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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打脸日常 第31节

      “嗳?”冯小小气息一窒,悄悄瞥眼瞧他。
    裴衡止此刻却坐得端正, 好似刚刚那瞬息温柔,不过是她的错觉。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 你既病着,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少女慌慌张张起身,赶在薄红染上整张面容前转身,走了没多远, 身后的郎君淡淡叹息一声, “冯姑娘且留步。”
    他缓步而来,眉目间似有忧愁, 却没有强迫冯小小转身。她的背影单薄,衬在一片黑暗之中, 仿佛只要再用些狠力,就能轻而易举将她击垮。
    裴衡止垂首, 轻声问, “你可信我?”
    冯小小略略点头,稍转身应道, “我知裴公子是好人, 更是信得过的郎君。”
    “那.”裴衡止一顿, “姑娘贴身戴着的那块玉佩, 能否给裴某细瞧瞧?”
    玉佩?
    纤细的手指触在衣领里的红绳, 冯小小有些犹豫。自打她记事起,这块玉就戴在她脖颈上,爹更是时常嘱咐,切莫让外人见到此玉。
    就是在府里, 除了贴身的嬷嬷与玉书,谁也不知她身上有玉。
    裴衡止不过住了几日。
    “你怎么知道的?”回过神来的冯小小转身,戒备地看向面前的郎君。
    “冯姑娘可还记得今日马车颠簸?”
    裴衡止认真与她解释,“当时姑娘衣领略有挣开,我才无意间瞥到。”
    天!竟然还有这档子事,那会子她压根没发觉,只顾着哄生气的裴衡止。
    冯小小面上更烧,手指捂在衣领,“那你,你还看到了什么?!”
    她又羞又怒。
    裴衡止忙摇头,严肃道,“姑娘放心,当时玉佩只是稍稍露出,裴某并未多看。”
    “当真?”冯小小冷静下来,细细回想着那时候的情形,他倒说得没错。
    “这枚玉佩是爹在我出生时便赠予的,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那双戒备的水眸渐渐松懈,冯小小解下玉佩递给裴衡止,“爹说此玉不得给外人看。”
    “你看过,可要记得替我保密。”
    握在掌心的与似有千斤沉,裴衡止默默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破天荒的没有作声。
    夜深寒意重。
    待更夫敲过第二遍梆子,偏房里的烛火才被人吹灭。
    一墙之隔。
    裴衡止已经枯坐了好一会。
    “爷。”金羽躬身换上新的烛台,“这信.”
    书桌上,信笺中的笔墨还未干。裴衡止目色凝重,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少女说过的每一句,每一字。
    她说不能给外人看,却又极为信任地递给他。
    所以她.到底将他看做了什么?
    郎君皱眉,他此刻矛盾的很,可这份矛盾中,又藏了许多不可言说的欢喜。
    小小。
    裴衡止低低念着她的闺名,腔子里的心沉沉跳动,每一下都似碾过小石子,又疼又闷,叫人喘不上气来。
    许久,他才放下手中的笔,将信交给金羽,面无表情吩咐道,“照例送去。”
    *
    朱红宫墙如流线飞舞,圈住了京都之中,最为华丽的飞阁流丹,宫殿楼阁。处处都是金粉琉璃尽奢华,明珠翠玉空闲置。
    月色清辉,亦是难比拟慈华殿之中的璀璨灯火,便是深夜,依旧檀香袅袅,隐隐还有声声佛号。
    跪在殿门外的宫婢內侍,全都垂眸静待。
    廊下来人,脚步亦是轻快。稍稍与殿内伺候的內侍说了几句低语,借着广袖遮挡,悄悄递了信笺过去,他便规规矩矩跪在殿外。
    须臾,殿内念经之声暂缓。
    刚刚进去的內侍躬身后退,到殿门处才转身,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黑影,“金侍卫,还请您移步西侧廊庑。”
    金羽一顿,这些日子他前来送信,都只是送完就走。今这王喜公公留人,却不知是为何。
    他不敢马虎,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喜身后。
    西侧廊庑安静。
    王喜先是四处查看了几番,方请了金羽进去。
    “金侍卫。”此刻的王喜比起之前在殿门不知客气了多少,他声音尖细柔和,“太后有口谕,如今戚贵妃得协理六宫之权,冯府旧案不易张扬,暂且不必日日送信禀报。”
    “从今起,您可就不必再来回奔波。”王喜面上含笑,向前一伸手,“是以这出入宫的令牌,就暂且留在杂家这。”
    “是。”
    金羽领命,正欲走出廊庑,又被王喜叫住,昏暗之中,內侍特有的声线低低传过话来,“太后还说,侯爷办事最为认真,纵使冯女无辜,亦不可假戏真做。”
    他这些年在宫里养得白白胖胖,又是副天生笑脸,故而才得了喜字。
    可这一瞬间,那上扬的眉目中却是寒意惊人,金羽躬身,“还请喜公公放心,我们小侯爷自有分寸。”
    *
