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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女孩脚步顿住,看不见表情。
    过了许久,她才说:“那个夏令营要去45天,每天都做习题。我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写两张数学和化学的试卷,把数学化学的分数提上来。反正英语老师说过,我的英语没有救了。”
    “你……”
    中年女性仿佛有点生气,“你怎么就记得这句!”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女孩说,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消沉,慢悠悠的,“不然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学了,还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
    再后面的话,鹤林就听不到了。
    电梯上来,他跟着下到一楼。
    鹤林想这一定是个很消沉的女孩子。听她说话都感受不到对生活的积极和热情,无精打采,安于现状。或许你站在她面前,她都懒得抬起眼睛打量你一眼。
    不知道以后好不好相处。
    当然这只是一段小插曲,不会被放在心上。
    只是当晚鹤林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的时候,出了场意外。
    他出小区的必经之路上,横卧着一只肚子滚圆的母猫。
    母猫怀了孕,瞳仁犀利,姿态傲慢,泰然自若地睥睨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周围人群都习以为常,从它身边经过,唯有鹤林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一个1米85的男生会怕猫。
    可鹤林就是这样。
    大概是小时候被野猫抓伤留下的阴影,以至于他现在看到这种长着利爪的小动物,都有种条件反射的心理阴影。
    鹤林在那条路上停了很久,没有人上来把那只猫赶走,也没有人发现他一动不动。
    直到暮色四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
    一个女孩子从道路侧方钻出来,停在那只母猫跟前,疑问道:“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不是跟你说过,在我家楼下等我吗?”
    母猫好像也认识她,熟稔地在她手背上舔了一下。
    她轻轻笑,“好了好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零零散散的东西,火腿肠,猫罐头,波板糖,难怪将两个口袋撑得鼓鼓囊囊。蹲在猫面前,耐心说:“你吃完以后就乖乖离开,别走大门,不然被我们小区的保安看到,会对你不客气的。”
    母猫咪了一声。
    她说:“不客气啊。”
    柔软的声音,像蓬松的棉花糖,裹着化成丝的甜。
    又熟悉又轻快,鹤林刚刚不久前才听过。
    与在家里时的丧气不同,她整个人都像被野猫点活。
    女孩穿着宽松的长袖,包裹住小巧的身躯。柔软发丝垂在肩膀,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透亮。鼻梁挺翘,小脸巴掌大小,不是特别漂亮,但看一眼就觉得很舒服。
    没长开的小姑娘似的。
    然而她被母猫轻轻挠了下手心,弯起眼睛,猝不及防地笑。
    笑仿佛融进暮色里,点亮了四面八方。
    鹤林第一次见到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眼睛弯起,又满足又害羞,像荟萃了漫天的星辰,亮眼得不可思议。
    她终于看见他,抱起猫躲闪在一旁,乖乖地给他让路。
    当时鹤林头上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迈开步若无其事地从她身前经过。
    不知为什么,一句“谢谢”都忘了说。
    结果就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根本不记得他。
    *
    现在,这个女孩就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要帮她学英语。
    鹤林不自在地摸摸眉骨,左手腕上腕带挡住他的眼睛。耗时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借口:“因为……你妈妈说过要为你报一个英语补习班,我妈为了让我陪你,让我也跟着报名。我下学期有一个数学竞赛,没什么时间,如果你英语学好的话,就不用参加补习,我可以专心准备比赛了。”
    鹤家母子搬进来的时候,谢家帮了他们许多。
    鹤妈妈为了感谢他们家,确实能说出让鹤林陪谢了了一起补习的话。
    再加上谢了了妈妈也是藏不住事的,告诉鹤林妈妈这些,谢了了一点也不意外。
    所以谢了了基本没什么怀疑,松下语气问:“真的吗?”
    鹤林轻轻咳,说:“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鹤林:才怪。
    ☆、classes 07
    谢了了第一次发现男生做饭也可以这么好吃。
    她家里平时都是妈妈下厨,她爸爸虽然偶尔也会帮忙,但厨艺不敢恭维。她亲戚家的几个表哥表弟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当鹤林将一碗炒饭端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正了正身躯。
    然而面前的炒饭色泽鲜艳,香味扑鼻,每一颗米粒上都裹着松软的蛋黄,再搭配青豆和翠绿的蔬菜,可以说是相当让人食指大动。
    鹤林见她一动不动,歪嘴问道:“怎么?还在担心我居心不轨,在里面给你下药吗?”
    谢了了连忙摇头。
    当然……不是,她只是有点被震惊。
    现在很少有人会自己做饭了,她自己也只会煮粥泡面而已。
    早上妈妈说让她来鹤林家吃饭时,她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
    谢了了舀起一勺填入口中,
    果真跟看起来一样好吃。
    她默默吃了几口,抬头看见鹤林站在对面端着水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轻轻咳嗽几声,问道:“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经常自己做饭吗?”
    鹤林颔首,嗯了一声。
    谢了了问:“你爸爸呢?”她在这个家里,没有看到男主人的痕迹。
    鹤林唇边的笑意缓慢收了起来,神色淡漠,表情凝重。
    他说:“他走很久了。”
    谢了了明显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捏着勺柄的手指紧了紧,眼里流露出愧疚,一口米饭含在口中不知如何吞咽。
    半晌,终于咽下去道:
    “对不起。”
    鹤林倒是很无所谓,身体倚着餐桌,弯唇转移话题:“好吃么?”
    谢了了卖力地点头。
    “那就多吃一点。”鹤林道,如果现在够得到,他一定会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她看起来比他还需要安抚,好像被揭露伤疤的人不是他,是她。“我妈妈刚才打电话回来,说她和你妈妈可能七点才到家。”
    现在才五点五十,距离她们回来还有一个小时。
    谢了了轻轻一哦。
    不知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是真正饿得不轻,接下来的时间里,谢了了都没有开口说话。
    鹤林在客厅看影碟。她吃完饭后,主动端起碗筷到厨房洗。
    鹤林道:“不用收拾,放在那里我来就可以。”
    可是谢了了没有听到。
    他家和谢了了家是完全相反的结构,客厅对着餐厅,转过一道吧台就是厨房。里面是卧室和书房。
    谢了了轻车熟路,等鹤林走过去时,她已经轻松洗完了筷子和碗。
    只是鹤林家的橱柜实在有些高,谢了了踮起脚尖够了半天,也没有够到橱柜边沿。
    鹤林站在门边轻轻笑,当她再一次尝试打开橱柜时,伸手从她手中接过碗筷,问道:“你在家里,也这样做家务吗?”他是指她笨手笨脚。
    “不啊。”谢了了松一口气,坦然道。她家的家务向来都是爸爸承包,可是,她问:“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鹤林身躯猛地顿住,举在半空的手臂一僵。
    他低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谢了了说:“你刚才盛饭和拿筷子都是用左手,虽然特地戴了护腕,可是还会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右手手腕。”说完,她仰起头,虔诚地问:“你伤的很严重吗?”
    有那么一瞬间,鹤林不知该如何开口。
    面前的女孩眼仁漆黑,语气关怀。
    分明是那些小的细节,她却能敏锐地捕捉。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戴护腕的原因。
    也一直以为掩饰得很好。
    鹤林怔忡许久,垂了垂眸,轻笑:
    “不是很严重。”
    那就好。
    谢了了几乎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帮他收拾好东西以后,就走到玄关道别。
    鹤林将她送出门外。她回到家里,才反应过来自己买的零食和糖果都忘在了隔壁。
    算了……谢了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