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转头看着顾覃川，明亮的眼睛里水波潋滟：“迎合别人确实很憋屈，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全在自己的选择。你作为金字塔顶端的成功人士，身边从来不缺又乖又柔软的女人，只要你愿意，她们可以为你而活，你为什么不选择她们？”
    顾覃川说：“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好好想想。”
    姜妩沉吟片刻，道：“所以你喜欢的不是乖和柔软的女人，而是求而不得的执念。你自信骄傲，一直受人迎合，很少遭人拒绝。我迎合你的时候，你视而不见，觉得理所应当；我拒绝你，反而引起了你的注意，勾起了你的征服欲，这便是男人的本性。”
    顾覃川压着眉，敛着目：“这番话乍听起来有点道理，其实毫无根据。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全天下男人都是自虐狂，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男人有征服欲没错，但女人不是遥不可及的珠峰，感情不能用‘征服’两个字来形容。你无法否认你喜欢我，你迟迟不肯打开自己，是怕再次受到伤害，我能理解，也愿意为我以前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但你不要用看待其他男人的眼光来衡量我，你对我的了解远远不够。”
    “你从来没有给我了解你的机会。”这句话的苦涩只有姜妩知道。
    顾覃川睁开眼，很认真地问：“你想了解我吗？”
    姜妩暂时没有给出答案。
    顾覃川眼中的希冀转瞬即逝，转身坐在浴缸边沿，拨通司机的电话。
    第49章
    顾覃川的司机常年跟着顾覃川四处奔波， 已是顾覃川的得力助手，除了重要的工作和感情的事不用他参与，其他的事情交给他办顾覃川很放心。
    顾覃川询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司机说火灾的损失大体清算完毕， 已经和影视城方面达成协议， 但是纵火的男人嘴巴很紧， 打死不肯承认是他做的。
    姜妩说：“我有证据，他抽的外烟和火灾现场遗留的烟头属于同一牌子。”
    司机：“好的， 我稍后回电话。”
    过了一会儿，司机回电：“没在他身上找到烟。”
    顾覃川说：“遗留的证据也许不止这一点，让剧组里无关紧要的人暂时撤离，找几个私家侦探去做调查。”
    司机说好。
    顾覃川问姜妩还有没有想说的。
    姜妩点头，顾覃川把手机递给她。
    姜妩接过手机， 请司机找到菁菁听电话。
    姜妩离开偏殿后一直没回来，随后菁菁听说她被人打了， 又一直联系不上她，菁菁挺着急，现在接到姜妩的电话，菁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菁菁听着姜妩的声音， 憋了一晚上的憋屈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哽咽道：“姜妩姐，是我连累了你，你受伤严重吗？”
    姜妩说：“没事，手蹭破了点皮， 等下有人过来调查现场， 你配合一下。晚点，我会让法务部的同事过来接你。”
    菁菁：“好。姜妩姐， 你和顾总在一起？”
    姜妩看了眼顾覃川，“嗯”了声。
    菁菁沉默了一下，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姜妩听到导演一个劲儿地问火灾损失费什么时候到账。
    姜妩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隔着电话训斥导演：“何中生，你他妈低声下气求我把影后借给你拍戏的时候是怎么说的？现在出了事，你不但没保护她，还为了利益推她出去顶锅。纵火嫌疑犯就在你面前，你瞎了狗眼看不到吗？我垫付这笔损失费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别他妈以为劳资人傻钱多！”
    姜妩发泄完怒气，电话那头清风雅静。姜妩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姜妩向来理智和善，现在怒斥导演，没人觉得不妥，甚至觉得她说得很对。
    导演的脸色白里泛红，红里透青。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女人骂得狗血淋头，导演的面子摇摇欲坠。
    导演的胸口急剧起伏，反驳的话撑得腮帮子鼓胀却不敢说出来，理亏的他只能咽下这口气，觍着脸讨好姜妩：“我不是催钱的意思，是想早点修缮好房屋，早点复工。”
    “复工？”姜妩冷冷道，“菁菁不会复工，以后天玺的演员再不会接你的戏！”
    姜妩向来不在钱方面计较，导演以为这次事件她会出面了结，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
