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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陆楠又看了下孔代公爵身边坐着的其他几个贵族男性,虽然基本都不太熟悉,但根据朦胧的记忆,他们都和孔代公爵一样,是帝国的独立领主。之前就说过孔代公爵在一干独立领主里面势力最大,看来他们这是正式结成联盟要和她对着干了啊。
    想到孔代公爵对自己的态度完全谈不上任何恭敬,陆楠直觉这帮人未来会成为自己的又一个新烦恼。
    她的烦恼还不止这些,陆楠将视线从下面的席位上一一扫过。最右边为首的位置上坐着她那位第一次见面的另一个叔叔,东法兰的国王,都以为他不会亲自赶赴王都参加加冕仪式,毕竟人人都说他早就老糊涂了。不过看他虽然的确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却不太像是失去理性的样子。眼下他正闭着眼睛好像在打瞌睡,完全无视了坐在后面一排那几个女儿的挤眉弄眼。
    而隔着一个空位坐着的却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带着明显歌兰家的血统,金发蓝眼,长得非常好看,可以说是陆楠迄今为止见过最符合美少年这个词语的男孩了。可惜他此刻正用充满仇视的眼神狠狠瞪着这边,陆楠虽然不认识却能轻易猜出他的身份,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死去西法兰老国王的小儿子,她的堂兄弟。老国王已经身死,尸体正放置在王宫的地窖。新继任的国王巴赛尔公爵又病得不能下床,所以他以西法兰来宾的身份出席加冕仪式很正常。
    看他长得如此美丽,而且相貌中完全看不出任何老国王的轮廓,估计是随了母亲。陆楠隐约有点理解为何老国王会宠爱新王后的理由了。生的儿子都这般美貌,亲妈还不知是怎样的美艳动人呢。一想到西法兰这边的一堆烂事儿,还有之后需要处理的各种麻烦事情,陆楠的脑袋就隐隐作痛。起码目前看来这个小王子不太像是那种耳根软好欺骗的类型,加上他背后母系一族的势力,恐怕届时又有一场恶战需要陆楠唇枪舌剑,或者干脆真刀真枪。
    “怎么感觉和诺曼底公爵那个婚约惹来了一大堆麻烦事儿呢……现在他倒是躲回去了,巴赛尔公爵病怏怏的不顶事,我反而变成冲在第一线顶锅的……”
    想到久久不见踪影的诺曼底公爵,陆楠心里就很不爽。她决心要解决了这些事情后立刻逼着他和自己举行正式婚礼而且赶紧生下有合法继承权的孩子。不然她心里总是不踏实,担忧到嘴的鸭子最后还是会飞掉。
    第221章
    不管对未来有多少计划和打算,结束了一切安排后陆楠此刻只想赶紧回去脱掉这一身快让她断气的礼服,好好的洗个澡,倒在床上不管不顾的睡上一觉。别看她现在好像很光鲜靓丽,实际上因为汗水不断浸湿衣服又干掉的关系,身上早就有了一股酸臭味儿,不管洒再多香水都压不住。每次有人接近她的时候,陆楠就忍不住心里嘀咕对方是不是闻到了她的汗味。但也许是这种情况在当下十分正常,毕竟世界上不会存在真.冰肌玉骨不带任何气味的人类,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任何端倪。大概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吧。然而陆楠却无法忍受自己和其他贵妇一样浑身冒臭气还若无其事的和人谈笑风生,在她的标准里面,这根本等同于大庭广众之下裸奔的耻度。
    所以终于离开教堂登上马车回到王宫后,陆楠应付完最后一波过来搭话的人,就把之后的任务丢给了弗兰德斯公爵,反正他就喜欢这样的场合。她则是提着裙子爆发了惊人的速度一路小跑上了楼,让后面为她提裙摆的侍女们追得气喘吁吁。
    “快,把这身衣服脱掉,我要洗澡!”
