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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顾郁洲轻笑一声,故意不点头。
    仰松泉住下来之后,效果也慢慢显了出来,客栈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他的来历,并且议论纷纷。离得不远的包打听也就听到了,包打听本人去看李庭亨了,这里是个分铺,最大的业务是等顾家来买情报,并且毫不避讳自己会把顾家的情报卖出去。
    通过包打听的消息网,江湖上不少人也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只是这回消息白芷没找包打听散布,包打听也就没有主动去传播,消息传得比较慢,直到除夕夜,还是没有第二个人上门。
    商陆有些着急:“我说,行不行啊?三个月后,仰前辈要是走了,你这里连个高手都没有,怎么办?那会儿你那儿该开张了吧?要不,我去给你看看?”让他做个护院的考核官,他从此就自认对白芷的安全负有责任,白芷自己不怕,那些弱鸡学生呢?白及的功夫倒是见长,习武时间尚短,也只是个三流水平。其他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怎么样。
    白芷道:“这还不到一个月呢,不急。再说了……开春阿烨就来了。”
    “你不是吧?顾老大知道你这么算计他吗?”
    “小本买卖才开张,可不得精打细算吗?再说了,不要付学费吗?”
    “我看你收阿及就没收学费,还养着他。”
    “劫富济贫行不行?”
    商陆诡异地看了她一眼,脑子突然好使了:“咱们家都富吧?你劫谁呀?”
    陆英笑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白芷道:“说选拔护卫的事儿呢,到时候一起看看去呗?”
    陆英道:“好呀!”
    顾郁洲的耳朵动了动,又作不经意状看了他们一眼。白芷不敢犯贱,笑吟吟地说:“都去看看吗?”顾郁洲矜持地点点头,对于“创业”他非常感兴趣,看着白芷做,就仿佛是他自己在做,何况白芷还得听他的建议。
    顾清羽就见不得他开心,凉凉地说道:“什么大事,也值得老爷子亲自去看?别吓坏他们,又或者以为自己要飞黄腾达了。”
    眼见两人又要杠上了,一旁唱曲助兴的歌姬脸又苦了下来,白芷道:“我有办法。”
    顾清羽道:“坐在房顶上吗?你们在家里这么玩就罢了,让外人看到了,脸面何在呀?”
    顾郁洲大怒,这是讽刺他讲排场摆架子吗?
    白芷又截住了话:“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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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日过后,郊外新宅,白芷将顾郁洲请到了钟楼上,屏风架起来,交椅摆上了。这地方设计的时候就有一个瞭望台,上面放着一口大钟,按点敲钟做上下课的时间标志。当然,这钟还在铸,目前还没挂上来,所以钟楼上面地方足够。
    顾郁洲也说:“看个胜负倒够用了,但是细节不清楚。”
    白芷递给他一个圆筒,顾郁洲道:“这是什么?”
    望远镜呗,迟早会被发现,不如自己早点坦白。白芷把望远镜拉开,放到他面前:“大头冲那儿,小头放眼睛前面,试试。”
    顾郁洲依言而行,手一抖,又飞快地抓住了铜管,问:“这?!”
    “要不我怎么能每次踩点那么顺利呢?要开始了,您……”
    “这是哪里来的?”
    “我弄的啊。”
    “还有谁知道?”
    “就自家人。”
    “有谁?”顾郁洲没有疾言厉色,但是威压之气却扑面而来。
    “呐,我爹,师兄们,还有小孩儿,现在多了一个您。”
    顾郁洲点点头:“要保密。如果传出去,会有很多人想要的,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必再添这一件麻烦事。”
    “哦,好,”白芷说,“我现在也没打算传它出去,要是有不要脸的拿着看大姑娘小媳妇儿,那多不好呀。”
    “要慎重啊,”顾郁洲叹息,“人的精力有限,我看你学得很杂,这样能学全你本事的弟子就少,除非天赋很高。平庸之辈学个一鳞半爪的,你好意思当他是弟子,他好意思承认吗?”
