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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他赌赢了。
    先说神仙玉露丸,虽然风评极差,但与五石散并无本质区别。无论是南齐还是北魏,士族都要服用五石散。
    虽然有传闻齐武帝服用仙丹而死,但神仙玉露丸在北魏却没有闹出过人命。毒药一说也就看拓跋宏要怎么理解了。
    真正让拓跋宏心动的正是萧练那句“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
    自东晋五胡乱华以来,北魏在马背上夺下汉人的半壁江山。但北魏始终是游牧民族,改变不了旧俗,北魏永远无法真正壮大。无论是之后的宋朝还是满清,推行汉文化是必然的趋势。然而推行汉文化就是动了自己民族的根本。
    革除旧俗说起来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真正的“常人所不能做之事”。旧俗多半都是服务于士族、宗室的,是他们权利的一部分。这些士族、这些宗室都是为打下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革除旧俗就是动重臣,动权臣,动宗亲,一个不慎就会众叛亲离。这便是代价。
    拓跋宏脸色沉沉地看着萧练:“你进献的这个礼物,朕就收下了。”
    拓跋恂心中气恼,但拓跋宏都收了神仙玉露丸,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瞪了萧练一眼,又坐回到自己位置去。
    只是宴席被拓跋恂这么一搅和,什么名儒论理就连拓跋宏都没了兴致。席间除了拓跋澄这样的老臣向皇上提议早日出兵将南齐一举攻下之外,整个宴席都索然无味,在戍时就草草结束了。
    宫宴结束,萧练回到梵音殿。北魏与南齐的皇宫不同。南齐皇宫即便到了晚上也有他温婉的一面,各宫中的妃子即便在夜间也可随意往来。
    北魏宫里到了晚上各宫的人都只能呆在自己宫里,亥时一过,偌大的皇宫死一般的寂静。那宫墙之外矗立云端的梵宁寺却是灯火通明,映得这北魏深宫越发地清冷。
    萧练拿出纸笔来,在纸上画了一个图腾。他将纸条递给鬼面郎君:“这个宗萨给我留的法阵。用这个法阵可以回去一人,需用自己的血画。”
    鬼面郎君抬眼看了看萧练:“你给我这个干嘛?”
    “以备不时之需。”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来这里好几年了,那个世界的身体说不定都烧了。”
    “总可以试试。”
    鬼面郎君见萧练坚持,只好将那张纸收了起来。鬼面郎君叹道:“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走了?”
    萧练看着梵宁寺,懒洋洋地答道:“我不走了。”
    “你在那个世界有父母的吧?你不想他们么?”
    “我跟他们关系不好,不如不见。”
    鬼面郎君低了头没说话。
    萧练见鬼面郎君神情恹恹的,问道:“那你呢?”
    鬼面郎君轻轻一笑:“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鬼面郎君抬起头来看着萧练:“所以我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各有各的际遇罢了。”
    鬼面郎君摇摇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
    长空中划过一声惨叫,随即宫里忽然乱了起来,各宫也纷纷点了灯。
    萧练扬起一边嘴角笑道:“消息来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怒斩拓跋恂
    东宫里,拓跋恂在宫里手舞足蹈,一会儿学狗叫,一会儿又学着狗咬人。
    少年人没有萧昭业那么多心结,发泄起来也十分单纯。东宫里干干净净的,既没有死人也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
    那一声惨叫是拓跋宏的宠妃胡贵妃发出来的。眼前的场景若说恐怖却连一丝血腥气都没有,只不过看上去十分诡异。
    拓跋恂穿着鲜卑服饰,趴在地上一口咬上了拓跋宏的小腿。
    自拓跋宏推行汉化以来,在宫里穿着鲜卑服饰就是明令禁止的,鲜卑服饰只能在祭祀或重要场合才能穿。拓跋恂不仅穿着鲜卑服饰,还趴在地上学狗。
    违反宫中禁令不说,还辱没先祖。
    拓跋宏气得满脸铁青,手止不住的发抖:“竖子!给朕起来!”
    拓跋恂被神仙玉露丸激得乱了神志,哪还能分辨得出拓跋宏的怒火。
    拓跋恂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拓跋宏:“汪!汪!汪汪!”
    拓跋宏气得一脚将拓跋恂踹倒在地上。
    胡贵妃眼见拓跋恂这般不堪的模样,赶紧将东宫的人赶了出去:“今天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知道了吗!敢乱说本宫拔了你们的舌头,挖了你们的眼睛!”
    拓跋恂倒在地上不仅没有半分清醒,还就地打了个滚,又爬到了拓跋宏身边:“父皇,儿臣刚刚学得像不像?”
    拓跋宏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像什么?”
    “汪汪!”拓跋恂又叫了两声:“像狗啊,就像父皇对那些汉人一样。”
    胡贵妃听到此话心中一惊,赶紧上前拉住拓跋恂:“太子您醉了,先去歇息吧。”
    谁知拓跋恂竟然一掌将胡贵妃推得摔了出去:“醉什么醉!本宫没醉!醉的是父皇!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了江山,不把那些汉人弄来当奴隶,却还要向他们学习!这是什么道理!”
    拓跋宏一张脸铁青,双眸气得泛了血丝。
    拓跋恂指着拓跋宏笑道:“你说这像不像狗?”
    拓跋宏忍无可忍,旁边的剑架上拔出剑来,对准拓跋恂就砍了下去:“逆子!朕今日就要了你狗命!”
    胡贵妃赶紧冲上去拦住拓跋宏:“皇上,使不得!”