    导演有点慌：“不是……诶，姜妩，你在玩笑吧？”
    “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不仅菁菁罢演，我还要向你索赔她的精神损失费。”姜妩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姜妩将手机还给顾覃川，发现顾覃川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眼睛都不带眨的。
    姜妩顺了一下起，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顾覃川弯腰靠近姜妩，勾唇笑得别有深意：“我第一次看到小白兔发火，很带劲。以后我们嗯嗯的时候，你可以适当爆粗，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哦。”
    姜妩怔愣了片刻，冲顾覃川近在咫尺的俊脸缓缓吐出三个字：“你起开！”
    顾覃川哈哈大笑，轻抚着姜妩的脸颊，说：“宣泄情绪是很好的解压方式，以后你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以对我发泄。”
    “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姜妩说。
    顾覃川说：“我很希望你对我无理取闹，这样的你更加生动有趣。”
    “你果然是个自虐狂。”
    “这是身为男朋友，最基本的包容。”
    “……”又不要脸了。
    翌日，顾覃川亲自开车送姜妩去愚人传媒。
    剧组失火的事已经有媒体报道出来，虽然没写什么过分猜测的话，但姜妩必须先站出来说明事发真相，保护自己的艺人不受牵连。
    顾覃川虽说是[愚人传媒]的幕后boss，但他从来不去传媒公司，姜妩出门前给[愚人传媒]的商务部经理打了个电话，简明扼要地告诉他自己想达成什么效果。
    [愚人传媒]传媒被盛世财团收购后，除了核心高层有变化，各个分部的中层管理保持不变，商务部经理是公司的老人，却从来没和姜妩接触过，天玺娱乐的宣发工作一直是宣传部的人过来接洽，姜妩今天亲自来面谈，可见这个合作案很重要。
    幸好商务部经理有先见之明，提前做好了相应准备，否则当顾覃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公司，他指不定慌成什么样。
    清晨，公司的氛围相对有些松散，传媒公司的员工又以年轻人居多，加班过后的早起让他们精神不振，睡眼惺忪，坐在工位前淡而无味地吃着早餐补充能量。
    姜妩走进[愚人传媒]的办公区时，聊着天的男员工立刻将目光投向姜妩。
    姜妩的双手还缠着纱布，但丝毫不影响她美而飒的气场。
    公司里颜值最高的前台接待走在她身旁，没有半点存在感，仿佛玻璃与美玉放在一起做残忍的对比。
    外表的美丽或天生拥有，但气质的升华得靠时间的沉淀，大写的羡慕写在女员工们的脸上。
    姜妩走进洽谈室后，员工们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姜妩只是个华丽的开场，等顾覃川停好车走进办公区，才是今天早班的高潮。
    姜妩难见，却不神秘，传媒人想见到她，只需花点时间多参加娱乐圈的各种集会典礼便能见到她本人。但顾覃川不一样，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奇存在，用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形容他一点不夸张，他现身的场合普通人遥不可及，便是财经记者想采访他，没有资深的工作经历也难以办到。
    这位商界的骄子，愚人传媒的新任大boss突然空降公司，把一干小职员们震撼坏了。
    现实中的他比媒体上还抓人眼球，长相俊美无俦，气质贵雅脱俗，在金融领域呼风唤雨的地位更加提升了他的男人魅力，百分百符合怀春少女心目中完美情人的形象，少男们在他面前只能自渐形秽。
    虽然顾覃川很吸引人，可大家不敢多看，他毕竟是boss，隔着一层遥不可及的屏障，职员们忙不迭地丢掉没吃完的早餐，将散乱在桌面上的文件迅速整理好。
    顾覃川没有直奔洽谈室去，姜妩来公司发稿这种小事不靠顾覃川的关系，姜妩甚至不想顾覃川开车接送，是顾覃川用“我去我的公司视察，顺便送你一程”的话堵住姜妩的嘴。
    顾覃川很清楚姜妩要强执拗的性格不是一两天养成的，要她快速回归真我不可能，顾覃川只能用足够多的耐心等她回心转意。
    顾覃川看到小职员们一边慌张地收拾工位，一边毕恭毕敬地朝他道早安，将要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点头回应。
    说实话，顾覃川对这些员工的工作状态很不满意，一日之计在于晨，大清早就没精神，怎么做好日常工作。