    待裴衡止彻底收拾完方云寒与徐莹,百花节已经如约而至,
    今天还未亮,春雨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爷。”敲门进来的金羽,身上还有未消的寒湿之气,他从怀里递上一个包袱,“冯姑娘的小厮服已经做好,您瞧瞧。”
    打开的包袱中,好好叠着一套灰蓝布料,看起来毫不起眼。
    裴衡止满意颔首,“虽说是玉书给的尺寸,但裁缝手下尺寸松紧不同,你且拿去让冯姑娘试试,若是不合身,这会改还来得及。”
    金羽应了,正要出门。
    “等等。”郎君眉目一皱,又反了悔,“还是我拿去吧,今是百花节,金枝茶不好泡,你去灶房帮忙。”
    “是。”金羽大踏步去了灶房。
    窗外,春桃沾了雨水,正鲜艳欲滴。
    裴衡止弯弯眉眼,长指轻巧地拎起包袱,推门前,郎君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衣衫,抚平袖口褶皱,这才缓步往偏房走去。
    半开的窗里,少女正坐在榻边,认真绣着香囊。
    今就是百花节,她得赶到进宫前交给裴衡止才好。
    手下的明月青竹已成,她却仍专心地绣着什么。裴衡止站在窗外瞧了一阵,偏冯小小全幅心神都在香囊之上,压根没注意到。
    郎君负手,想了想,故技重施。
    长指拢在唇边,才咳了一声,认真忙活的小兔子忽得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一抬头,细针便直直戳进了指尖,血珠儿沁出。
    “冯姑娘!”裴衡止哪里料到会是这种情形,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推开虚掩的房门,几步便立在了冯小小面前。
    他来得快,握住她沁血的指尖,眉头都快皱成了远处绵延的山峰。顺手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紧紧捂住伤处。
    郎君面色沉重,那双桃花眼里愧疚难挡,“都是我不好,不该突然出声。”
    他的紧张与担忧,并未遮掩。
    冯小小心中一暖,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只用余光瞧着他,“没事的,只是小伤而已。”
    说起来,也是她技艺不精。
    “怎么会是小伤,十指连心。”裴衡止说着,又吹了吹她被帕子包裹严实的手指头。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冯小小面上止不住的泛红,慌忙从他掌心挣脱,偏过脸不自在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本就靠得近,这会若不是少女先背过身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依偎在一处的并枝芙蓉。
    甚至于,只要郎君低首,便可嗅到她发间清香。
    “是我唐突。”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裴衡止稍稍后退几步。
    郎君颧上亦是铺上一层浅浅的粉。伸手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香囊,细细打量起来。
    青竹苍翠,还有一只小小玉兔,圆滚滚地蹲在月亮上。
    看得那双美极的桃花眼弯弯,心底软和的一塌糊涂。
    “啊,这个,这个还没绣完。”冯小小悄悄打量着裴衡止的脸色,似笑非笑,着实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裴公子要是觉得不行,我还让玉书也做了一个备用。”
    郎君侧目,温柔一笑,“我瞧着挺好,冯姑娘有心了。”
    “咦?”冯小小一愣,她这香囊走针缝合,就连玉书看了都直摇头,难不成是裴衡止没收过香囊,所以看不出?
    她有些心虚,从绣篮里拿出玉书早就做好的香囊递过,“要不今还是用这个吧。”
    毕竟是要作饵,可半点马虎不得。
    裴衡止摇头,“这香囊手艺精美,别人看了只当是我外面高价买的。还是冯姑娘做的这个,更像是.”
    他含笑顿了顿,“总之,我觉得这个更好。”
    冯小小半信半疑地缝完最后几针,才递给裴衡止,就被郎君好好缀在了腰间。
    他今日穿着锦服,举手投足皆是富贵风流,“怎么样?”
    好看是好看。
    不过,香囊自古都是赠予心仪之人。
    他这么正大光明地挂在腰间,冯小小的脸登时红了个透,“裴公子,这不是要作饵么?”
    “是要作饵。”裴衡止不慌不忙解释道,“今日百花宴,我与香囊俱是诱饵,缺一不可。”
    冯小小懵懵点了点头,刚收拾好绣线,面前就递来一个包袱,郎君清朗的声线含笑,“这是小厮服,你且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他背身离去,还不忘贴心地关好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