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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读人生 第56节

      于泽每一次为那人喝醉,最后收拾烂摊子的都是宋君白。
    在宋君白毕业前的最后两年里,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仿佛倒置了,宋君白才是那个情绪稳定的心理咨询师,而于泽则是一个陷入感情困境的病人。
    或许心软是女性的天性,又或许宋君白只是坚强惯了,习惯扮演被依赖、被需要的角色,总之在种种复杂的因素下,宋君白和于泽的生活交集越来越深。
    宋君白毕业那一年,于泽和前男友几经分合,终于断绝了关系,宋君白当时听信了于泽的一面之词,以为是于泽的前男友出轨,一度同仇敌忾地恨过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
    却没有想过,为什么于泽和她无话不谈,口口声声说她是他唯一的朋友,却从来不曾带她见过那个男人。
    事实就是,于泽的男友想要一段纯粹的感情,哪怕不能公开,不能获得法律的承认,但于泽却始终想找人形婚甚至是代孕,以满足他母亲的颜面需求。
    而更大的不幸在于,宋君白的父亲在那一年突发脑梗,庞大的医药费和未来所需的康复费用击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一家三口。
    于泽提出,如今他心灰意冷,短时间内无法接受新的恋情,但他母亲却屡屡以死相逼,想要让他乖乖结婚。
    宋君白需要钱,于泽自己事业一般,没几个钱,但他母亲却靠着拆迁颇有资产,如果宋君白愿意,他们可以协议结婚,以彩礼的方式给宋君白提供一大笔钱,足够她度过眼前的难关。
    协议时间是三年,三年后,他会找机会和平离婚,宋君白则只需要在五年内归还这笔钱就可以。
    彼时的宋君白不通情爱,身负重担,也没有恋爱成婚拖累他人的打算,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对她来说非常令人心动。
    父亲的病情拖不得,icu 每天的医药费让宋妈妈几乎一夜白发。
    宋君白答应了于泽的提议。
    彩礼八十八万,现金。
    救回了父亲一条命。
    却没想到,在三年后,赔进了自己的半生。
    第五十三章 谎言背后的前男友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大约是每个高三学子都会经历的保留曲目。
    除了全年级集中在体育场上听校长的激情宣讲,以及跟着年级主任统一宣读誓师宣言之外,各班也自有各班的特色。
    老派一些的班主任就是程序性地挨个儿谈话鼓励,了解学生的理想,确立合适的目标。
    新潮一些的则会弄些氢气球之类的,写上理想放飞。
    到高三二班,班主任小徐老师既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花里胡哨的气球,他抱了个巨大的玻璃瓶慢吞吞地走到人群中间,又掏出漂亮的标签纸和几根笔。
    “虽然说是高考百日誓师,但是,我还是想跟大家说,高考不是终点,它是一个起点。”
    小徐老师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但宋君白却觉得,小徐老师最近的黑眼圈似乎重了些,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高考的分数从来都不是终极目标,它只是实现理想的一个起步台阶,台阶的高低很重要,但往上的方向更加重要,所以——”
    小徐老师拍了拍厚重的玻璃罐子,继续道:“大家想一想,自己未来想做什么,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理想不论高低,都是美好的,把你们的理想写下来,装进这个罐子里。”
    “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高三生,我在教学楼后面的绿化林里申请了一平米的地,种了一棵桃子树,我想把这个罐子埋下去,十年之后,如果你们还有人记得我,可以在桃子成熟的季节回来找我,到时候,我们一起把罐子挖出来,我要吃着桃子看看你们的理想实现了没有。”
    ……
    一张张写好的纸条被叠成各种形状丢进玻璃罐里,小纸鹤小青蛙小船小心心,不知道是不是跟小徐老师待久了,大家都习惯了用最大的耐心对待每一件小事。
    沈路也笨手笨脚地叠了个丑丑胖胖的纸鹤,闭着眼丢进了玻璃罐里,写的时候还背着人,谁也没给看。
    去挖坑的是沈路和周晓,等埋好罐子整理好表面并且重新铺上草皮,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
    小徐老师让他俩先走,自己则去找学校后勤的师傅要来了浇水用的软管,给新铺的草皮和小桃树浇足了水。
    天色渐黑,这篇郁郁葱葱的绿化区里更是没有人,只有藏在树底下的几盏灯还凑合亮着。
    小徐老师浇完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了旁边那块刻了字的石头上。
    石头上写的是“2001 届高三(三)班留。”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红色的刻痕,怔怔出神。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身影。
    “这就是你和我说过的,你们班级在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时候埋下去的石头?”
    小徐老师吓了一跳猛地抬头,黑色边框眼镜都差点掉下去。
    旁边那人却伸手帮他扶住,顺势一推,离开的时候,指尖还从他耳廓边上轻轻划过。
    小徐老师霍然站起来,避开他的手指,目光看向别的地方。
    “你来做什么?”
