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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是以今日九阿哥竟然指名见她,并且还如此热情,容歆是有些意外的。
    她眼神中的想法并未遮掩,九阿哥一眼便看出来,当即解释道:“容姑姑,不知太子二哥可有与您说过胤禟的事,太子二哥让胤禟有需要便来毓庆宫寻您。”
    容歆又听九阿哥解释了几句,方才恍然大悟,只是仍然重复他的话确认道:“您是说您的采买渠道断了,因此来请我帮忙?”
    “正是。”九阿哥应完,便神情极自然地吹捧道,“容姑姑曾是宫令女官,代掌凤饮,此事对您来说定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您过誉了。”
    容歆确实听太子殿下说起过,九阿哥在五阿哥当差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赚到八千两银子,但太子未曾说过教九阿哥来寻她的事。
    然而无论是否确有其事,容歆都不可能答应九阿哥。
    五阿哥和九阿哥两个人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她若掺和进去,此事的性质便变了。
    遂,容歆猜测着太子的用意,笑道:“帮您从宫外采买些物件儿确实非难事,但您于此道聪慧至极,若汲汲营营只为赚些小钱,恐怕有些大材小用。”
    “容姑姑此言何意?”
    “倘若只着眼于这点小钱,或者往后与民争利,有失您皇子的身份,但……”容歆看向怀里的东珠,伸手托起她的小手,将那手铳举起来,“咱们大清军力强盛,能教您展露才能的地方便不止大清的国土,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九阿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手铳,试探地问:“容姑姑是说,效仿张骞、郑和?”
    容歆含笑道:“我见识浅薄,并未想到那般意义远大之处,只是以为,自咱们大清开放闽、粤、江、浙四大海关以来,每年关税便数百万两白银,商船往来无数,必定利益巨大……”
    “太子二哥教我了解西学,学习其他国语言,便是有此打算吗?”
    容歆听他此言,微一挑眉,顺着这话,说道:“太子殿下惜才,但定不会有强求之意,还是以您的意愿为上。”
    “我……”九阿哥暂时忘了来时的打算,若有所思道,“我再想想……”
    “太子殿下只是未寻得精通此道且值得信任之人,因此乍见您便如获至宝,但您千万不必心有负担。”
    容歆又劝慰了几句,言辞十分大方,然而语气中所表达的内容,却尽是太子对九阿哥的欣赏。
    九阿哥年轻气盛,又刚经历了五阿哥这个亲哥对他的否认,忽然得到如此认可,并且对他怀有期望的人又是众阿哥们皆崇拜的太子二哥,当即便表示愿意为容歆所说之事努力。
    容歆冠冕堂皇地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急于一时,您回去考虑一二再做决定也不迟……”
    “容姑姑不必再劝,胤禟意已决。”
    容歆一听,像是认输一般微微叹了一声,道:“您既已做决定,我便不好再多劝,只是与您说此事实乃我擅作主张,太子并不知情,且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万望九阿哥不要声张。”
    “这是自然。”而九阿哥保证过后,便对容歆告辞。
    容歆留他等一等太子,九阿哥婉拒,容歆便抱着东珠,亲自送他出毓庆宫,以比先前的九阿哥更加热情的语气道:“您常来毓庆宫走动,太子殿下十分乐意和兄弟们亲近。”
    “我等亦仰慕太子二哥,定会常来。”九阿哥冲着容歆微一拱手,告辞,“容姑姑也请回。”
    容歆站在毓庆宫门口,笑着对他轻轻挥手,端的是温柔可亲。
    太子晚膳前回到毓庆宫中,听到九阿哥到访后,与姑姑双目对视后便若无其事地陪着太子妃和孩子们用膳。
    晚膳后,太子方请容歆到书房中,开门见山道:“姑姑可是劝通了小九?”
    “眼前是答应了。”容歆回完,嗔了太子一眼,“您好歹提前与交个底,万一我未能领会,答应了九阿哥该如何是好?”
