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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林水程拼命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从安全带中脱离出来,但是未能如愿。车辆慢慢启动着,越滑越远。
    远处的random组织成员也在慢慢靠近,十几个枪口依然黑洞洞的对着傅落银。
    傅落银关上车门,回头对杨之为伸出手。
    杨之为伸手去接,但是傅落银却突然手上用劲,没有让他拿成,两人就在半空中这样僵持着。
    “杨教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傅落银看了看他,随后——看了看另一边山头的瞭望塔。
    那种狼一样锐利的直觉,甚至让百米之外的狙击手都感到了心惊!
    ——“你就没打算让我活着走出去,是这样吗?”
    杨之为脸色急变,傅落银反手仍开了文件袋,亮出了他手套底下的伸缩装置,银色的,闪着金属的光泽,像一个小袖扣——与此同时,枪声大作!
    血光飞溅,远处的狙击手一枪正中傅落银手心,随之而来的还有面前的攻击,傅落银直接重重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组成了手套的延展式纳米炸弹飞快地散开重组,用0.01s的时间扩散了整个场地,炸开后形成了强烈的震爆效果,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掀翻了过去!
    气浪和火光同时爆开,枪声只响了一刹那就停止了。
    接下来的寂静却比死亡更令人难以忍受。
    傅家的装备车已经加速到了一定程度,林水程重重地踹着主控系统,冷静而疯癫的用手肘去砸车窗——如同在那个暴风雨夜,他击碎了车窗,撤销了自动驾驶系统。但是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傅氏军工科技最严实的装备车,车窗无比厚实。
    ——他怎么会抛下他一个人离开?
    林水程剧烈地喘着气,手肘被他砸得没有了任何知觉,骨骼接近碎裂,这种痛对他而言却仿佛不存在一样,林水程咬牙回头,用力地拔出了驾驶座椅上的头枕,拼命地用钢管尖头去砸,直到他指甲缝中都渗出血来时,车窗终于被他砸出了一丝纹路。
    “检测到撞击,自动驾驶系统已停止。”
    林水程不会开车,他扭着方向盘,立刻往回驶入了浓烟之中。
    细密的大雨中一片寂静。
    如果世间真有亡灵,那么它们此时此刻一定沉默无言地坐在墓碑上方,观看着这场人间闹剧,不发一言。
    只剩下暴风雨。
    林水程踩下刹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傅落银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个弹孔,右手直接被打穿过去,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又被雨水冲淡。
    “傅落银。”林水程觉得自己很清醒,但他的眼泪就是不断不停地流了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不要死,我来接你回家。”
    轰隆隆的爆炸声开始在远处响起,一声接一声,仿佛沉闷的爆竹声响——那是random的残余启动了自毁系统,也启动了埋在墓园周围各处的炸弹。
    坐标不向外暴露,这个藏在群山中的墓园里,外边的支援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
    傅落银还有意识,他睁开眼,勉强看清楚了眼前人。
    “别哭。”傅落银咳嗽了几下,感觉自己有好几根肋骨都断了,喉咙间溢满了血沫,只有努力才能不当着林水程的面吐出来,他勉强笑了笑,“有……防弹衣。”
    林水程低声说:“你别说话。”
    “我怕没准来不及。”傅落银轻轻说,“还跑回来,你怎么这么傻。”
    林水程眼底一片红色,喑哑的气音听起来毫无震慑力,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别说话!”
