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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他深深的看了姬冲两眼,道:“皇兄……已经想好了?”
    “是。”姬冲笑笑,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姬衍犹不死心,还想再劝,被叶怀瑾直接打断:“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陛下就不要再劝了。”他给姬衍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朝着姬冲道:“殿下乃是君子,叫人代为受过这种事情自然为殿下所不耻。”
    姬冲又笑,他盯着叶怀瑾看了一会儿,却未作回应。
    姬衍抬手按了按眉心,招手让李清过来,无力道:“通知宗人府吧,刑部那边也先吩咐下去。”
    李清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等李清走远,姬衍也站起了身,快走到廊外时他回头看向叶怀瑾:“这件事情,如英协助宗人府一同办吧,交给你朕放心。”
    廊下只剩了姬冲和叶怀瑾。
    姬冲踱了几步走到栏边,衣摆一撩径直往上一坐,懒懒往后靠在了廊柱上,叶怀瑾学着他的样子坐到了另一面。
    “她失忆了。”
    姬冲突然道。
    叶怀瑾挑了挑眉:“殿下不用跟我说这个。”他不在意,阿玉也不会在意,他自会离她远远的,本身也没什么关系。
    姬冲自嘲一笑:“也是,这件事情与你与她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远处,李清带着宗人府的一众人逐渐近前。
    叶怀瑾忽然问他:“殿下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吗?”姬冲慢慢仰起了脸,刺目的白光映着廊下的雪反射进眼,他伸出去手,张开五指,挡在眼前……
    …… ……
    许宁妤在侍郎府待的几乎要发霉,却也从凌风口中知道了这段时间世子哥哥确实忙的抽不开身。
    整个京都都忙碌着,这个年也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转眼又是上元。
    因为有太后的事情在前,今年的上元灯会并没有像往年一样大肆操办。
    但这丝毫不影响京都百姓们激动的心情。
    许宁妤自是长了记性,从下来马车之后就紧紧拽着王知意的袖口,任人流如何拥挤都不曾松开半分。偶尔两人被三五人群隔开之后,她还能顺着这只袖子重新挤回到王知意身边。
    王知意这一路上被许宁妤拽了个七荤八素,两人从灯会街口挤到城内特意为达官显贵们开辟的看台的时候,王知意外袍衣襟已经被她扯的不知歪到了何处。
    左右到了安全的地方,许宁妤终于乖乖撒手,王知意看了眼身上皱巴巴的新衣服又看看她,看看她再低头看看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想要对她发火吧又有些舍不得,最后给自己气个半死。
    时间尚早,因着满城的大雪,城中此刻还大亮着。
    许宁妤知道王崇瑞最近跟御史台刘家走动比较频繁,两家也有意结亲。听说今天刘小姐跟刘大人一起来了灯会,王知意便着急忙慌的拉了她一起来看台候着,想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妻生的是何模样。
    为此还特意换了年前新做的衣裳,只是……姑娘还没见着,现在已经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了,也怨不得他生气。
    她决定先悄悄地从这是非之地先出去。
    趁着王知意背着她整理衣服的功夫,她一步一步往看台外退去,最后成功在王知意转身之前,退到了看台外。
    然后……一转身,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叶怀瑾手中拿着一张精巧的黄金面具,堪堪站在路中间挡住她的去路,松木冷香在她周身淡淡氤氲开,许宁妤心口一滞,怔怔的看着他。
    叶怀瑾看着她慌乱的神色,越过她的头顶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许宁妤忙推着他往后一步然后抓了他手里的黄金面具,啪嗒一下扣到他的脸上:“快走快走!”
    叶怀瑾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笑不得的被她推搡着往外走,两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做了坏事落荒而逃的样子。
    天色渐暗,街上人流拥挤,这一次她的身边不再只有她自己。
    他将手指穿过她的指间,两人随着涌动的人流前行,十指相扣。
    耳边人群熙熙攘攘,手边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令人心安,隔着冰凉的面具,叶怀瑾垂眼看向许宁妤,面具下的薄唇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不知不觉两人就慢慢出了街口,走到了花灯节的外围。
    除了举行灯盏和释放烟火的区域,京都俨然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两个人随意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步。
    许宁妤忽然想到他最近在忙的案子:“逸王……的罪责已经定下了吗?”
    叶怀瑾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许宁妤想到前世那个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的姬冲一向自信、意气风发的样子,竟是跟如今一点都重合不起来。她摇摇头道:“我只是想不到他会主动把这件事给揽下来,他是……为了花未?”