    拓跋宏挣开胡贵妃又是一剑劈了下去。
    胡贵妃拦着拓跋宏,拓跋宏施展不开,竟是一剑也没有刺中拓跋恂。
    拓跋恂已近魔怔左躲右闪,见拓跋宏没有砍中自己,竟然得意起来:“父皇您老了!我们鲜卑怎么打下的天下您都忘了!您学汉人,把自己骨头都学软了,您刀都拿不稳了吧!”
    胡贵妃拦着拓跋宏已是吃力,听见拓跋恂还在胡言乱语,气得几欲呕血:“太子!您快别说了!”
    “怎么还不能说了!你看看朝里的老臣,哪个想学什么汉文?敢怒不敢言罢了!”
    “竖子!”
    拓跋恂躲开拓跋宏劈过来的一剑,嘴里还不停:“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父皇您还记得我们鲜卑的本是什么吗?”
    “竖子!朕定要杀了你!”
    “嗨,父皇,你生什么气啊?不是你让我背的吗?”
    拓跋宏彻底挣脱了胡贵妃。这一剑刺去再不留任何情面,充满了杀气。推行汉化是他的国政,是他实现自己抱负的必经之路。任谁也不能阻止,即便是太子!
    拓跋宏征战半生,又正值盛年,他可一剑拿下仇敌首级,当然全力刺出的一剑绝对不会落空。
    胡贵妃的尖叫戛然而止。
    拓跋恂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剑,意识总算清醒了三分:“父皇?”
    拓跋宏原本也是盛怒。他推行汉化千难万阻,早就积累了许多怨气,方才被拓跋恂一激,心中怨气蒙蔽了双眼,也蒙蔽了神志。
    拓跋恂的一声“父皇”,也让拓跋宏清醒了几分。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拓跋恂怔忪地看着拓跋宏:“……父皇?”他的尾音拖得很长,有怨恨有不甘有不可置信。但所有的情绪都消散在还在滴血的胸腔里。
    拓跋宏还没从杀了拓跋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听东宫的门发出一声巨响,一柄剑凌空刺来。
    拓跋宏几乎是本能地拔出插在拓跋恂胸腔中的剑,回身一档,却被来人一剑荡了开去。
    拓跋宏抬起头,迎面就对上了一张银白色的鬼面具。拓跋宏眸色一沉:“是你?”
    胡贵妃的惊叫声已经在大殿中响起:“护驾!护驾!”
    萧练能闯进东宫完全是因为胡贵妃赶走了东宫的人,让萧练钻了空子。胡贵妃一叠声的呼喊,侍卫很快便朝东宫涌了过来。
    萧练也不含糊,提剑再朝拓跋宏刺去。拓跋宏擅长战场上杀敌,但与高手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却是节节败退。
    “哐”地一身,拓跋宏的身子撞在茶几之上,桌上的茶壶瓷杯摔在地上碎了满地。
    萧练看准时机对着拓跋宏当胸一剑刺去,剑尖刺入拓跋宏胸腔一寸。萧练正欲把剑再往前伸一伸,忽然左侧传来破空声响。萧练下意识地回剑一挡,剑刃与一个暗卫的刀刃撞在一起。那暗卫劲力其大,一击之下竟然让萧练的剑刃缺了个口子。
    在那暗卫身后,拓跋宏胸口血流如注,但萧练及时收了剑刺得并不深终是没有伤到要害。拓跋宏很快沉着下来:“将宫门关闭!”
    拓跋宏几乎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萧练背后有公子羽的襄助。
    萧练在殿上与拓跋澄比试的时候,刻意隐藏了实力。公子羽一路将萧练从南齐押送回北魏,不可能不知道萧练的真正实力。
    十二个暗卫齐刷刷地将萧练围住。萧练回头看了拓跋宏一眼,这十二个暗卫各个身手不凡,想要从这十二个人中突围,拓跋宏早就没影了。
    萧练看准十二个暗卫中的一个空隙,从中间直冲过去。
    暗卫刀剑袭来,他竟是避也没避,直冲过去一侧身,用背部接下一剑,拿剑的手往前一送,捅穿面前的一个暗卫,硬是在这十二人的包围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萧练急追拓跋宏而去,拓跋宏已经在侍卫的包围下向承明殿跑去。
    拓跋宏见萧练追来,大手一挥:“杀!”
    原本跟着拓跋宏的侍卫,立刻有二十个人停下脚步,将萧练的去路挡住。
    萧练心中暗骂,如此一来寡不敌众,莫说是拓跋宏的性命他拿不走,怕是自己的命也要送在这里。
    第二百八十九章 突围
    萧练突围不得,眼睁睁看拓跋宏越跑越远。忽然鬼面郎君从回廊的上空落下,黑巾蒙面,手里举着冒着浓烟的竹管,与小华佗用来放迷烟的竹筒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简易了不少。
    鬼面郎君落到萧练身旁,拿出一条沾了水的面巾递给萧练:“快走这个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赶紧向拓跋宏的方向追了出去。
    只见远处火光四起,里梵音殿比较近的几座宫殿都走了水。
    萧练一抬头见梵宁塔上数道黑影从中落下。
    拓跋宏慌张道:“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四王的护卫。”
    为首的正是豺羽,他领着十名拓跋羽的银甲暗卫从梵宁塔上一跃而下。
    拓跋宏怒道:“给我拿下!”
    拓跋宏身旁的侍卫顿时分出了一半人马攻向豺羽。
    萧练与鬼面郎君接踵而至。拓跋宏恼怒非常,从侍卫手里接过刀来,迎着萧练走了过来:“区区南蛮子,难道朕怕了不成!”
    侍卫哪敢真的让拓跋宏以身犯险?在拓跋宏与萧练刀兵相接之前,就已将萧练团团围住。
    拓跋宏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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