    进了房间关上门后陆楠便忍无可忍的大喊,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痒,连看见侍女们拿着剪刀过来要毁掉这身造价昂贵的礼服都不那么心疼了。
    因为礼服很多连接的部分都是直接用针线缝住的,所以要脱下来只能用剪刀剪开。如果小心翼翼慢慢的弄也许还能保持礼服的完整,可是见陆楠一脸崩溃,侍女们哪敢拖延,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礼服剪成了一堆破布。陆楠顾不上感叹,一边粗暴的扯着发髻,一边往隔壁盥洗室跑,地摊上全是她边走边脱丢掉的各种带子布料。
    “等一下,陛下,水还没烧好啊。”
    侍女们匆忙的跟在后面,捡起满地乱丢的衣物,惶恐的喊着。
    “不管那么多啦,再不洗澡我就要死了!”
    还好现在天气炎热,不需要滚烫的热水洗澡,侍女们只好赶紧把水兑好倒进浴缸,陆楠噗通一声跳了进去,自己搓了几把,洗掉了皮肤上那股黏腻的感觉,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温热的水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全身的酸痛,陆楠半闭着眼靠在身后侍女的身上,任凭她们给自己按摩擦洗,时不时因为被碰到腰腹的位置而发出吃痛的抽气。甚至都不需要对着镜子看,她也知道肯定又被勒得淤血斑斑。这个身体不愧是公主,天生的皮娇柔贵,稍微用力碰碰就会留下淤青。所以每次上束腰后陆楠就跟大刑伺候过似的惨不忍睹。
    以现代医学的观点,大概是皮下血管特别薄弱,所以很容易破裂。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陆楠是真正的贵族,侍女们虽然嘴上没明说,但表情无疑很羡慕。陆楠懒得和她们解释那么多,心想这扭曲的审美简直没救了,怪不得有豌豆上公主那种童话故事。其实目前整个西方都处于一种野蛮暴力的阶段,大多数人的作风跟土匪没什么区别,男人们的画风都是胡子满脸一身汗臭的糙汉,安茹公爵香槟公爵那种类型虽然陆楠很满意,不过总体而言是十分清奇的。
    偏偏贵族们一边野蛮的暴力着,一边又无比推崇苍白瘦弱的做派。好像在他们的观点里,越是惨白没血色越是弱不禁风,就说明越高贵——哦,这个观点大部分时间都只针对女性。毕竟这里的领主们必要时刻都得亲自带兵打仗冲在第一线,搞得弱不禁风跟找死没区别。可这也不妨碍他们一边暗戳戳的鄙视安茹公爵香槟公爵是小白脸没有男子气概,一边羡慕嫉妒恨的向往他们雪白的皮肤以及学都学不来的言行举止。参加过无数次宴会舞会后陆楠可算是看出来了,宫廷里的大部分男人实际上都在偷偷模仿安茹公爵的一举一动,把他当成了优雅的典范。安茹公爵经常穿的那几款衣服样式都快烂大街了,跟淘宝爆款差不多。连弗兰德斯公爵都偷偷摸摸去订做了一套类型的礼服,当然他穿着的效果和安茹公爵是彻底的两回事。有时候陆楠觉得弗兰德斯公爵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总是和安茹公爵合不来。
    陆楠就这么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但她到底没有彻底的放松警戒,依然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所以在一只手摸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那个侍女一大跳。
    “怎么了陛下?”