    那人身上还套着白大褂,身材高大,身形匀称,戴着无框眼镜,神情里有几分无奈,正是于泽。
    “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跟你闹,我早就和你分手了。”小徐老师沉默了一会,忽然散去了周身那股惊惶不安的气质,转而扭过头,直视着于泽的眼睛,认认真真道:
    “是分手,不是闹着玩,我离开省城回母校当老师也不是对你的欲擒故纵,你其实用不着找机会把自己送到这里来,而且这里也并不适合你。”
    小徐老师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会和你复合的,我们的三观不一致,以后只会两看两相厌,实在没有必要走到那个地步。”
    于泽眼里清晰地浮现出怒意。
    “你就非要这么较真儿吗?”他伸手抓住了小徐老师的手腕。
    看着白而娇贵,入手瘦骨嶙峋得硌人,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但尽管没有力气,这双刚刚种过树的手,却有着小树一样的韧劲儿。
    他一寸一寸、坚定地挣脱了于泽的手。
    “于老师,容我提醒你,这里不是省城,这里的民风也不如大城市那样开放,万一你的秘密再被人知道了……”
    于泽暴怒:“你威胁我?!”
    小徐老师依然慢吞吞地,他挣脱了于泽,伸手揉了揉手腕,火辣辣地疼,于是干脆送到浇水的水管底下用凉水冲了冲。
    却没想到这一动作更加激怒了于泽,他两步跨过去,一把揪住小徐老师格子衬衫的衣领。
    “你就这么不想我碰你?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我床上是什么样子的?”
    小徐老师比他矮了半头,但他直视着于泽,眼神平静。
    “你想多了,于泽,我和你不一样,我无牵无挂,以前和你在一起,我也不后悔,现在和你分开,也是深思熟虑。我现在在这里当老师觉得很开心,你既然有别的打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徐立!我都为你放弃了保研的资格,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应付一群土包子乡巴佬,你还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小徐老师摇了摇头,想挣开,却没挣动。
    “不是真心不真心的问题,这根本就不是感情问题,于泽,我说过了,我们是三观不合,你一面想结婚生子保持正常人的体面生活,一面又想满足自己的性向,这在我看来是不对的,是违背道德,甚至是违法的。”
    于泽冷笑:“违背道德?我怎么就违背道德了,我生下来就是同性恋是我愿意的吗?是,我知道你命好,家人理解,又不用为生计担忧,即便是同性恋也能得到家人的支持,你根本就没尝过被歧视的滋味!”
    “你知道被亲妈骂变态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高中明明能考班级第一,就因为有人说我是同性恋变态,于是连老师都认为我人品不端考试抄袭班费少了也第一个搜我的课桌是什么滋味吗?”
    “我就是想过上不被歧视的生活而已,我跟你说了,我会找拉拉或者不婚主义者,只是形婚,最多会采用试管婴儿的方式要一个孩子,我和她不会生活在一起,她根本不会介入到我的感情世界里,这对你有什么影响?我怎么就道德败坏了?我怎么就犯罪了?”
    小徐老师没说话,他只是皱着眉看着对方。
    他早就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着原则上的分歧,所以哪怕于泽是他的初恋,是他真心爱过的人,他也坚定地分了手,并且离开了本来有更好发展的省城,选择回母校当一名普普通通的物理老师。
    砰——
    小徐老师没动,有人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复返的沈路,一拳打在于泽的腮帮子上,
    于泽扑倒在地,地上是刚浇完水的泥泞,他白大褂上顿时一片狼藉。
    于泽暴戾地站起来,眼神阴毒地盯着沈路。
    沈路的眼神却比他更可怕。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弄死这个人,就是他,把宋君白逼上了绝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宋君白始终不肯跟他坦白这场婚姻背后的真相,又为什么宋君白会说,这是最不值得他吃醋的人。
    这一刻,沈路倒宁愿宋君白当初只是瞎了眼,爱上了一个人渣,也比这样受一个无耻的骗婚同性恋的侮辱要来得好些。
    婚姻是交易,那孩子呢?
    宋君白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沈路一直不知道,像宋君白那样内心强大的人,有什么能摧毁她,把她一度逼上天台。
    答案就在眼前。
    宋君白不可能和一个骗婚同性恋生孩子,她说婚姻是交易,可只字没提孩子,她也不可能拿孩子来做交易。
    他怎么能这样侮辱宋君白?
    而小徐老师已经呆了,他不知道沈路怎么过来了,更不知道沈路为什么这么大的怒火。
    他试图伸手去拉沈路,沈路死死握着拳,纹丝不动,随时可能冲上去再揍于泽一拳。
    于泽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从小徐老师的手上扫过,冷笑一声:
    “怎么,小徐老师说得那么道貌岸然的,原来都是骗我的,事实是已经跟自己的学生搞上了吗?他搞得你爽不爽,比我还——”
    “唔——”
    沈路手臂被小徐老师拉着,但他个高腿长,一脚过去,直接把于泽踹翻了。
    于泽狼狈地爬起来,弓着身子捂住肚子。
    小徐老师急了,伸手整个人抱住沈路。
    “别打了,打出好歹来你怎么办!”
    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愣是把沈路拖出了阴暗的绿化区。
    第五十四章 是温和的,坚定的,充满希望的
    沈路坐在绿化区外的长椅上,胸口依然剧烈起伏着,没能得到彻底发泄的怒气郁积在胸口,撑得他心脏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