    叶怀瑾拉着她的手在一个无人看守的小食棚里坐了下来,将脸上的面具摘下:“他自小丧母,先帝对他的关注也不多。他说,他这一生从未被人爱过、保护过,但也总想着能在临死之前试试,保护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远处烟花骤然炸起,半边天空都被映的亮如白昼。
    许宁妤的视线被空中连绵不断的烟花吸引,她怔怔的盯着腾空、炸开、又消散的烟花,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 ……
    正月底,颖和宫一案有了最终定论。
    秦氏虽是受人挑唆,但背主投毒却是事实,宫闱秘事,自然一杯毒酒赐死;
    陈家蒙冤,案件断清之后就复了原职,因着花未失忆,陈衾元将花未也一并带了回去;
    而逸王姬冲,皇室血脉自不能因为犯了重罪就潦草处死,陛下宽厚,又顾念兄弟情义只一道旨意为他赐了封地,发配出了京都。
    此事便尘埃落定,告一段落了。
    四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月初的时候,定国公府就差人到了东巷与侍郎府交换了庚帖,算好了迎亲的日子。
    还是世子亲自选定的婚期。
    从定下婚期到迎娶,留给两家的准备时间不到一个月。
    定国公府和侍郎府忙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到了这个时候,最闲的反倒是叶怀瑾和许宁妤两个。
    不知道哪里来的规矩说是新娘出嫁前的一个月不能出门,许宁妤索性将自己锁在了西跨院里,谁也不见。
    自然,不是真锁。
    从她决定闭关的那一天起她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让凌风出去通风报信。外面人仰马翻,她与叶怀瑾却是整日里围着京都周边游山玩水。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迎亲那天。
    一大早的天还不亮,许宁妤就被府上请来的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从床上拽了起来。
    成亲这种事前后两世加起来她都是头一回经历,也因为前一天跟世子哥哥偷偷出去玩回来的太晚,终究对这种事情没有个确切的概念。
    王知意兴奋的不行,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满屋子乱窜,看什么都觉得稀罕。
    “二妹妹,世子殿下送来的迎亲礼你昨日去看了吗?!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啊!前厅都堆满了!”
    许宁妤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任由她们在自己脸上描画,眼皮都睁不开,不过心里却是不屑——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这几日他们两人整日在京郊厮混,他有时间整这个礼单才是见鬼!多半是九月在忙活:“礼多有什么用,一会儿还不是要带走?”
    王知意兴奋的表情一滞,忽然反应过来:“对啊!一会儿就带走了,跟咱家也没什么关系,我兴奋个什么劲!”
    不过也就一瞬,等他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定国公府世子大舅哥的时候,那股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又重新从他脸上浮现了出来。
    妹妹这也算是高嫁了,等老国公百年之后,世子就是新的定国公,那妹妹就是定国公夫人。
    有个有品阶在身的亲妹妹,而且听说妹夫跟陛下的关系还不错,那以后他还不是能在京都横着走?还考什么功名?!
    想到这里,那些都要被带到定国公府的礼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而另一边,国公府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老国公欣慰的看着孙子一身大红色吉服,虽然仍是不太敢相信小妤儿是蓁丫头跟先帝的孩子,但是孙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关键是这么多年了,孙子终于要成亲了,这次定国公府迎娶的可是世子妃,他怎么能不高兴?
    国公府距离东巷侍郎府不远,迎亲的队伍速度很慢,公侯门庭迎亲,围观的百姓还是很多的,其中不乏许多听闻过国公府世子风采的年轻女子们。
    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中,为首的白色马背上男人犹如神邸般的容颜在一身喜服的映衬之下生生显出几分邪魅之意,这位一向从容随和的世子殿下,脸上竟然也会有除了疏离之外的另一种笑容。他朝着人群中微微点头,笑意直达眼底,叫人如沐春风。
    一炷香的功夫,迎亲队伍就将东巷堵了个水泄不通。
    吉时已到,西跨院里服侍许宁妤的婆子们手忙脚乱的将喜帕蒙到她的头顶,一片乱糟糟中,王知意小心翼翼的将她背出大门,叶怀瑾亲自下马把她扶上花轿。
    看到喜帕下托着自己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许宁妤的心底才突然有了几分紧张之感。
    两人的手指都是一片冰凉。
    愣怔之中,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清润好听。
    “其实,我也有些紧张。”
    许宁妤顿了顿,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轻轻捏了捏叶怀瑾的手,然后低头上了轿子。
    叶怀瑾盯着被她抓过的地方,出了会儿神,又笑了笑走到前面重新上了马。
    敲敲打打的,迎亲队伍外加侍郎府出来的十里红妆,沿着来时的路,浩浩荡荡回了定国公府……
    之后浑浑噩噩的拜堂、行礼、入洞房。
    她饿了一天,又带着数斤重的凤冠,早就已经头昏脑涨。
    等被人送进蘅芜院,忙不迭将人赶了出去,自己掀了喜帕,摘了凤冠,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往叶怀瑾床上一躺,沉沉睡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定国公府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神邸光环骤然被人卸下的叶怀瑾正被一群人拦着不住的劝酒。
    天色渐暗,酒过三巡。叶怀瑾清润如玉的脸不知道是被身上喜服映衬还是酒意催的,透出来几分醉人的红。
    他安静在人群中站着,微笑应对每一个前来敬酒的客人,当然,若是忽略掉他举手投足间总是慢上半分的反应……
    席间有人窃窃私语:“世子这个样子,怕是已经醉了吧?”
    有人笑着回道:“从拜完堂被灌到现在,就是神仙下凡也得醉了啊!”
    不过,儒雅的人即便醉酒都透着几分不同于常人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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