    她睁着一双棕色的眼睛迷惑不解的问,手里还拿着一瓶精油,而其他几个侍女也立刻将视线转移了过来。
    平时陆楠身边的一切杂务都是由贝赫伦夫人以及露易丝,赛莉西亚处理,虽然她有足足几十个侍女,但能随便接近她的就这么三个人而已。但是那些事情太繁琐只靠三个人肯定不够,所以有资格进入她房间偶尔接替一下梳头换衣工作的侍女也有那么几个,陆楠对她们仅仅保持着表面上的亲切,内心一直是很警惕的。她从来不会让这几个侍女单独进入书房盥洗室这种地方,也不会随便的吃喝她们递上来的东西。剩下的侍女连进入她房间的资格都没有,大多数时候都只能担任打扫清洁的工作,还得在有人监视的前提下。按理说这些侍女实际上都是些出身高贵的小姐,来当清洁工十分憋屈了。可现实却是无数人为了这个清洁工的位置都快打破了头。
    陆楠本人并不喜欢一堆人挤在自己身边,还无时无刻都想蹦出来讨取她的欢心。别以为她是个女人下面的那群少女就不会争宠了,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撕了多少次,碍于陆楠要求严格前后赶走了好几个喜欢挑事儿的才慢慢消停。陆楠不是歧视女人,女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这些娇滴滴的小姐们每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能翻出无数花样,可以写出一百本宫心计以及金枝欲孽,还好没敢闹到她面前要她主持公道什么的。贝赫伦夫人工作的一大重点就是调解压制这些小姐们之间的矛盾和争斗。陆楠烦死这些破事了,但她还是不得不任凭一大堆贵族小姐聚集在身边,因为这是一种默认的规矩。她要是把这些小姐全赶走弄几个安全放心平民出身的侍女在身边,贵族们能联合起来吃了她,大概就跟中国的皇帝坚持不要后宫一个性质吧。
    因此,她对这个正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少女身份来历十分清楚,貌似叫做罗斯玛丽,是个男爵的女儿,跟富瓦伯爵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才被选中进宫。平时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一言不发的完成交到手上的工作。陆楠因为这份稳重才慢慢的将她筛选到了近身侍女的行列。之前她虽然从没真正信任过罗斯玛丽,却也没有怎么怀疑过她。因为这个姑娘的出身清清楚楚,不可能是编造的。然而眼下她忽然的举动却让陆楠心中疑云大起,所有贴身伺候过她的侍女都知道,陆楠不喜欢被人触碰脖子胸口这些部分,平时洗澡的时候侍女们也就是给她搓搓背以及手脚而已。当然,罗斯玛丽也有可能只是没注意,但是陆楠一直没忘记身边还潜伏着一个朱利安派来的刺客。她警惕的看着半跪在地板上衣服半湿的罗斯玛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拉开了距离。
    假如罗斯玛丽真的有问题,陆楠表现得太明显搞不好会刺激到她,所以陆楠仅仅只是露出了一丝不快的表情,不高兴的说:“我说过不喜欢被人碰到脖子,您忘记了吗。”
    罗斯玛丽闻言立刻胆怯的低下头,咬着嘴唇说:“对不起,陛下,我一时没注意……”
    其他几个侍女松了口气,纷纷继续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陆楠平时虽然要求过规矩严,但从不对她们发火,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时不时还会开几句玩笑,所以她们没当一回事儿。
    可陆楠却不这么想,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侍女的行事作风,虽然在家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但除了像上勃良第公爵孙女那种脑子不清醒真的把自己当大小姐的类型,敢把她们送进宫,肯定不会是些蠢到什么都不懂的笨蛋。罗斯玛丽这种平时总是小心翼翼的人,居然会忘记陆楠的喜恶?这根本不可能。
    陆楠瞄了一眼罗斯玛丽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臂,很白,也很纤细,不太像是一双可以杀人的手。然而朱利安给人的印象也是瘦弱苍白,仿佛是个忧郁的诗人,扭断人脖子的时候干净利落一点不费劲儿。
    没穿衣服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陆楠这下毫无继续洗澡的意愿,哗啦一声就从浴缸里出来,抓过一边的浴袍随便披上,便朝着外面走,搞得一干侍女一脸懵逼,还以为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惹得女皇陛下不高兴了。平时陆楠洗澡最快也得花上一两个小时。
    陆楠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匆忙的来到隔壁房间,从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之前放着的匕首藏在腰间,随即又立刻摇铃叫来了屋外的守卫,都不顾自己此刻衣冠不整,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被叫进来的守卫还是第一次见陆楠这幅模样,诧异的盯着看了一阵才意识到失礼,赶紧低下了头。
    “有什么吩咐吗,陛下。”
    有资格贴身保护陆楠的护卫都是骑士团团长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说经过了重重严格筛选,而且这个站在面前的骑士还是团长本人的侄子,陆楠觉得他应该可以信赖。
    “没什么事,不过我希望接下来您可以呆在屋里。”
    虽然陆楠已经开始怀疑罗斯玛丽了,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罗斯玛丽本人还是位有来历的贵族小姐,不可能随便凭着她的怀疑把人抓起来言行逼供,所以陆楠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骑士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走近了一步,按住了腰间佩戴的武器,警惕的问:“您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需要立刻叫更多的人过来吗?”
