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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从天而降的伽罗

      杨坚拢了拢披风,侧过头向窗外看去,一片紫玉兰开得正艳,杨坚却低下了头,沉入回忆的长河。
    一步一叹一潦草,一生一世一飘零,几回梦中身切切,抬头烛蜡,前尘难挽。
    杨坚安静的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发呆,伽罗在窗外瞟了一眼,蹑手蹑脚的从门口进了屋子,哪知刚走到杨坚身旁便被发现了。“都这么晚还不去睡。”“皇上不是也还没睡吗?就知道管我。”
    “皇上是有事。”对于这个伽罗,杨坚有些无奈,父母早走,而今自己的亲人便只剩下这个小妻了,虽然父母两系都人丁兴旺,但是于自己,都只不过是利益的枢纽。
    想到这些,杨坚心里对伽罗的爱更加浓烈,转过身来,却见伽罗穿着浅粉色的衣衫,外套一件红色的披风,瓜子脸,大眼睛,倒是十分漂亮。看着自己心爱的伽罗,便再也生气不起来,柔声道:“姑娘家穿的这么艳,还大红色,真是的。”
    “皇上。”拖长了尾音的撒娇使的杨坚很无奈,道:“罢了,朕懒得说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到处跑,快回去睡觉,不然明早又起不来。”“我好奇啊,皇上天天睡的那么晚,怎么每天都起得来床。”
    “皇上每天事情很多,想睡也睡不好,好了,皇上还要忙,你快去睡了,别烦我。”伽罗嘟着嘴哼了声转过身就走了,完全不把既是皇帝又是兄长的杨坚放在眼里。
    杨坚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这样的妹妹真是让自己头痛,每天忙不完的国事伤不完的脑筋,还要分心去管她,想着杨坚就觉得自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一阵夜风从窗口吹来,带来阵阵清香,抬头看去,紫玉兰不知何事已经开了几朵,在艳丽的宫灯照耀下显得更加迷人。
    “呵。”杨坚轻笑出声,母亲就很喜欢紫玉兰,所以母亲的宫殿里栽满了紫玉兰,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爱上了这种花,而今,紫玉兰花开依旧,年年岁岁,离开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杨坚又是一声叹息,原来开春了,那应该又很多花儿要开了。
    卫王府内,杨爽一身黑色华袍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同龄人,看着卫王凝重的神情,终于开口道:“王爷谨慎是好的,但风险与利益总是如影随形,此计若成,皇位便是王爷的,若败,虞世基当场自尽,也连累不到王爷。”
    “所以你认为,如论最终结果如何,本王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是。”卫王轻笑了一声,道:“你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朋友,这件事我当然会办,这样好的机会我怎能放过,但不是由你去。”
    “王爷。”“同人不同命,人命岂会等价。”“王爷,你太多情了。”“呵,我现在要杀的是我的兄弟,你却说我多情。”
    虞世基别过脸去,道:“大唐国王怜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故亲身前来我朝与皇帝商议边疆之事,皇帝趁机囚禁大唐国王,以威胁大唐,国王李昞不肯成为民族罪人自尽,边疆动乱,皇帝无能,置百姓生死于不顾,下诏罪己,将皇位传与先皇之子卫王。这就是整件事情。”
    “我会安排,会找与卫王府无关之人去做。”“王爷。”“我知道你想帮我,放心,我还需要你很多的帮忙。”虞世基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轻轻的叹息传入杨爽的耳中,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虞世基离开后,杨爽却全无睡意,烦恼的事情太多,提了提衣摆,杨爽站起身向外走去。
    虽已立春了,但夜晚的风依旧寒冷,迷离的灯火下,脚边一簇簇的鸢尾花使的杨爽停下了脚步,轻轻皱了皱眉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浅笑的自言自语道:“鸢尾花开了,紫玉兰,应该也开了吧!”
    缓缓抬起头,成片的玉兰树上,已绽放着花开,以及许多还未到时候的花骨朵儿,一片的艳紫色映入眼睛,勾起太多的记忆,在风中瑟瑟飘摇的花瓣,混合着过往的记忆落下,却始终无法归入尘土,使人不去思念。
    杨爽立在树下沉沦于过去的记忆,这个世界安静的就只剩下夜晚的风声,随着风飘落的花瓣落在杨爽的身上或脸上,带来一丝丝的冰寒,却让杨爽贪恋这一瞬间的冰凉。
    传来的风声似乎夹带着其他的什么,隐隐感觉到是什么乐器的声音,却又听不真切,现在这样晚了,怎么会传来这样的乐声?杨爽的眼眸中带着疑惑,凭着感觉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乐声由风夹带传送,竟从雪恒院传到了杨爽书房,一路走来,杨爽也是十分好奇。
    卫王妃坐在窗前,兀自的抚着手中琴,浅蓝色的衣服衬托的她更加脱尘,美艳的脸庞上带着不为外界所扰的神情,琴声入耳,有的只是弹奏者自己的心中世界。
    不忍打扰,只是扮演好一名听奏者,静静的听着她心里的世界。自月前完婚,自己对自己这个王妃可说是没有多少印象,只觉得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只是今晚的琴音,让自己觉得,她的心里,有着一个世界。
    琴音停止,安静的就只剩下风声,卫王妃侧目望向窗外,那翻飞的紫玉兰花瓣,无力的随着风摇摆,不正是现在的自己吗?