    太子却是爽朗一笑,“我知姑姑定是不会不管不顾地答应小九,现下看来,不出所料。”
    “是是是,您料事如神。”
    太子摇了摇扇子,故作谦虚道:“并非是胤礽料事如神,实在是姑姑您尤为可靠。”
    “万不敢当殿下的夸奖。”
    “当得,当得。”
    容歆好笑,摇了摇头,认真地问:“您对九阿哥,可已有打算?”
    太子颔首,“小九聪慧,却有几分滑头,于读书上并不甚刻苦,正好借此,多给他安排些功课,学为己用方为上。”
    “您说的是。”
    而从太子和容歆聊过后,九阿哥便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悔之晚矣。
    五阿哥稍了解些情况,只见弟弟再不要求他帮着采买,便放下心来,并不理会他的蔫头耷脑。
    至于宜妃,她只知道儿子上进,根本不在意缘由。
    康熙呢,昭莫多之战后,本想逼噶尔丹投降,却不想此人十分顽固,仍然带着部众负隅顽抗,便又决定三征噶尔丹于宁夏。
    三征之期定于转过年二月初六,康熙在启行前,命三阿哥从仁昭书院退学,再次进入朝堂当差。
    荣妃马佳氏对皇上这个决定是千百个愿意,甚至还一反常态地往乾清宫又是送汤又是送点心,只求皇上莫要再顺了胤祉的心。
    康熙……并不想接受某些人突如其来的关心,那些汤和点心还未进乾清宫,便又原封不动地送回到钟粹宫去。
    荣妃十分暴躁,特地选了一日,请了容歆来,又叫来了三阿哥,务必要劝他“走回正途”。
    容歆抱着东珠,无语,“您今个儿找我,便是为这事儿?”
    “这不是大事儿吗?”荣妃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抚着胸口,矫揉造作道,“都二十岁的人了,嫡长子都出生了,他妹妹嫁到蒙古也生下一双儿女,他若是懂事,怎能还在书院里无所事事?”
    年前,三福晋董鄂氏产下一子,名曰弘晴。
    三阿哥既已为人父,入朝做事理所应当,但荣妃有一言,容歆实难赞同。
    “读书做学问怎能是无所事事?”
    荣妃一顿,妥协道:“便当我言语有失妥当,可他必须入朝,否则……否则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皇上下令,三阿哥若违令便是抗旨不遵,您也确实没法儿认儿子了。”
    容歆抽了心中那个真当荣妃有什么正经事的自己一巴掌,寻了一个借口,起身告辞,不再掺和她那些没头脑的事。
    而容歆刚走出钟粹便碰见了三阿哥。
    三阿哥见到她,哭笑不得道:“我额娘竟是还寻了姑姑做说客吗?”
    容歆放下东珠,牵着她的手,然后对三阿哥道:“荣妃娘娘在宫里孤单,难免胡思乱想,您稍体谅些。”
    三阿哥点头,“其实便是皇阿玛不说,我也准备退学了,能得这两年多的书院生活,我已知足。”
    “荣妃娘娘知道您的决定,定是极欢喜的。”
    荣妃还在钟粹宫里等着三阿哥,容歆便也不耽搁他的时间,立即便请他先行,然后才牵着东珠回毓庆宫。
    他们才路过承乾宫,便又见到前头行来两个人,正是绿沈和一小太监,等他们走的近了,便发现他们皆面带喜色。
    “女官,大喜!太子妃有孕了!”
    容歆心中一喜,很快又冷静下来,追问绿沈:“昨个儿不是还说再等几日吗?怎么今日便请太医了?”