    傅落银看着他,笑了笑:“以为我要说喜欢你吗?——不可能。”
    “林水程,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我最想让你喜欢我的人。”傅落银疼得停下来喘了口气,随后接着说,“或许是我痴心妄想,我总觉得……太少了,我拥有你的时间,太少了。我和你第一次见……错了……”
    他是这样骄傲的人,因为从小到大的真心都从未被人握住珍藏,所以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别说话。”林水程解开他的衣服,观察着他肋骨断裂的情况,同时脱下外套,用力撕下布料为他包扎出血口,“傅落银你活下来,我这辈子下辈子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这是命运——
    如果这是再一次,他唯一能有机会从命运手中讨要自己的东西,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暴雨中青灰的墓园,黑色的伞,漆黑的车辆,还有低沉的、仿佛能催眠全世界的声音。
    现在他知道了,那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他被拦在墓园外的那一天,雾蒙蒙的,军用空间车驶出,车窗封闭。因为他挡了路,隐约能听见车上人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个学生,发了神经非要进去。这不合规矩呀!早说了都封园了,这是闹事,得拘起来。”
    “给他一把伞,送他下山吧。”
    ……
    第107章 尾声06
    爆炸声由远及近,震得窗户框框作响。
    “打雷了吗?”金·李在页面上拉着坐标框架,听到声音后警觉地回过头去查看,他的动作引起了身边女人的注意,冰凉的枪口顶上他的后脖颈:“不要动,不要打听不该打听的东西,专心做的你的事!”
    守在监控室门外的几个random警卫人员已经自行离开,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金·李噼里啪啦敲了一会儿键盘,随后又站起来往外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了,我真的感觉不对劲。小姐,真有什么事,咱们留在这里等死也不是个事啊!有句老话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提早跑路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刚刚那些声音是爆炸的声音吧?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他的眉毛拧了起来,湛蓝的眼里写满了惊恐。
    女组织成员看了一眼消息系统,没有任何消息,这时候也有点慌乱了——她把这份情绪强行压了下去,起身说:“你不要乱跑,我出去看一眼。”
    然而只走到门边她就发现了——远方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不止一架,机身漆涂暗蓝色,那是防御局的标志。
    她怔楞了两秒之后,想要回头看金·李,但是一枚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上了她的后脑勺。
    金·李挑眉站在她身后:“女士,我实在是想不到你能有这么蠢。我刚刚全程在你眼前做的,不是什么流体状态机,而是发信系统网络。”
    女人猛地转身想要暴起反抗,金·李轻轻松松地捏住了她的肩膀,反手用枪托狠狠地在她颈侧一砸!
    确认她晕倒了之后,金·李这才找到了当初绑他的那套绳子,死死地把她绑住了:“很遗憾你们错过了拉拢我的好机会,鸡腿汉堡都不给吃,你们算是什么甲方?”
    他迅速收拾了一个装备包出来,把所有能搜刮到的医疗设备都搬了过来,把电脑也顺走了。他整个人大包小包的,就这样冲入了雨中:“小傅总,小林总,我来救你们啦!薪资可记得再给我加50%啊!!”
    风声猎猎,直升机的轰鸣声横扫过来,溅落一地雨水。
    *
    联盟星城第三医院,icu病房外。
    警报已经解除,相比之前战时的冷情,医院里行走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傅落银断了一半的肋骨,右手手掌贯穿伤。他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几乎看不出呼吸。
    当时纳米炸弹投放时,虽然形成了定向的扇形面打击,但是傅落银由于距离过近,还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冲击,断裂的肋骨因此压迫到了肺部,部分体表烧伤,加上本身的内脏出血,造成了一系列较为严重的后遗症,至今昏迷未醒。
    万幸的就是,山上的狙击手被傅落银那一眼看慌了神,以为傅落银手里的文件袋里装着致命性武器,所以临时改变狙击方向,没有伤到要害,否则傅落银是真的神仙难救。