    “那是以后的事,都先学着,这个挺简单的。”
    顾郁洲瞥了她一眼,将望远镜拿在手里来回看,看完了望远镜再用它看远景,对考较反而没那么上心了。
    第80章 学礼
    顾郁洲有了新玩具,下面三脚猫的比武愈发不入他的满眼, 只留了个余光给操场。在商陆头顶冒出蒸气的时候让顾弦音和顾丝语替了他的位子而已。
    最终, 二十来个人里撑到最后的只有五个, 其他的人都被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顾郁洲道:“就这样吧。也不必就只收那几个人,如果有合适的,多收几个也无妨。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也不能胶柱鼓瑟。”
    白芷乖乖地答道:“是。”
    顾郁洲把望远镜往袖子里一塞,没事人般地走下了钟楼。
    白芷心道:【这下亏了,白送了一个出去, 还惹他一套数落。】
    柳嘉雨此时才敢凑上来说话:“大小姐,这些护院给慈幼局用的吗?”白芷道:“别叫什么大小姐啦, 叫我白芷得了。”柳嘉雨道:“那可不行, 叫别人听见了会小瞧你的。再说了, 你不是姓顾了吗?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白芷道:“好吧,以后再改口也行。这些人先不能给你, 我得留一留他们再看一看人品, 要是有两三个姑娘家给你做伴就好了。”柳嘉雨道:“正月还没过完,会有的。”
    白芷道:“正月没过完,就要先忙起来啦。”
    柳嘉雨奇道:“还有什么事吗?正月开慈幼局?不好吧?不得选个好日子吗?再说了,匠人们也得再过几天才开工。还有这里, 也有些细活没做完。慈幼局至少得添两个厨娘吧?洗衣服的杂工也得有两个。我看这儿比那儿还大, 人手只有更多。你又不想用府里人手的样子……”
    白芷道:“不是先开慈幼局, 这几个人先跟柳大哥熟悉一下。你得跟小纪一起, 跟我学些包扎的手艺啦。李庭亨那儿杀完了, 不定有什么样的后果。江湖上会有人来求医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帮手。”
    柳嘉雨道:“指点医术吗?这……人有门技艺,都要藏着点儿的。何况家里好些小学生,学得快的。你心也太大了。”
    白芷道:“我恨不得所有人都能明白我懂的东西!”
    柳嘉雨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没回过神儿来。无关乎白芷打算把技艺传授给人,而是白芷的语气,真是太悲伤了。
    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快到柳嘉雨几乎要以为这是一种错觉,白芷又活泼了起来:“走吧!时候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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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乡随俗,慈幼局开张也得选个好点的日子放串鞭炮,好日子拖到了二月里,柳嘉雨又跟纪子枫一起,在白芷那儿学了点简单的医术。说是医术,白芷却教得并不保留,连着白及一起都跟着学。
    正月是学里放假的日子,但是姓顾的小学生们全都到齐了。柳嘉雨不由咋舌:【怪不得顾家在武林里是这般的势力,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这么的努力。】
    小学生们是经过精挑细选来的,本身性格就有些好强,天资也好。白芷教的东西又新鲜,正合他们的胃口,所以才能毫无怨言地放弃掉正月的假期,只想多见识点新鲜的东西。柳嘉雨越学越心惊,没过三天,就悄悄地与同屋的纪子枫说:“顾家也太厉害了吧?这样小的孩子都这么的聪明。”
    纪子枫愁苦地道:“这还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咱们大小姐总觉得咱们也应该跟他们一样,多学些东西。你等着看吧,以后还得跟着学呢。难怪人家兴旺。”
    这话要让白芷听到的,一准不乐意,还得说她。不过此时白芷却没有功夫听她们这些私房话——又有求医的来了。
    从功利的角度来讲,求医之后“报恩”更符合白芷的利益,生病、中毒、受伤,更方便从这些症状里反推出来历,远比自动送上门来的更容易知根知底。但是眼前这个病人却有些棘手。
    这是仰松泉之后第二个上门来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白芷心里是希望有些女孩的。原因并不全是“平衡性别比例”,而是她本心里就想多给女孩子些机会。
    女孩子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带来的一个小男孩儿。女孩子自称“冯媛媛”,白芷因为张媛媛的关系听到叫媛媛的女孩子就有一点亲切感。冯媛媛带来的小男孩儿约摸十岁的样子,冯媛媛叫他“学礼”。
    哪怕不是个医生,看到冯学礼都知道他的眼睛有毛病。冯学礼的眼睛黑白分明,但是他的仪态却透出眼睛有问题,他的脖颈前倾,面部表情也略显呆滞,不是瞎子也差不离了。
    两人都着粗布衣服,冯学礼的模样却比冯媛媛精致得多,五官深邃,很点异域风情,仿佛是少爷和丫环的区别。白芷不动声色地问:“你要我治好他?”
    冯媛媛顿了顿,道:“不敢,只要给个容身的地方,小女子愿效犬马之劳。”
    白芷道:“犬马我都有,还都是名贵的品种,犯不着拿人当畜牲使。不过你得给跟我说实话,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来历?”包打听在对江湖中下层的消息上堪称废物,白芷只好亲自来问。
    冯媛媛道:“我师父早死,自家功夫学得并不精通,只想给姐弟俩谋个安身的地方。再没有比大小姐这儿更安全的了。”顾学礼幼稚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咳嗽了一声。白芷注意到了这孩子比他姐姐更聪明一些。白芷道:“身上没有血债吧?”冯媛媛道:“怎么会有?我师父是染了瘟疫病死的。”
    白芷随意一挥手,茶盏的盖子飞向冯媛媛,冯媛媛一个铁板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差一寸,她的脸就要被茶盖打成块碎玻璃了。白芷点点头:“好,你留下来。”继而看冯学礼的眼睛。
    冯媛媛低声道:“他太用功了,眼睛本来还好,可是夜里灯光不好,就……”
    那这玩儿就不好治。白芷道:“现在还这么用眼么?”冯媛媛苦笑:“如今哪里还敢让他再看书?”白芷没说治,也没说不治,先让柳嘉雨把他们俩安顿下来:“明天再来吧。”
    此时已临近灯节,顾府上下正忙着挂灯。柳嘉雨便把冯媛媛姐弟俩带到慈幼局去,给了两人一间屋子暂时住下。安顿下来之后,才认真去研究冯学礼的眼睛。这孩子眼睛不是先天的毛病,得是后天用眼过度,视力加以矫正之后可以变成个近视眼而不是个半瞎。
    白芷听冯媛媛说:“白天还好,晚上看书灯油也不够,就点松枝,眼睛都熏坏了。这些日子我没能叫他读书,好像能好了一点?”口气里有些犹豫。
    白芷忽然问道:“读的什么?”
