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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听了这话,杜允文更是觉得心口一闷。
    他已经对孙惟德的不要脸有了新的认识。
    这老狐狸真的能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竟是忘了,前些日子还指使都察院弹劾了他的女婿徐景么……
    虽然此事他也在其中有些打算,但那徐景好歹也是他杜允文的女婿,就这般被人棒打落水狗,若说杜允文对这个罪魁祸首的孙惟德没有一丝怨恨,那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
    此事才过不久,这个老狐狸却是在这里舔着脸说没坑害过他……
    “孙相,你有什么事便明说吧。”
    杜允文此刻已经是有些无力了,也不想与孙惟德废话,直接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个顾云浩,在下可是没有去计较,难不成孙相不相信?”
    “允文兄,你可是误会了,咱们相识多年,我知你一向言出必行,自是从未怀疑过。”
    孙惟德忙是一笑,就说道:“只是今日杨大人弹劾季铭,却是让我有些在意罢了,允文兄有所不知,我门下那没出息的弟子江程云,却正是在越省任职,乃是那淮安府的知府。”
    “那季家乃是在淮安府的云宁县,因而,乍然听闻杨大人弹劾季铭,我不过是有些担心我那不成器的弟子罢了,他一向胆小怕事,躲在淮安多年都不肯入京,想来此事与他没有干系吧?”
    原来是为着这事……
    杜允文瞬间恍然大悟,只是在明悟之后,却是觉得有些牙疼。
    不过是想要避开孙惟德,先收拾了那季铭,怎么就这么难避开呢!
    淮安府云宁县,好像季铭确实祖籍淮安,但他为左相多年,也并没有把区区一个淮安府放在眼里,即便是那刑部尚书杨海生,一般也是不会注意到这般小事。
    不过眼下弹劾季铭的奏折已经递了上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要避开江程云,说不得要再麻烦些了。
    “孙相放心,江知府为官清廉,人品正直,在下相信他是怎么也不会这般糊涂,去做这等错事。”
    孙惟德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杜允文眼下不想与他对上,自然也只得咬牙,言明不会对江程云动手。
    与孙惟德同朝多年,有时常的打交道,即便是这孙惟德一向都是个温和亲切的样子,但杜允文却从来不敢小瞧,甚至对他的每一句话都颇为在意,仔细揣摩,生怕遗漏了什么。
    毕竟是吃亏吃多了,上当越多越是谨慎。
    因而,即便是方才孙惟德面容和煦,似与他闲聊一般说到此事,但在杜允文眼中,却是觉得似有威胁之意。
    “如此甚好,允文兄果真是不亏乃我多年知己,有你在,相信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必会安然无恙。”
    孙惟德显然很满意杜允文的话,当下便含笑与杜允文言语两句,后又见着站在杜允文身侧的陶明哲和杨海生,便又是很识趣地道:“想必允文兄跟明哲兄还有事要忙,那我便先行一步了,改天空了一起到我府上喝茶,我那里新得了一批好茶,到时与知己烹茶对弈,实乃一大快事。”
    言罢,就转身悠然悠然的离去。
    这里杜允文看着孙惟德离开的背影,不由面色一沉,骂出了声来。
    “老狐狸!”
    陶明哲也是忍不住接话。
    “真虚伪!”
    杨海生等一众官员也是颇为无语。
    ……
    第184章 第184章:可进可退
    季铭季阁老被刑部弹劾了!
    散朝之后,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京中的官员之间流传开来。
    京中的官员们一直眼看着这场风波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是连季铭都深陷其中,大家都是不由打了个寒颤。
    看来左相那边还真是不好惹。
    而刚刚才招惹了左相杜允文的孙惟德却是全然没有心思去多想其他,一散朝也懒得去内阁点卯, 而是直接坐轿子往家里赶。
    “去都察院那边叫了景源即刻到府上来。”
    路上, 孙惟德想了想,便吩咐随从道。
    “是。”见着他面色不善,随从也是不敢大意,忙应了一声就急急赶往都察院。
    这边顾云浩也是听闻了早朝殿内之事, 正也是满腹心事,见着师祖派人来寻, 当下便跟陈云华告了会假, 二话不说就骑马去了孙府。
    到了孙府,却是见着孙惟德正在令一名幕僚写信。
    “景源, 你来了,快,老夫正欲遣人即刻去往越省一趟,你若是有什么书信,便一并在此写了,也可带回去。”
    见着顾云浩,孙惟德放下手中的茶碗,直接说道:“再则, 你也来与老夫一起想一想, 那杜允文老匹夫虽然说此次不会波及到你那没出息的老师, 但那老东西的话不可信,说不得还有什么后手。”
    说到这里,孙惟德皱了皱眉,又道:“杜允文此人为人果决,手段狠毒,即便现在看着无碍于咱们,但日后定然还是巴不得咱们倒了,说不准会在此事上留下什么后招,咱们须得提前防范着才是。”
    闻言,顾云浩心下了然。
    但因涉及到老师江程云,还是忍不住道:“师祖,弟子散朝之后便听闻了此事,可是杜允文已经明言不会损及老师?”