    医生说,或许会醒来,也或许永远醒不来,按照这个伤势,也许突然有一天人就走了,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林水程坐在icu病房门外,安静地看着隔离玻璃里侧的人。
    他从手肘到指尖都包上了固定板和绷带,脸上也带着伤痕,乌黑的头发有些长了,安和的贴在耳侧,看起来乖巧好看。
    傅凯来过一次,他忙着战后重建等一系列任务,去病房里看过一次傅落银后,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鬓边也生出了许多白发。
    他浑浊地叹息了一声:“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你和他的事,从前到现在,我都不支持,现在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他拍了拍林水程的肩。
    而傅凯之后,许多人也过来看望过傅落银,在icu病房外摆满了花朵和水果。他听说傅落银还有一位当艺术家的母亲,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出现。
    杨之为是纳米炸弹的直接受冲击者,当场就没能活下来,联盟肃清了random组织的所有成员,慢慢地将random整个组织的信息公布于世。禾木雅也因此上了军事法庭,正在接受指控,当中,国安九处几次邀请林水程出庭作为证人,最后都被婉拒。
    他只是呆在医院icu病房外,哪里也不去。
    联盟在一系列清查中,还查到了许多random组织的笼络的商业集团,其中有一家是夏氏医疗。这家企业曾经一朝破产,又在一朝之间重振,董事长本来就因为破产的事情一蹶不振,后来借了random的东风,更是成为了“神”的忠实拥趸,给r组织背后提供了许多资金和财富上的支援。
    夏氏夫妇对一切供认不讳,他们当初与苏家竞争选址,是为了给之后的火炬奥运会布局,这一切也与林水程当初算出来的相关性所吻合。
    只有他们唯一的儿子夏燃对此不知情。
    在夏燃接受调查的时候,联盟顺藤摸瓜地查出了一系列婴幼儿名单:他们都是704号以后编号的婴儿,并不同程度上植入了林水程身上发现的优良基因,也有一些婴幼儿不适宜植入基因,而是接受了和704号一样的初期行为培养,这种三岁以前的行为培养可以影响到一个人一生的性格和习惯。
    “夏家小公子因为全家涉案的原因,现在正在被监控中,限制行动;但是他问了一下能不能来看一下傅副处长,我们拒绝了这个请求。”九处人员告诉林水程。
    林水程垂下眼,没有再说其他的什么。
    他对这一切都不曾了解,只有苏瑜在旁边唏嘘说道:“没想到夏家居然……高中时夏燃经历了一次,现在又是一次,希望他这次能有点长进吧。他以前也算是个很好的人。”
    曾经人人都把林水程当成他的替身,如今的夏燃,却才是真正的赝品——他是夏氏夫妇贡献出来给random模仿神迹的其中一个案例。
    法庭外,夏燃被黑压压的人监视押送作证,踏入大门前的一刹那,他抬头看了一眼外边的暴风雨,知道自己这回是彻彻底底地输了——又或者,从他只能躲在门边害怕发抖,看着另一个人冲出来保护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从他面临第一次重大变故时却选择了临阵脱逃时,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可以等自己真正长大的那一天,可是时间却从来不等人。
    他对着空气,轻轻呢喃:“对不起。”
    *
    傅落银在icu呆了五天后,各项指标稳了下来,转入了普通病房,但是他仍旧没有醒来。
    窗外风雨大作,林水程关了窗,坐在他床边,趴着睡了过去。
    梦里他闻到了薄荷香,是上次做过的那个梦境的延续。
    年少的傅落银站在他窗边,看了看他,绕了个圈子,推门进来。
    他一身桀骜冷漠,喉结上下动了动,停在那里不说话。
    林水程把竞赛题和作业本收好放在一边,笔也整整齐齐地塞进书包里。
    他对他笑了笑,又说了一遍:“过来啊。”
    保温桶和饭盒打开,香气更加浓烈了。山药排骨汤蹲得软烂浓稠,一口下去热腾腾地暖到胃里,米饭颗粒莹润饱满。一层一层地揭下来后,剩下的是芦笋木耳、辣炒鲜虾和可乐鸡翅;旁边还有一罐子煨好的面疙瘩汤。
    傅落银咕哝:“这么多,你每次都一个人吃?”
    其实这些还带了夜宵的分量,他做题消耗大量的精力,青春期的男孩总是吃不饱。
    林水程点了点头:“嗯,所以我每次都吃不完。吃不完会被爷爷骂,你帮我分担一点吧。”
    他认识傅落银,在梦里就是认识,可这梦里的少年却并不是很听他的话,他狐疑地斜睨过来,锐利的眼微微眯起,打量他。
    “好学生。”他听见他说,少年的傅落银俯身过来,勾起他胸前的校牌,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念出他的名字:“……林水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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