    “没有,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想现在就把事情闹大免得打草惊蛇,陆楠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说。但是骑士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大概陆楠在怀疑什么,下意识的往盥洗室的方向望去,并且上前一步将陆楠挡在了自己身后。这时侍女们正好从里面出来,见屋里忽然多了个骑士,不禁又惊又疑,有些惧怕的看着陆楠。平时陆楠从不喜欢外面的守卫长时间呆在房间里面,如今却一反常态的主动把人叫了进来。罗斯玛丽脸色大变,哆嗦着向前走了两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陛、陛下,请不要生气,别把我赶出王宫!”
    她结结巴巴的哀求着,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并且眼睛里满是泪水。
    几个侍女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过去有几个不懂事的侍女因为私下的矛盾不知天高地厚的闹到了陆楠面前哭哭啼啼,被陆楠直接叫来外面的守卫给拖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王宫里面,顿时以为陆楠是要打算处理罗斯玛丽了,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
    陆楠却因此更加怀疑起了罗斯玛丽,她觉得这姑娘太像是故意的了。平时陆楠从没对侍女苛刻过,所有人都应该清楚,除非是触犯到她的底线,她不会因为类似这样的小事就不近人情的把侍女赶出王宫。
    挡在陆楠身前的骑士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罗斯玛丽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激怒了陆楠。他也算是跟随陆楠很久了,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女皇陛下不是那种喜欢刁难身边侍女侍从的类型,甚至可以说她有时候简直宽容得太过分,几个侍女都被她宠坏了。他侧身压低声音问:“需要再叫人进来处理一下吗?”
    “呃,不,您误会了,不是那样。”
    见罗斯玛丽跪伏在地上仿佛一个绝望无助的小可怜,陆楠眼神冰冷,但声音却很柔和,她甚至还笑了笑。
    “只是刚才在沐浴的时候我仿佛觉得外面有人在窥探……但您也知道,这里可是楼顶,哪里会有什么人呢。可能是太累有点疑神疑鬼,特地叫您进来陪着,大概会感觉好一些吧。”
    说完后陆楠又微笑着对其他几个侍女说:“干嘛这么害怕的看着我,难道我是那种很可怕的人吗,还不快把罗斯玛丽小姐从地上扶起来,她胆子也太小了点。不过是我没把话说清楚吓到她了,抱歉。”
    侍女们松了口气,手忙脚乱的把罗斯玛丽扶起来,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羞愧的擦干泪水笑了笑,细声细气的说:“应该说抱歉的是我,可能是第一次伺候陛下太紧张了……”
    这倒是实话,平时伺候陆楠洗澡的都是露易丝或者赛莉西亚,再领着其他另外几个固定的侍女。然而今天陆楠见露易丝她们跟着自己忙了一天也累坏了,不想强迫她们拖着同样疲倦的身体伺候,叫她们各自先去洗漱更衣,才让一直只是在外面小客厅的罗斯玛丽进了浴室。可究竟是陆楠疑心太重还是罗斯玛丽真的有问题?陆楠更加偏向自己的直觉。这种问题上她从来是宁可错杀三千也绝对不放过一个的。
    “好啦,别哭了,艾玛,您带罗斯玛丽小姐下去休息吧。”
    陆楠吩咐了一句。
    她想也许是时候去找还在养伤的主教大人聊聊了。
    第222章
    几个侍女扶着还在抽泣的罗斯玛丽出去了,被叫进来的骑士满腹狐疑的站在房间一角,看得出来有一肚子的问题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陆楠在罗斯玛丽离开后稍微放松了一点,为了避免被侍女们发现揣着匕首,她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把匕首放到了梳妆台的一角,顺手拖了个盒子挡住。
    “快点继续该做的事情,我简直要累死了。”
    提醒了一下其他有点不知所措的侍女,陆楠坐到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那几个呆立着的侍女才忙不迭的过来给她梳头换衣服。透过镜子陆楠看见那位骑士有些尴尬的转过了身体,视线盯着屋内墙角摆放着的一个大理石雕像,仿佛对艺术忽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陆楠这才意识到好像她不应该当着男人的面进行换衣等一系列工作的。大概是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喝拉撒,这方面的意识被消磨殆尽。
    “天地良心,可别以为我这是在故意勾引他才好啊。”
    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这位骑士的名字,陆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渗出泪花的眼角,困意朦胧的想。她是真的太累了,白天一系列活动和仪式耗干了她的所有精力,没有刚才那件事,只怕现在她早就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她分明是记得这位骑士姓名的,但是变得迟钝的思绪却一直无法寻找出答案。她极力想保持清醒,可眼皮却一个劲儿的往下耷拉。
