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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蒋元笑着坐下,喝了一杯后,呼口气说:“什么事儿?看把你愁的?都要买醉了……”
    赵忠看着他,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未来仕途也是一片光明,如今还恢复了记忆和妻子恩爱相守。
    曾经,他也是这样的……
    他摇头失笑,怎么像个女人似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男人大丈夫,就该有话直说,于是又喝了杯酒,这才认真的看着蒋元:“莹莹疯了,前夜差点咬掉了婢女的耳朵,我娘要把她带回来看病,现下住在庄子上,我娘亲自看着她。”
    蒋元倒酒的手停滞了一下,想起前夜翠翠因为那个梦惊惧不安,他一时间无奈的笑着摇头,沉默了片刻,说:“我就知道,她不会一直住在泉山的……”
    就这一句,赵忠深深的将头埋了起来,闷声说着:“你我相识四年了,你明白我,我也明白你,有些话我就不说的那么明白了,我想你都懂。”
    蒋元点点头,他懂,骨肉至亲,血浓于水,他怎么能够做到,真的弃之不顾呢。
    赵忠连着喝了两杯酒,才又说:“我娘亲自看着她,她眼睛也看不见,我也派了二十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着,想来她没能耐做什么的。”
    蒋元闻言,沉默了片刻后笑笑说:“前夜,翠翠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妹妹持剑寻来,她吓得哭了很久。”
    赵忠静静的看着他,听着他说。
    “其实翠翠平日里,几乎不哭的,她很坚强的,坚强的让我有时候心疼,可她前夜哭的特别伤心,她怕那个梦会变成真的。”
    “因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了我们的孩子。”
    赵忠瞳孔缓缓的放大了,片刻后咧嘴一笑:“有了……那该好好恭喜你!”说着,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杯,皆是一饮而尽。
    蒋元笑意深深,拿起酒壶给两人的酒杯又都倒满了,缓缓的端起酒杯,认真的看着赵忠的那双眼,敬他,说:“还记得那夜我将她送回你家,说过的话吗?”
    赵忠脸上的笑容缓缓变得苦涩,点点头:“记得。”
    蒋元抿唇一笑,将酒杯碰上他的,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声音更是掷地有声:“时至今日,那句话,依旧做数。”
    赵忠看着手里的这杯酒,无声的笑了,片刻后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那一刻抬眸深深的看着蒋元:“我也懂你。”
    蒋元举起酒杯轻笑开口:“敬兄弟!”
    赵忠挑眉笑着,酒杯撞过来:“敬你将要为人父!”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了,主妇要惨了,隔日更了,假期后看情况加更,么么哒
    第73章
    蒋元回去后, 进了内室目光就落在翠翠身上, 看着她懒洋洋的躺着, 迷迷糊糊的要睡的那个样子, 心里痒痒的, 笑着靠在了衣柜边上,问:“还没睡着,是不是等我呢?”
    翠翠的确是困了, 抱着枕头半睁着眼看着他不过来,眉头微微拧着:“嗯……你怎么不过来?”
    “喝酒了, 别熏着你再吐了。”蒋元笑着,脱了外衫后去洗了个澡,感觉身上没有什么酒气了这才回来, 一上床就将脑袋搁在她身前,听着她稳稳的心跳声,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的拍了拍:“若是个女孩,我希望她将来像你一样, 性子温柔又坚韧,若一个男孩, 皮些无所谓, 但一定要忠孝仁义,宽容豁达。”
    翠翠轻轻笑着,替他打理着发丝,问:“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笑笑在她身前蹭了蹭, 闹的翠翠一阵笑着要推开他,他才停下亲了亲她说:“赵莹莹好像疯了,差点咬掉了一个侍女的耳朵,被赵老夫人带去了庄子看病。”
    翠翠闻言,脸上纯粹的笑容逐渐惹上了一层愁绪,沉默了片刻后抱着他腰,轻声说:“我就知道,她不会一直住在那里的……”
    蒋元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过赵忠派了二十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她想跟上一次一样迷晕了所有人悄悄出来,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别担心,好好的养身子,照顾咱们孩子,这件事我来处理。”
    “回头你身边,我打算去请一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你,京城里世家大族里,有很多这样的嬷嬷,她们擅厨艺,懂食物相生相克,照顾人最为妥当,更有些从宫里出来的更会懂些药理医术。”
    “特别是一些从宫里出来的年岁大些的嬷嬷,经验最为丰富,可是这样的嬷嬷不好遇见,回头还是要请张夫人帮忙寻找,她和太子妃走得近,想寻到这样的嬷嬷会更容易些。”
    翠翠听他说了这许多,抬眸看着他双眼里的深邃光影,无奈的笑着问:“赵莹莹回城来,你也担心了?”