    许是感伤太过,一声叹息,听在杨爽耳中,勾起太多的陈年往事,自己的母亲,印象中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聪明俊秀,最后还不一样是如这风中的花瓣,由不得自己,最终,依旧做了深宫中的一抹游魂。
    杨爽想起了太多,掉过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生机盎然的春天,不应该让人如此多情怀念,杨爽低着头,心里沉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回到卧室,侍女为他脱下衣袍,卸下发冠,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道:“皇兄,你现在,应该也还没睡吧!”说完闭上眼,安静的入睡。
    卫王妃坐在窗边发呆已许久了,或许是窗外灌进来的风吹醒了自己,独孤般若回过神来,又低着头看着琴,一会儿才抬起头,对身旁的几名侍女道:“好了,你们也都去歇着了吧!”
    几名丫鬟恭敬的答了是,也就走了出去。独孤般若站起来卸下珠钗,脱下衣服,坐在床边,却又开始发呆,先皇没有嫡子,卫王和皇上皆是先皇最出众的两个儿子,看来皇上对卫王是心有芥蒂的,不然自己父亲虽是太师,但几年前便已告老还乡,家中可谓并无权势。
    可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何却成为了这场政治平衡的博弈牺牲品,皇上对卫王心中怀有他想,只怕自己,会因为夫家的关系连累到娘家,自新婚之夜过来已有月余,自己与卫王也不过才见过四、五次面。
    自己得不得卫王欢心这不重要,只是,不能连累了父母。想着这些,独孤般若又是一声叹息,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行动也慵懒的掀过被子躺在了床上。
    刚立春了的时节天亮的还是有些晚的,杨爽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妻子,才十六岁的年纪却在睡梦中轻轻皱起眉,让杨爽想不清楚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她的梦中有些什么?为什么连梦中也带着忧愁。
    独孤般若嘴角抽了下,随之动了动手,这才缓缓的睁开眼,却见杨爽坐在床边,疑惑之下赶紧坐起身,低头恭敬的道:“妾身晚起,王爷何时来的也不知,王爷恕罪。”
    独孤般若身上穿着睡衣,在早春寒的时节里显得十分单薄,杨爽拉起被子盖在独孤般若身上,道:“这个时候还算早,本王今天有事要出门,所以起早,来看看你。”
    “让王爷挂心了。”“夫妻之间,说这些话,你是要起床了还是要再眠会儿?”“起床了,不能太贪睡。”“也没什么,这天气还有些冷,要没什么重要的事,多睡会儿也没什么。”“王爷要出门,吃过早餐了没?”杨爽听她一说才想起自己起床就来了这里,早餐还没着落呢。
    看着眼前人的表情,独孤般若轻笑了一声,道:“早餐是一定要吃的。”说完向屋外吩咐道:“烟儿,马上准备早餐。”随之掀开被子,刚要下床穿衣服,屋外传来了烟儿的恭敬回话,看着独孤般若温柔优雅的穿好衣裳,这些再普通的动作却让杨爽觉得十分舒服。
    这时霞儿带着几个小丫鬟端着盆进来,霞儿则为独孤般若梳妆,待这些都弄好了,杨爽也走了过来,道:“都弄好了?”独孤般若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和平日并无两样,答道:“是。
    ”说话间站起身,杨爽则走过去牵着独孤般若的手,温暖的体温传来,让独孤般若心中诧异,总感觉今天的事都太过突然,但自己就是卫王妃,这些,好似又都再正常不过。
    杨爽两人携手走入饭厅坐下,清淡的白粥搭配着几道小菜,对于早上的饮食,倒是十分合适,“本王最近有些事情要做,可能对王妃照顾的不够,王妃就自己多照顾自己。”
    正在吃早餐的独孤般若听着杨爽的这些话,想着应该是成婚后的这段时间,自己都没在意,想不到他却上了心,笑了笑,道:“王爷事忙,妾身帮不了王爷,若自己照顾好自己能使王爷不分心,妾身当然要照顾好自己。”
    杨爽不自觉的笑了,与她相处似乎很愉快,想起之前的几次见面都是礼仪似的交往,今见她笑容温暖平和,自己也受到她的感染。
    放下筷子,杨爽道:“本王先出去了,办完事就回来,你自己在王府里想做什么都随意,想出门买东西也好见见朋友也好,就多带几个人,安全才好,要银子账房里去拿,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别动,那都是你自己的,本王没时间陪你,你自己多爱惜你自己。”
    独孤般若听着杨爽这些话,心里既是高兴又是疑惑,放下手里的筷子,道:“妾身都听王爷的,王爷不必分心妾身。”“嗯,过段时间,本王带你去母亲墓前,这个家,就交给你管了。”
    说完握着独孤般若的手,传来的体温让她觉得暖心,尤其是杨爽要带她去给卫王太妃上香,心里想来自是高兴,毕竟自己嫁进了卫王妃,这已是无力改变的事实,能与卫王夫妻恩爱,自然是最好的。
    独孤般若低下头,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妾身都听王爷的。”卫王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嗯,时间差不多了,本王出门了。”“妾身送王爷。”两人牵着手站起来走到门口,杨爽停下来到:“外头风大,女人家受不得寒,快回去。”
    “嗯。”杨爽见她答应,也就大步踏出雪恒院。
    直到那个黑色伟岸的身影消失,独孤般若才将目光移向别的方向,卫王突然对自己这样好,让独孤般若心里多少有些疑惑,虽说自己毕竟是嫡妻,但这也并不是必须爱的理由,只是身份的决定,可自己娘家没有什么权势了,那今天的事?