    冯学礼道:“才读了《五经》。”
    白芷拎出个箱子,拿出只镜片来:“试试这个。”打算先给他配副镜片。冯学礼迟疑地伸出手,取了镜片在眼前放着,脸上表情也生动了起来。这些镜片有凸镜也有凹镜,是做望远镜的副产品,有些焦距也不大准。
    不多时,测了个差不多的度数的,白芷把镜片收了,冯学礼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白芷叫来纪子华:“纪仔,做个框子来。”她打算给冯学礼配个眼镜戴戴。然后才问冯学礼:“读《五经》做什么?”冯媛媛代答:“本想考个功名的,可现在……”
    她眼中还有些企盼之色,白芷摇摇头:“当我是神仙呐?也就这样啦,想留你就留下来,不留,我也送你一份盘缠。”冯学礼又咳嗽了一声,白芷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他姐姐还是他奴才?”冯媛媛脸上一红,想说什么,冯学礼再咳嗽一声。
    柳嘉雨生气了:“摆架子摆到这里来了吗?有什么话不能讲明白了?遮遮掩掩做什么?”她是过来人,知道顾家哪怕是最不好相处的老爷子,也没这么小家子气。再看冯学礼小小年纪就这么弯来绕去,实在是别扭。
    冯学礼有点茫然,也有点生气,他一直不说话,此时更抿紧了嘴唇。冯媛媛更明白一些,急忙解释:“是我们遇到了些事情,他惊着了,不得不小心些,他是担心我。我们……”
    白芷笑道:“罢了,你,我留下了,你的家人,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也不管。有件事情你要记牢了——眼镜我给他配出来,能矫正视力,可他要是再这么作下去,瞎了是没人管的。想读书呢,我这里也有几个学生,要旁听就来。不过这里不教什么孝子贤孙的学问,也不教作威作福的恶心劲儿。听得下去就听,听不下去自己寻个先生也行,这个我是不管的。”
    冯媛媛有些尴尬,还是认了:“嗳。”
    柳嘉雨心中不满,还是将两人带去了房里。回来跟白芷说:“这个孩子真不像话!那是他姐姐,怎么跟个奴才似的?”江湖中讲究个长幼有序,这孩子不讲礼貌,柳嘉雨就不乐意。白芷道:“焉知不是主仆?”
    “哎?”
    柳家仆人不多,没有十分分明的等级界限,顾家就不一样了,土皇帝一个,讲究这个比朝廷也差不太多,白芷闭着眼睛都能闻到味儿来。慢慢地说:“怕不是哪家出了事儿逃出来的。”柳嘉雨拍着胸脯说:“放心!我亲自看着他们!”
    冯媛媛的功夫在姑娘里不算差,她柳嘉雨也不是软脚虾!
    孰料直到正月十五,纪子华照着白芷画的样子把眼镜框做出来,镶了镜片进去,冯家姐弟还是老老实实的没动静。柳嘉雨日常看着,冯媛媛就是习武,冯学礼眼睛看不了书,就闭目养神,口中念念有词地背书,没一点异常。
    直到眼镜回到鼻梁上,他的表情才生动了起来:“这是什么?”
    一副夹鼻眼镜而已。
    他比常人深些的五官配上夹眼镜还真有个味道,白芷道:“还行。视力需要休息才能恢复,别仗着年纪小就胡来。”
    冯学礼这会儿倒乖了,起身长长一揖:“多谢姑娘。”口气跟个小大人似的。不过他也不主动过来听话,只在自己房里看点书,也不跟着冯媛媛练武。柳嘉雨看着他们姐弟俩,还真有点主仆的意思。
    待要仔细观察,白芷又叫她过去帮忙——更多的伤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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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被李庭亨给带来的。
    顾郁洲的判断没有任何的失误。此番李庭亨振臂一呼,带着人去找天定盟的晦气,给了天定盟以沉重的打击,把天定盟的头把、三把交椅击杀了,还解救了些落难的可怜女子。与此同时,己方损失也不小。
    李庭亨与顾清羽曾有些交情,却因顾清羽依旧带点公子哥的作派而由亲密变成客气。他自己可以与顾清羽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置受伤的江湖同道于不顾,带是带着人来求医了。
    这次伤亡颇大,轻伤的自己收拾收拾一路走过来,体质好的已有痊愈的迹象,重伤就不不是靠硬扛能够扛得来的了。天定盟什么人都收、什么人都有,伤得也是千奇百怪,已非寻常大夫能够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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