    顾覃川没有把不满表现出来，是不想用金融的严谨态度来约束搞传媒的人，公司近来经营状态良好，结果满意，过程中的一些瑕疵无伤大雅。但是，这个问题既然存在，顾覃川就会纠正，先敲打敲打公司的管理层。
    姜妩进入洽谈室，商务经理刚要寒暄，姜妩的电话响了。
    是【权御凰妃】的外联制片人打来的。
    姜妩自然知道制片人来电的目的，对商务经理说了句“稍等，我接个电话”后，接通电话往洽谈室门外走。
    顾覃川正好推门进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姜妩避让的时候左脚鞋跟崴了一下，身体重心不稳，被顾覃川一把扶住手臂。
    办公区的女职员们亲眼目睹这一出狗血偶像剧般的场景，艳羡不已，恨不得和姜妩移形换位。
    “顾、顾总您怎么来了？”商务经理看到顾覃川，震惊之余，忙向他打招呼，“我没有接到您要来的通知，准备不足，非常抱歉。”
    顾覃川放开姜妩，错身走进洽谈室，环视了一下室内环境，问：“如果接到通知，你会做什么准备？”
    商务经理心想，起码卫生必须好好搞，然后欢迎形式少不了，外面员工的精气神肯定比现在好。
    但这些拍马屁的过场商务经理不会在明面上说，便道：“我知道顾总喜欢好茶，接到通知，定会泡上一壶，请您品尝。”
    顾覃川从商务经理的微表情中已经看出他的言不由衷，淡淡道：“杨经理给我看了近三个月的财报，商务部在你的领导下成果不错。”
    商务经理完全没想到顾覃川一来就夸他，喜形于色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我会做得更好。”
    顾覃川点头：“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员工们的工作积极性再高点，你可以提前完成今年的业务指标。”
    响鼓不用重锤，商务经理连连点头，表示会调动员工的积极性，保证提前完成任务。
    顾覃川坐在方几前，随意地看了看笔记本电脑上的几个准备方案，说：“姜妩过来谈的事我正好知情，她的电话一时半会儿聊不完，申明的内容由我来说。”
    商务经理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片刻后点头，坐到顾覃川右侧。
    第一次和顾覃川近距离交流，说不紧张是假的，商务经理没少和社会名流打交道，但顾覃川给他的压力前所未有。
    商务经理打起十二分精神把顾覃川说的要点谨慎地记在电脑上，同时大脑快速运转，想着怎么做出一份让顾覃川满意的答卷。
    姜妩打完电话，从百叶窗的缝隙间看到商务经理已经在做说明的文案，顾覃川的双眸落在长桌的小盆栽上，双腿交叠，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击膝盖，薄唇偶尔动几下。
    他一动嘴，商务经理打字的手就会稍作停顿，同时微微闭目做深呼吸。
    这是心理持续紧张的表现，和顾覃川不熟的人通常会被他的气势吓到，这便是姜妩不想顾覃川陪她一起来的原因。
    既然顾覃川已经在做自己要做的事了，姜妩便没有进去打扰，这件事他全程参与，纵火犯还在他手里，细枝末节他更清楚。
    姜妩站在洽谈室外，考虑要不要给【权御凰妃】剧组一次机会。
    【权御凰妃】的外联制片人入行不久，还带着对梦想事业的憧憬，她讲话带着很多主观情绪，语气一板一眼，不懂圆滑变通，甚至找到合同上隐秘的漏洞向姜妩施压。
    姜妩从她的言论里看到了菜鸟时期的自己，以为就事论事便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其实不然，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你必须对对方有一定了解，对方是什么性格，处事方式怎样，吃软还是吃硬，这些都一无所知的话，谈判成功率会大大降低。
    制片人对姜妩来硬的，如果姜妩有心想为难她，【权御凰妃】剧组不仅要承担菁菁的精神损失费，还可能直接散组。
    姜妩对导演强硬，要的不过是自己艺人的安全，这并不过分。制片人对姜妩强硬，要的是项目复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也在职责范围内。
    但姜妩累积多年的资本让她可以适时强硬，而这个外联制片人的工作阅历难以支撑她强势的话语权。
    姜妩有铁石心肠的时候，但多数时候她的心是柔软的，每一个在职场奋斗的年轻人都不容易，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新人台阶下，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姜妩以短信的方式回复外联制片人，提出菁菁可以继续拍摄，但必须全程保证她的人身安全，若再出现类似危险、甩锅等情况，就算剧目杀青，也将保留对剧组追责的权利。
    姜妩发完短信，准备给菁菁打电话，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