    蒋元轻轻点了点头,叹口气说:“她不一定是真疯,有可能是为了回城故意装的,她恨极了咱们,我总觉得就她那个性子,不会甘心就这样一辈子的。”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以后,咱们一家人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的,她那种人,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嗯,但你别太害怕,都有我呢……”
    这一夜翠翠睡的还算安稳,她告诉自己赵莹莹一时半刻没能耐来害自己,所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顾好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一早起来精神也还算是好,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吐,只是不敢吃的太多。
    钱氏一早再自己的院子里吃饭的没有过来,所以翠翠吃完了饭就想去看看她在院里干什么,谁知过去一看,没忍住就笑了,原来是她院里种的萝卜也白菜到了下窖的时候,该全部□□了,她正指挥着姜之和云之拔萝卜呢。
    “哎呀呀,姜之啊,你看看叫你轻轻的刨个小坑出来,见萝卜露出来了把萝卜拽出来就成了,你看看你干的活儿,愣是把我着萝卜也给刨烂了,瞅你比云之长的还机灵,可你干活比云之可差点。”
    云之正在收白菜,听见这话无奈的苦笑,她一点也不想干这种活儿,她和姜之的双手,向来都是拿着轻纱曼舞,为了手好看,每日里更是细心保养,针线都不拿的,何曾这样过,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眼见着都起了一堆的水泡了,碰一下都疼的钻心。
    在加上着大冬天的,这些白菜萝卜那就是冰块一样的冷硬,更是叫人吃尽苦头,可偏偏还不能喝说不做,硬是得撑着。
    姜之被嘀咕了两句,干起活儿来格外的仔细,速度也更慢了些,看着翠翠进了院子,穿着淡紫色的罗裙,外头罩着白底腊梅的披风,她目光不禁落在她的肚子上。
    听说少夫人有孕在身了,而且将军身边也至今没有通房侍妾,这妇人怀胎十月,哪个男人估计也忍不住不偷腥,她心里就浮起了一丝丝的光明,决定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抓住机会!她再也不想留在这老太太身边,净做些厨娘农妇的活儿了!
    不过想了想心中还是忐忑,母老虎的名声她也听说过的,如今她的身契也在母老虎的手里攥着,万一哪天得罪了她,一下给卖去那些腌臢地方,那可怎么办?
    所以别着急,不能冒险,再好好想想……
    翠翠在屋里坐着,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看着院子里忙活,小半天后,那些萝卜白菜的都被下进地窖里了,钱氏这才回来洗了手坐下,看着翠翠正学着绣小老虎,笑的眯着眼说:“你这绣活儿,是越来越好了。”
    翠翠就笑,其实以前哪里会绣精致的花,都是来了京城后看着香儿她们手巧绣的花跟活的一样,她眼馋就跟着学,也学了这几个月绣出来的东西才勉强能看。
    “不过光绣小老虎可不行,万一肚子里是闺女呢,得再绣俩小兔子。”
    钱氏说着,又想了想说:“这眼下身孕两个月了,再有七个月就该生产了,按理说孩子的小衣裳,小褥子那些都该准备起来了,正好库房里有好些又软又舒服的布,好些花样呢,都挑出来给咱孩子做衣裳,男娃的做,女娃的也做,哎呀,这下以后可有的忙了……”
    翠翠笑着说:“生的时候是夏天,衣裳单薄好做,不过紧接着就是秋天了,里里外外的也要做好些呢。”
    钱氏笑着:“做得多也不怕,日子长着呢,再说我屋里现在这三个姑娘呢,你那边还有小银和香儿,这么些人不过做一些娃娃衣裳,容易得很。”
    姜之和云之刚进来,想在屋里暖和暖和,谁知一进门就听见这个,两人顿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统统一溜的水泡,顿时脸上又一片菜色。
    钱氏一见她们两个进来,立即说:“你俩来的正好,我正准备给孙子做些小衣裳的,你们俩也说说,都擅长绣什么花样?”