    “算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心里还在因为对罗斯玛丽的怀疑而产生深深的警惕,可是精神却不允许陆楠再进行任何思考,她不断打着哈欠,强撑着完成了洗澡的善后程序。侍女们见她这幅神态没人敢再多说什么,收拾好了换下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就屈膝行礼打算告退。
    陆楠挥了挥手,将视线转移到还站在墙角的骑士身上,她依旧没能想起这位骑士的名字。没办法,每天环绕在她身边的人太多了,这位骑士又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博取存在感的性格,所以陆楠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骑士团团长侄子”这个简单标签上。是叫巴伦还是查克来着?她依稀记得是一个常见到烂大街的名字。所以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她干脆含糊其辞的带过了。
    “真是抱歉,让您一直这么干站着,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请您不要误会才好。”
    虽然这么说有些尴尬,但陆楠可不想和骑士团团长的侄子发生任何暧昧。香槟公爵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让陆楠深深明白不要和自己的下属搞在一起的重要性。鉴于这位骑士先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她不得不解释几句,免得让他产生任何不恰当的遐想。
    骑士看起来比她还窘迫,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当然……我理解……这是我理应做的……”
    感觉刚才那句话不说还好,说了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陆楠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在感叹还好自己平时一直都很严谨,从来对身边的护卫和骑士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更谈不上任何出格的亲近,要不然这状况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局面。这不能怪陆楠想太多,她那么年轻,长得又不难看,还位高权重,如何叫这些天天围着她转的男人不产生什么想法呢。话说原本按照这里的风俗,年轻的贵族男性追求高贵的女性就是理所应当被传为美谈的事情。哪怕那位女士已经结婚也不妨事,她的丈夫倘若对此大发雷霆感到嫉妒,反倒显得很没风度。要是哪位出身高贵的女士没有几个追求者,在宫廷里简直都抬不起头。
    陆楠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西方独有的浪漫,更没兴趣当一个裙下之臣无数的所谓“女神”。她身边光是各种贴身护卫就有好几十个,更别提那一堆直属的骑士团成员。根据一些偶然得到的流言蜚语以及陆楠自己的观察,这些男人并不是对她无动于衷,跃跃欲试的人大有人在。只不过碍于陆楠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特殊,所以才能暂且相安无事。可以想象假如陆楠跟其中的某一个超越了单纯上司和下属的界限,那其他人还不一拥而上才怪。那陆楠每天除了应付这些热情似火的男人,什么都别干了。真以为开后宫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每个后宫成员都乖乖的痴心等待主人的宠信,从不惹是生非啊?何况这些男人大概没几个是抱着单纯想跟她谈恋爱的意图而来,女人争宠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孩子、头衔以及家族,男人……男人虽然不涉及生孩子,可为了权力和地位,天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
    “对了,今天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传出奇怪的遥言。”
    看着骑士先生通红的耳朵,陆楠隐晦的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绝代美男,不过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阳光开朗的类型。可能是因为家教严格以及年轻尚轻,还没来得及感染宫廷里那股腐朽糜烂的做派,挺符合陆楠喜好的。但正因为如此,陆楠才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毕竟,现在她还没到可以肆无忌惮不在乎名声的程度。
    说到这件事骑士先生神情肃穆,立刻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静,将那点不自在抛弃到了一边,谨慎的问:“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您是察觉到了什么吗?需要我派人去将那个侍女监视起来,或者直接隐秘的将她逮捕吗?”
