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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即便是每天放学,姜小贞把值日生名字用粉笔非常大地写在黑板正中间,即便是姜小贞亲自过去,点名道姓地喊人:“你要值日的,不准走”,还是没人理她。
    他们以逃值日为荣。
    当天没做值日的有惩罚,他的值日天数会往上叠加。有些学生名字后面的惩罚日期已经叠加到了十天,但他不做,她又能耐他如何。
    姜小贞去告诉老师了。
    她独自一人,做了两周的班级卫生。而后,她把缺值日的学生名单拍在班主任的桌上。
    班主任并非不知道班上的情况。
    他翻开名单,看了一遍。
    那上面记录的几乎是一整个班的人。
    “姜小贞,”他头疼地跟她打商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然,先换个别的同学来做卫生委员吧,你也休息休息。”
    教师办公室的窗外,夕阳西下。
    这原本是姜小贞一天里最喜欢的时刻。
    她天天在清校时间回家,为了她负责的卫生。当她丢完最后一袋垃圾,洗手的时候她看向夕阳。
    夕阳真美啊。
    她想:一切都值得。
    她有朋友,她有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她把卫生委员的工作完成得很好。
    一切都值得吗?如今的姜小贞不知道了。
    她望着那片暖融融的橙黄,记起的是同学们看她挥动扫把时的轻视鄙夷,记起的是何玉说的那句“姜小贞,我看不起你”。
    姜小贞沉默了很久,老师的那句话之后,她不再看他。
    她憋着一口气,用力看窗户外面的落日,眼睛瞪得使劲,使劲到眼眶泛红。
    班主任叹了口气。
    “老师,”收回视线后,她猝不及防地问他:“原因呢?”
    班主任以为她问的是,换掉卫生委员的原因,正准备解释。
    “是我认同的原因,那我就服气。”眸中写满了倔强,她浑身是竖起来的,保护自己的刺。
    老师垂下视线,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一室寂静。
    他不知从何说起,她却有要说的。
    “老师,可以因为别人和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就看不起她吗?”
    班主任抬起头。
    姜小贞的眼眶太红了,红得像是哭过。
    但她没有。
    她的声音毫不动摇,不带一点儿哭腔,一个个问句掷地有声。
    “可以因为别人和自己穿的不一样,就看不起她吗?”
    “可以因为别人家里穷,就看不起她吗?”
    “可以因为别人胖,就看不起她吗?”
    “可以因为别人丑,就看不起她吗?”
    “不可以。”老师说。
    “不可以,”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些都不可以成为,看不起她的理由。”
    “那是他们做错。”
    姜小贞捏紧拳头,质问他:“为什么从来只惩罚我,不惩罚他们?”
    第27章 我被欺负了
    姜小贞的卫生委员没有被换掉。
    那之后每天放学, 班主任亲自来到班级,按照名册上的点名, 让之前逃跑的同学留下来做卫生。
    不甘心被罚的值日生们一边拖地, 一边冲着姜小贞的背影碎碎念:“丑八怪,死肥猪, 告状精。”
    姜小贞突地转身,面对他们。
    “讲我坏话可以再小声一点,不要被我听到。”
    她叉着手, 居高临下地说。
    “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会跟老师告状。你们骂我,想找我麻烦,我全部会汇报老师。”
    同学被她的话激怒,抡起拖把, 往前一摔, 嘴里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会告个状以为自己不起啊?”
    拖把直直朝姜小贞站的方向砸, 她眼疾手快地把它踢回去,不让它脏到她的裙子。
    “对啊,我了不起。”
    拖把哐当落地, 溅出的臭水尽数落在对面那边。
    “你们辱骂我,还不许我告状, 要我白白挨着。”
    姜小贞笑了笑, 把嘴里的字嚼碎了,啐在地上:“你们想得美。”
    说完要说的,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她掉头就走。
    正是这一副没人能打断她脊梁骨的模样,让姜小贞不断树敌。
    她还太年轻了,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强就不会再受到伤害。可当她是一个人,去对抗一个世界蜂拥而至的恶意时,她的足够坚强便不再是坚强,它成为一种逞能。
    想要整你的人,永远不愁没有办法。
    独自吃完午饭的姜小贞回到教室。
    班级里同学不知道去了哪里,空荡荡的教室中央躺着一套课桌椅。
    桌椅皆被砸坏,断掉木头的残肢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抽屉中她的书本文具试卷掉得到处都是,像从破掉的肚子里扯出的内脏。
    桌面上,用红笔写着的巨大的“滚出高一四班”,是飞溅的止不住的血。
    这是对姜小贞的凶杀现场。
    ……
    画室。
    “我能问一问,这是你画废的第几张纸吗?”
    倚着窗的张世宇摘下耳机,捡起脚边被何玉丢弃的纸团。
    何玉没回答他。
    “想等你画完稿一起吃午饭,但看你这进度,等打完稿,食堂已经关门了。”
    “早跟你说了,自己去吃。”何玉的目光专注在画板上。
    张世宇偏不,笑嘻嘻地惹他:“好兄弟,心里有事就跟我倾诉,你这样不说,自己憋着多难受啊?”
    他皱了皱眉:“别烦我。”
    “你烦呀?我跟你说点不烦的。”
    张世宇清了清嗓子。
    “我们班的方建杰,他妹妹和贞子一个班。我这几天听他跟我唠八卦,那个贞子真的恶心到不行。”
    何玉没让他闭嘴,他判断他也有听的兴趣,便继续说了下去。
    “跟别人做朋友时请别人吃的东西,和人不好了,叫人还她。惹她不高兴了,她就去老师那边打你小报告。他们说她家很穷,她恶意批评别人喜欢的东西,其实是根本买不起,在嫉妒,在酸别人。你之前跟我说,你跟她小时是熟人,你也知道她家很穷的事吧。”
    何玉自然知道。
    听张世宇这么讲,说明姜小贞家里的事情暴露了。
    她虚荣地撒下一个又一个谎,构建出如儿时一般的豪华城堡……假城堡塌了。
    这就像是看电视剧,反派做的丑事暴露了,正是大快人心的时刻。
    何玉画他的画,仿佛没听见张世宇在说话。
    “好啦,想来不用多说,能把你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得罪了,她的恶心程度可见一斑。”
    张世宇过来拍拍他的肩:“朋友,你别再为了她烦,以后还有的她倒霉呢,全校的人都讨厌她。”
    全校,这个词用得毫不夸张。
    对于姜小贞能招到这么多人的讨厌,何玉一点也不意外。
    她从小就讨人烦,不会处理矛盾。
    他妈妈从乡下辛辛苦苦背来送她的特产,她捏着鼻子说好臭;扮家家酒,别人要按她分配的角色玩,不然她就不给大家提供道具;看到其他小孩没了她玩得更开心,从楼上扔玩具熊下来泄愤;她生他的气,让学前班的人全部不要理他,理他的一律视作叛徒。
    让全部人不要理他的那次,她最后被全部人孤立了。
    堆成山的礼物,竟然无法贿赂六岁孩童的心,姜小贞太不会交朋友。
    她对人好的时候,永远是一种由上对下的施恩的态度。当所有人都感到,自己被她当作低贱的奴仆,那她这个公主也不再有人拥护。
    何玉比姜小贞更早看到她的结局。
    那一天,他听见了她的喊话。
    她喊得那么大声,听不到除非是聋。
    “何玉,你会后悔的。”
    新仇旧怨,在这个人那里吃过的苦,全部想起来了。
    寄人篱下的时光,保姆房中小姐养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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