    姜之和云之对视了一眼,姜之咬着唇上前来,说:“夫人,少夫人,其实奴婢和云之,不会绣花,不会做衣裳……”
    翠翠闻言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又垂眸下来继续绣花,倒是钱氏一听就奇怪了,说:“不能吧,你俩瞧着可是机灵灵儿的,咋连做个衣裳都不会?”
    姜之发愁的笑了笑说:“因为奴婢们都是自小被挑去习舞的,常要接触极其珍贵的各种纱衣,若是手上拿了针线粗糙了,会将纱衣勾丝,故而奴婢们从缝制过衣裳,还请夫人莫恼。”
    宫里的舞姬,自小开始就精细养着,身上最忌讳落下伤疤痕迹,若有幸被陛下看上了,再不济被哪个王公贵族看上了,带回去少说也是个妾室,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只是这些话现在不能说出来。
    钱氏想了想,看着她们俩:“你说说你们俩,太子殿下赏你们过来是来伺候我们的,你们怎么什么都干不好?你看你俩啊,翻个菜园子翻不好,叫你们去厨房洗个菜杀个鱼也不行,点个火都点不着,如今可叫你们做些姑娘家都会的缝缝补补也不会?那我家岂不是养着两个闲人?”
    “我儿子就是个小官,我们家里可不兴铺张浪费,养着你们两个啥也不会干,每个月还得给你们银子,每年还得给你们添衣裳,这一来二去的花在你们身上的那都是真金白银,真是越想越亏的慌。”
    钱氏说着,看着翠翠:“要不……跟元儿说说,叫他把人送回去吧……”
    可钱氏话还没说完,姜之和云之就着急的哭着跪在了地上:“求夫人不要把奴婢们送回去,您若是把奴婢们送回去,太子殿下知道了奴婢们服侍不周,奴婢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钱氏不信:“少吓唬我?哪里就死路一条了,就你们的模样,太子殿下才舍不得杀你们。”
    “求您了夫人,留下奴婢们吧,不会做的事情,我们可以学的!”
    翠翠见此冲她们笑了笑说:“别哭了,不会把你们送回去的,安心吧。”
    姜之和云之这才松口气,缓缓的站起来后,胆小一些的云之擦擦眼泪说:“多谢少夫人,奴婢们既然来了将军府,就一定会安安分分的留在这里服侍的,至于绣花做衣裳这些,奴婢一定能学会的!”
    站在一旁的姜之,心里此刻更是越发烦躁,她说不会将她们送回去,就是有心要留下来,可是若不能往上爬,做个妾室,难道这辈子,她这样的如画容貌,真的要沦为一个粗使奴婢?
    出了屋子后,云之拉着姜之回到她们的房间,小声的说:“你方才不肯跟我一同服软,可是心里有别的主意了?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少想着去巴缠将军,那可是死路一条!也别去找往日那些风流公子哥儿们往上贴,如今身契在她手里,你就算勾搭上了贵公子又如何,身契可在她手里,放不放人都是她一句话的事儿!你真要犯险闹出了丑事,她一恼,将你买去勾栏院或者打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姜之看着云之,轻轻哼了一声:“你少废话了,我心里有分寸,就算我要做什么,也不会牵累你的!”
    云之气的直咬牙,可是看着她不听劝,心里像是已经有了打算也无可奈何,只能坐在一旁生闷气。
    第74章
    又过了几日, 蒋元轮休, 上午在家里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愣是抱着翠翠窝了半天后, 午饭时才起床, 可是吃了午饭不久,就出门去了,再回来已经半下午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脸盘圆润, 笑意温柔。
    他带着人进了门,看着翠翠和钱氏奇怪的目光,笑着说:“娘, 翠翠,这是勤姑姑,她是我专门请来,照顾翠翠饮食安胎的。”
    钱氏听儿子说起这个事情来,见人来了立即起身过去亲热的将人拉过来坐下说:“哎呀, 这下好了,后院里总算有个跟我年岁差不多的人了, 这下有人陪我说话了, 再不用跟这些小毛丫头们瞎嘀咕了!”