    “恩,不错。”
    孙惟德颔首说道:“散朝之后,老夫便找到了那老匹夫,他亦是许诺不会牵涉到程云,只是这东西最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眼下这般不过是不想与咱们为敌,而今后却是说不准还会不会再拿此事生事。”
    说到这里,孙惟德顿了顿,却是又道:“这也是须得从长计议,你且去写信吧,到时候让人一并带回越省去。
    闻言,顾云浩不由看了一眼立在书案前那位正在奋笔直书的幕僚,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去一旁研磨写家书。
    一时间,那幕僚停笔,顾云浩也刚好将书信写好。
    “相爷,您看看可行?”
    幕僚将手中的信纸恭敬地递给孙惟德,陪笑说道。
    “好,你且自去吧。”孙惟德淡淡地吩咐道。
    “是。”
    这边顾云浩见着那幕僚离开,便也没了顾忌,一面装好自己写的家书,一面说起方才朝会之事:“师祖,莫不是这杜允文竟是这般快就想要拿下季铭?”
    “这也说不定。”
    孙惟德叹息一声,将手中的那纸书信放下,说道:“杜允文此次,还真是可进可退。”
    闻言,顾云浩也是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师祖所言。
    杜允文之前已经对付了唐守忠,眼下虽然唐守忠没有正式定罪,但却也是在接受三司会审,多半是凶多吉少的。
    毕竟对于一位官员来说,名声还是比较重要的,特别是像唐守忠这样的高官。
    只要走到三司会审这一步,即便是后面审查出来没有多大的问题,那也是没什么可能再留在朝堂上的。
    在任何一个时代,司法是绝对权威的,代表着国家意志和决策,更别论这样的专治社会了。
    这个时代下,帝王的一句话便是国家意志的表现。
    既然元化帝下令三司会审,那么唐守忠即便是无罪,他的仕途之路也是走到头了。
    □□社会,必须维护帝王的权威,若是下令三司会审,而后又无罪开释官复原职,岂非是告诉天下人,他元化帝昏庸糊涂弄错了?
    帝王乃是天子,是天下最圣明之人,绝对是不会错的!
    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便是这个时代之下特有规则,顾云浩无力改变,也只得依照规则行事。
    唐守忠现在也算是倒下了。
    季铭一党的几个重要人物,眼下也就是剩钱卓然跟梁如海几人了。
    杜允文这么急切地在湘省涉及构陷梁如海,想要借此拉梁如海下马。
    结果元化帝一心想要保住梁如海,刚巧在朝堂上,师祖孙惟德也掺和进来为梁如海说话。
    眼看着梁如海之事或许会有转机,杜允文跟陶明哲却是以攻为守,直接上表弹劾季铭,甚至还牵连季铭的另一个得意弟子——越省提学李霖越。
    毕竟再是看重梁如海,季铭也不会舍己为人,眼下他自身难保,陷入越省徇私之事,又有多少心思去为梁如海谋算?
    而且元化帝那边,只怕也是进退维谷。
    若是仅仅想要保住一个梁如海倒还罢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季铭,附带一个李霖越。
    如此一来,若是全数保下来的话,被有心人传出些风声,岂不是有损帝王的名声,认为皇帝偏私。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只怕勋贵世族那边更加不满元化帝,认为元化帝有心与守旧派对立,所以处处偏袒季铭等人,军队那方面,也会生出悖逆之心。
    毕竟杜允文等人弹劾所奏之事都是言之凿凿,多半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只是以着杜允文跟陶明哲的手段,能如此构陷季铭等人,多半是已经准备了许久,若真的下令核查,只怕非但不能还三人清白,更是可能直接查出更多的事情来。
    为官之人没几个是干净的,特别是季铭、梁如海这般身处高位之人,更是绝对经不住细查。
    顾云浩明白这一点,杜允文跟元化帝更是心知肚明。
    故此,在这件事情上,杜允文跟陶明哲确实走了一步好棋。
    而且,就算是师祖孙惟德站在元化帝一方对抗杜允文,只怕也是收效甚微。
    毕竟这还只是文臣之间的争斗,虽然步步为营,但总归不至于翻覆乾坤。
    要知道杜允文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华朝的勋贵世族,不仅在文臣中自成一党,更重要的是在军中的影响力更是无人能及。
    元化帝初掌帝位,若是真正撕破脸的话,华朝的几十万大军,只怕仅有薛海麾下的十来万禁军听令于他。
    若是那样的话,军中必然大乱,更别论虎踞藩地而狼视雍京的平王跟蜀王了。
    对于这一点,早在太上皇去世之前,顾云浩便跟孙惟德细细分析过了。
    不仅是季铭,就是现在的元化帝,都是无法真的与杜允文相抗衡的。
    唯一的办法,只有退步,稳住帝位,只待慢慢掌控了军力,方才能有可为。
    既然早就预料到结果,知晓元化帝最后都会在这场风波之中退让,孙惟德便当机立断,即刻将顾云浩从旋涡之中捞了出来,直接从户部调任到都察院。
    对于此,顾云浩虽然是心中无奈困苦,但也很是赞同师祖所为。
    既然无力相争,那么自然是要尽最大的可能保存实力。
    否则被杜允文借着这个时机一举尽灭,那在朝堂之上,便更是无能能牵制住杜允文了。
    若是整个华朝的朝堂上全是杜允文的人,那元化帝即便再有抱负和手段,也是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成为杜允文的傀儡。
    因此,在这场风波之中,孙惟德早早避开,不仅是为了保存实力,给自己一个退路,更是给右相一派的官员一个退路,亦是给元化帝一个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