    独孤般若心里始终还是有一个问号,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独孤般若还是转身回屋了。
    杨坚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看着手里的国书,多年来大隋与大唐战事纷扰,空耗国力,却谁也没有真正的赢过,而今李昞主动要求划清两国边境战事,这对两国来说都是好事。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暂时,但战争能不开就不开,能用手段就用手段,当政者生死与百姓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不伤到国力根本,阴谋,太多时候的确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站在面前的丞相苏威、工部侍郎裴矩、骁勇将军韩擒虎却各持己见,杨坚道:“苏丞相以为应该和谈?”
    “是,大隋这些年国内大致安定,商旅来往频繁,交易繁盛,这也是经济繁荣的根本,国库里的钱银,也都是因着商贾而来,各地开办学堂,教化民众,表面上看,的确是繁荣昌盛,但这一切都是需要一个基础,那就是和平。
    若一旦开战,必然造成国内动荡不安,贼寇猖獗,扰乱民生,更别提商贾经济,虽说商贾贱民,却是国库来源的根本,国之所存,便是百姓,百姓不得安,臣乃苏威,此臣之大罪,而今局势,并未到非战不可。
    当务之急,是解决两国外交,以政治手段化解这场可有可无的战争,大唐国王已经递交国书,如果我朝拒绝而开战,那千古骂名在我朝而非大唐,此次事件应该圆滑处理,而不是战争。”
    杨坚听完苏威的话,杨坚心里是十分赞同,但表面上并未表示出来,而是看向韩擒虎,道:“将军怎么看?”
    韩擒虎略一沉思,道:“皇上,臣多年镇守边关,与大唐对战多年,对政治上的事一窍不通,但苏威说的有一点,臣十分理解,大唐国力强盛,军事了得,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我军也讨不了便宜。
    所有一旦开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受苦受难的,只会是百姓,臣镇守边关,见到边关百姓为了保命,逃离了祖祖辈辈生活的故乡,可谓是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妻离子散,那样的场景,纵然臣七尺男儿,沙场饮血也不禁动容落泪,若两国之事能和平解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为何还要开战。”
    工部侍郎听完韩擒虎的回答,冷哼一声,道:“将军怎么不说是自己无用,无法拿下大唐,若无战争,那就不需要军人。”“侍郎,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不是以牺牲无数军民的性命而名垂青史。”
    “分明是你懦弱。”“好了,这是御书房,讨论的是国事。”杨坚开口制止,随之看着工部侍郎,道:“邹侍郎,你掌管工部,这些年国库如何?”“国库丰盈。”
    “但若一旦开战,国之根本即受动摇,到那时候国库还如何充盈?开战所需军费,战后恢复,这统统都是得不偿失,而今大唐国王主动递交国书,朕拒绝,就是挑起战争的侩子手,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朕?怎么看大隋?”
    邹侍郎闻言,语气中已听得皇帝怒气,立即跪下,道:“臣一心为大隋着想,此次也是想着大隋国威不容质疑,又想着府库充盈,是臣太心急了,望皇上恕罪。”
    “罢了,邹侍郎也是为国忧心,起来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吧 !”杨坚说音显得慵懒,三人想着许是累了,齐声道:“臣等告退。”退后数步,方才转身离开御书房。
    杨坚的确有些累了,守护的东西太多,责任太重,,怎么会不累?眯着眼斜倒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今天还没见过伽罗,轻轻一声叹息,罢了,有自己在一日,便能护她一日,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