    勤姑姑笑容和煦,说话声音清爽利落:“夫人和善,以后我再少夫人身边服侍,若有不周之处, 还请夫人和少夫人尽管提出来。”
    翠翠看着勤姑姑,一身的稳重之气,一看就是大地方走出来的,也不知以前服侍什么人的。不禁抬眸看着蒋元,人家却冲她笑着挤挤眼,她也只能笑了,反正人已经来了,以后日日相处,慢慢自然都能了解到。
    钱氏喜欢勤姑姑,亲自带着她去挑了屋子,捡了好的东西给她安置房间,照顾的那叫一个细致,一开始勤姑姑还想着,就这家人在京城里的名声,那得多难相处,张夫人亲自来找她的时候说了好些蒋家的好话,她都还不太相信,心中更是忐忑若真来了,万一犯个小错什么的,会不会也被逼着喝洗脚水?
    可是谁知道,这来了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才发现自己跟那些目光短浅的市井多舌妇人也没什么分别。
    将军娘待人亲和,不跟世家里那些夫人似的,说话做事都摆个架子给你看,进门二话不说先给你个下马威瞧瞧,人家虽然是乡下出身的可是待人着实热情,像是她屋子里用的东西,都是带着她亲自去库房挑好的捡,一点也不吝啬,大气的很,跟外头那些传言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再说少夫人,外头怎么传她的,那是人尽皆知,可是认识了以后发现的确如同张夫人所说,完全是无稽之谈,她和她婆婆一样,待人温和,见面先笑,说话也细致客气,说她是姑姑,算是长辈,不许她行礼客气,只每日里看着去厨房添上些适合孕妇饭菜,陪着她说说话,消磨消磨时间就行了。
    勤姑姑不过来了一两天,就觉得,来对了!
    她从宫里出来,在侄女儿家里住了一年后,就一直在京城各世家碾转,什么表里不一,尖酸刻薄,看不起人的东西都见过,唯独少见这种好相处的主家,说话也不忌讳,行事也没太多规矩,人口也少,勾心斗角的事儿自然也没有,真是个好地方。
    她甚至还想着,若有可能,留在这里养老也挺好……
    天黑了,蒋元回来了,饭菜也摆好了,翠翠看着门口,等了一会儿婆婆还没来,正想叫蒋元去喊的时候,姜之来了。
    她穿着淡蓝色的袄子,双眼明亮,身姿轻盈,细腰盈盈一握,进门先就笑着福身,说:“将军,少夫人,夫人说了她今儿晚上不饿,就不过来吃了,自个儿在屋里吃了碗细面,这会儿喝杯茶就要歇了。”
    翠翠点了点头,看着蒋元:“那你赶紧吃,吃完了去看看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仔细问问她。”
    蒋元点了点头,将翠翠喜欢吃的饺子摆在她面前说:“这里头不是羊肉,不膻,你多吃些。”
    翠翠笑笑提起筷子准备吃饭,听见姜之说她告退了,就轻轻嗯了一声,可不经意的那么一看,就见她转身离开时,目光在蒋元身上那么轻轻一打转……她眼眸缓缓垂下来,淡淡一笑。
    蒋元吃过饭去看钱氏的时候,翠翠在屋里坐着,正看着花样,想描一个小肚兜出来,勤姑姑坐在一边帮她剪布料,想了想说:“方才那个姜之,看着不大安分。”
    翠翠闻言笑了笑,看了眼勤姑姑说:“她和云之是前阵子相公受伤时候,太子殿下赏过来的人,我也觉得长的太好看了,也不像个服侍人的样子,就送去我娘院子里,想着看看能不能磨磨她们性子,如今看来,姜之倒是个胆大的。”
    勤姑姑笑:“我当年在宫里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啊,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如今少夫人有孕在身,她估计是瞧着这个,想寻个机会争出头呢。”
    “我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翠翠垂着眼眸,轻轻的笑:“京城里的规矩我知道,一旦妻子有孕都会给丈夫安排通房或者妾室,这种情况对于别人来说或者是寻常,可对我来说就是将枕边人拱手让人,这么傻的事儿,我才不会做,我们乡下出身的,不兴这些规矩。”
    勤姑姑听着她这话,问:“那少夫人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姜之?”
    翠翠想了想,说:“先不管她,她毕竟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人,若随意就罚也未免不妥,等等看吧。”
    等她耐不住性子,犯了大错的时候,在处置不迟。
    ……
    赵家别庄,赵莹莹靠在床头,枯草一样打结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用上好的头油养护着,不出几日就恢复了以前的几分丝滑,她双眼灰白面无表情的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苦药一饮而尽,赵老夫人亲自给她端过去糖水,“莹莹,喝糖水,就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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