    太子妃这个月的月事未来,她们便有所猜测,也准备确定两日后未有动静再请太医。
    绿沈却是笑着凑近她耳边,道:“您出东宫后,太子妃便发现有些落红,心里失望又不甘心,这才请了太医,并不大碍。”
    容歆这才又挂起笑容,晃了晃和东珠牵着的手,道:“格格,您又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
    第170章
    太子妃怀孕的消息传遍宫中, 宫中诸人想法各异,但颇有些人在观望,宫权是否会花落别家。
    可惜一直等到皇上亲征启行, 离开皇宫, 也没有任何由谁暂理宫权的旨意,宫中众人便知道, 皇上是信任太子妃即便有孕也不会使宫闱乱了秩序。
    当年仁孝皇后在康熙心中便无人能及,太子多年来地位和宠爱皆在众皇子之上, 如今她们真切地看到了康熙对太子妃的看重,心中酸涩的同时,又并不那么意外。
    实际上,康熙离宫之前, 曾给太子口谕:“倘若太子妃身体不便, 便由容歆代理宫务。”
    毓庆宫中, 太子妃一得知皇阿玛口谕, 立即便往榻上一歪,摆出一副撒手掌柜的姿态,“从今儿起我便万事不管, 只管吃吃喝喝养胎。”
    容歆看着她的笑颜, 纵容道:“那您便好生养着, 保管一点教您操心的事儿都没有。”
    她说到便一定能做到。
    而浅缃、绿沈、丹彤,三人哪一个出去都能独当一面, 容歆坐镇, 放手让她们去做, 只有宫中一些与后妃相关的事宜她们不好解决时, 她们才会请容歆出面。
    “陈庶妃腹痛, 夜不能寐?”容歆正握着东珠的手教她写字, 此时听了丹彤的话,便松开她的手,问道,“这事不找太医,找我作甚?”
    陈庶妃,小选入宫后受康熙宠幸,住在景仁宫,如今怀有身孕,已快要满九个月。
    也就是说,她快要生了,稍有腹痛是正常的。
    丹彤听了她的问话,无奈地回道:“太医诊治过后并无大碍,但陈庶妃依然不放心,且……时刻担心有人害她。”
    被害妄想症?
    “有说谁会害她吗?”
    丹彤的神情更加无奈,“陈庶妃不说,说怕那人听到风声后报复于她。”
    容歆余光扫了一眼东珠,见她根本没有继续写字,而是在乱画着什么东西,也没管,问丹彤:“景仁宫的一宫主位是蒙妃,最是个脾气好的,此事她如何说?”
    丹彤面有难色,“娘娘只有三句话,不知道,别找她,随意处置……”
    景仁宫的一宫主位是博尔济吉特氏,在慧妃去后的又选入的一位蒙妃,乃是科尔沁一位亲王之女,家世显赫。
    她十六年进宫时年纪还小,但进宫后便是嫔位待遇,二十六年时康熙又下诏以妃待之,只是一直未曾正式册封。
    这位蒙妃入宫时会说一些满语和汉语,多年来几无精进,也不与其他嫔妃亲近,平日里只有去拜见皇太后时才会出景仁宫。
    因她来自蒙古,又是这样的性子,康熙便是不宠爱她,也会宽待一二,历年选秀,只会选一些性子柔和的住进景仁宫,一直以来皆相安无事。
    没想到康熙不在宫中,这陈庶妃却在生产在即时来了这么一出事儿……
    容歆吩咐道:“叫人去景仁宫通报一声,明日我过去拜见娘娘。”
    “是,我这就吩咐人过去。”
    容歆目送丹彤离开,才重新弯下身,仔细打量着东珠笔下长长一道的黑墨,温声问:“格格画得是什么?”
    东珠没回答她,依旧在纸上涂抹。
    容歆见她如此,便故意道:“既然格格只是胡乱画的,咱们还是继续写字吧。”她说着,便要去握东珠的右手。
    东珠捏着笔躲开,脑瓜顶对着她良久,才伸出左手将手铳推到空白处,然后继续涂涂抹抹。
    容歆盯着那手铳半晌,又转向东珠的画,她在尾端又圈了一个圈,中间添了一道,形状极神似手铳上的扳机位置。
    晚间她便将东珠的画呈给太子和太子妃看,夫妻俩靠坐在一起,盯着那画许久,太子才迟疑地问:“这是手铳?”
    容歆点头,“格格告诉我她画得是手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