    不愧是骑士团团长的侄子,陆楠心里感叹了一句。但她并不想让骑士来做这些事情。原本很早之前她心里就一直有种朦胧的想法,只是碍于身份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没来得及付诸实施。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正式的帝国皇帝,没人再可以轻易对她指手画脚,再加上其他的阻碍都不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东西,陆楠决心将自己的想法化为现实。而且人选她都找好了。这种肮脏又必须保持神秘隐蔽的工作,除了洛雷托之外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况且干这种事情的人到了后面都会拥有无形的强大权力,陆楠还真不放心随便交给任何一个原本就出身高且势力强大的谁。托雷托再阴险再能干,他的出身和血统就是最致命的缺陷,陆楠永远都不必担心他可以借着手里的权力企图翻身做主人。
    “呃,不必了,确实我心里有一些怀疑,但还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再说那位小姐好歹也是个贵族,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逮捕。不过您还是适当的注意一下她平时的行踪吧,其他的事情我会找人专门负责。”
    鉴于这位骑士身份不一般,陆楠耐心的解释了几句,叮嘱他别轻举妄动。
    “是,陛下。”
    不过骑士先生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陆楠记得骑士团团长本身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个侄儿是他从小亲自指点培养长大的。他平时训诫骑士团的一条戒律便是他们不需要太过个人的思想,只要好好服从君主的命令即可。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骑士便是这种思想指导下的成果。
    陆楠当然是非常欢迎这样的思想,某种意义上骑士也是军人,军人就不该过多的参与政治。可惜大多数骑士以及贵族完全没有这种意识,还非常积极的想要在宫廷这趟浑水里掺和一脚。其中最让陆楠恶心的就是整天上蹿下跳标准墙头草的富瓦伯爵。要不是目前实在不好轻易动他,陆楠早就把他一撸到底,逼迫他交出手上的军权,赶回老家种田了。相比而言,阿弗里以及骑士团团长布拉曼特是多么合格又难得的楷模啊。
    “说起来那套铠甲我还一直忘了送给阿弗里……不过忽然送这么贵重又意义重大的礼物给他,搞不好会引起贵族们的误解,还是暂时别这么干了吧。”
    和骑士寒暄的时候陆楠忽然想到了那套早就准备送出手却一直没能实行的铠甲,考虑到自己刚刚正式加冕,全国上下都很敏感,而且她还想在未来重用阿弗里,将他正式拉入权力的上层核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富瓦伯爵她是不想继续用的,弗兰德斯公爵她都可以接受,因为老头虽然满肚子小算盘,大体上还是有一颗爱国的心。偏偏富瓦伯爵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倾向,陆楠就没搞懂过这位大臣的立场。虽然他一直循规蹈矩并没有给陆楠惹出什么麻烦事情,但就冲他态度暧昧摇摆不定,陆楠就容不下他——哪怕他彻底站在陆楠的对立面都好。陆楠很想把阿弗里一手捧上军务大臣的位置,但是富瓦伯爵做了十几年的军务大臣,也不是那么好撼动的。涉及军权,稍有不小心可能就会引起兵变,陆楠不得不谨慎行事。况且,阿弗里貌似并不想留在王都,他一直都很想回到东方防线去。陆楠觉得自己还需要和他好好谈谈才行。
    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些事情,一边和骑士东拉西扯的闲聊着,陆楠还是憋不住哈欠连天,最后是骑士自己看出了她的疲惫,主动告退,才结束了这场尬聊。确认骑士离开后,陆楠检查了房门,便不顾形象的四肢摊开倒在了床上。
    虽然早已到了疲倦的极点,陆楠却暂时还不想就这么睡觉,至今她都还有点不真实的虚幻感,觉得加冕的事实简直跟做梦一样。她有满肚子的话和牢骚想和人发泄,却苦于找不到任何合适对象。瞟了一眼房间另一头紧闭的房门,她知道拉比就呆在隔壁的屋子里。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就简单粗暴的把拉比当做心腹和聊天对象。过去的经历让她明白,并不是一切都可以永远不变的。重来一遍人生不代表所有的人际关系以及经历都丝毫不差。在没有确定拉比的可靠之前,陆楠宁愿继续把所有苦闷和压力都憋在心里,独自化解。
