应了,将硕大的紫檀匣抱在怀中,远山从她怀中夺走,道,“还是我来吧,小姑娘力气小。”
    “你啊,就是心疼徒弟的命。”龙七叶又在小蛟头上敲了一下,小蛟鼓鼓嘴,心里却是不自觉的安定了下来,这几日龙府发生的事让她不自主的就心里害怕。
    远山准备的马车很大,内饰极尽华丽,四角垂着白玉香囊,锦被软垫一应俱全,龙七叶斜靠近锦被里,“远山你真是会享受。”
    “这车是你的。”远山即使是此时也挺直了背,坐得端端正正。
    “年纪大了,不记得了。”龙七叶提起茶几上的小壶倒了三杯,递给二人之后自己放重新靠回去啜饮。
    小蛟的眼神躲躲闪闪的盯在她身上,虽然从英俊变成美丽,但是并不妨碍她崇拜鱼生里第一个偶像。她一边想着剑仙把剑藏在哪里了,一边将茶水往自己嘴里一灌,“噗……”
    远山先是有些不明白,看小蛟跌落在地变作一条金色锦鲤,旋即了然,忙吩咐人去打水,哭笑不得的对龙七叶道,“你既知道她不能喝酒,怎么好喂她。”
    “多喝几次就好了。”龙七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源山的酒真是一绝,到时候给我带个两坛。不,是十坛,也不对,都给了我吧,以后你不在了,就喝不到了。”
    “他也会给你的。”远山脸色严肃的看向龙七叶,“七叶,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等上个几年,便去嫁人了,如果我只是个剑修,等上个几十年,人死了也就万事空了。可是我已然是仙体,不死不老的这么等着,我等不下去了。他如果觉得是我这个师父的错,便是我的错吧。”
    龙七叶拎起小壶仰脖灌下,清冽的酒一路从喉咙烧到胃,灌完她一抹嘴,“原该是你的劫数,罢罢罢。谁让你收了这个兔崽子呢。”
    小蛟在地上啪啪的甩了两下尾巴,谁让我这个兔崽子被你收了呢,快给我水啊,要干死了。
    两个时辰后,马车已经停到了清源山脚下,龙七叶道,“从帝都到这里的路程本要月余,你们清源山的神驹不错,回头给我两匹拉酒。”
    远山摸摸白马的脖子,说道,“这是你当年拉车的麒麟马后代,比不上当年先祖了。不过也比凡马好多了。”
    “你到底还藏了我多少东西?”龙七叶摇摇头,“这是强盗。”
    二人的身影一白一蓝走过山间小径,看得水盆里的小蛟羡慕不已,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一条像师父一样的鱼就好了,简直是鱼生巅峰,尾巴忍不住高兴的拍起了水面,溅了端盆的小剑修一脸水。
    远山于藏剑阁中捧出封印多年的佩剑,剑身上锈迹斑斑,她眼中酸涩,到底也没湿润,想来是忘了该如何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