    她放任思绪胡乱的发散了一会儿,思考了一阵未来应该赶紧提上日程的几个计划,终于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但她睡得却很不安稳,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楠都没有享受过彻底深度的睡眠了,她总是本能的强迫自己不能放松警戒,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也许是处于这个原因,她有点腻味的同时还时不时允许香槟公爵留在房间里过夜。因为只有在榨干最后精力疯狂的翻云覆雨之后,她才能完完全全的好好睡一觉。
    惦记着第二天将要举行的第一次成为皇帝后的御前会议,以及罗斯玛丽给她带来的重重疑云,陆楠果不其然的又没有睡好,时不时就会醒过来一下,再强迫自己闭眼睡去。不知道到底是第几次惊醒的时候,陆楠忽然感到房间里有一丝外来者的气息,也许只是她想多了,因为过去无数次她也是这么一惊一乍吓唬自己的,但她还是谨慎的一边保持不动,一边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握住了那把匕首的刀柄。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克洛泰丝。”
    从床头黑暗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楠先是被惊得一颤,随即便涌上了浓浓的怒气。哪怕听出这是朱利安的声音,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恶意,她还是对这种不请自来随心所欲的行为感到了极大的愤怒。这是一种企图无视她尊严的挑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践踏。
    她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看了一眼窗户,明明她记得很清楚,每一扇窗户都是锁好的,但朱利安还是像个可以穿墙的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陆楠心想真不知这个人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彻底的愚蠢,怎么可能会有上位者对这般神出鬼没的能力不感到深深的忌惮。
    “我不记得有邀请过你,朱利安,这算什么,不请自来吗?”
    陆楠用冷漠的声音质问。
    “……抱歉,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沉默了一阵后,朱利安用干涩的声音回答,不用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肯定他现在脸上满是忧郁,但是陆楠不会因此感到任何触动。自从上一次朱利安对于那个傻逼王子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后,陆楠就已经把他划分到了陌生人的范畴。
    “所以就这样随随便便的闯进了我的房间?请问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人发现了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看来你还是觉得我现在的处境很轻松很美妙,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陆楠的声音更加冰冷,朱利安走近了一步,显得非常苦恼。
    “克洛泰丝,为什么要用这么尖锐的态度来对待我?我知道你很不满意那件婚事,也对长老他们的一些决定和行事心存不满。但仅仅因为这样你就要和我们决裂了吗?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是那么简短就可以切断的东西啊。”
    “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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