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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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乔柚被江见疏起床的动静吵醒。
“吵醒你了?”转头对上一张迷糊的脸,江见疏关房门的动作放轻了些,乔柚看见他无名指戴上了和她那枚同款的戒指,“我去医院,晚上才会回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一顿,又说:“……或者联系宋酒。”
乔柚目送他出门,也没有睡意了,索性洗漱完开始干正事。
她将旅行背包里的东西清出来,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单反相机充电器。包里其它的东西归类整理后放去她觉得应该放的地方。
相机充电的这段时间里,她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工作——查看手机里的人际关系。
通讯录里的昨天已经看过一遍,乔柚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会儿打开微信,消息又是铺天盖地。
一路看下来,两条群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是新知报社的员工大群,另一个是记者部的小群。
大群里无非是些近期通知之类的消息,对她的失踪有过一阵讨论,后来社长出来终止这个话题,往后消息里基本没再提过她,回到了正常下达通知的轨道上。
乔柚翻看一遍,对报社的近况有了个粗略了解。
记者部的小群热闹许多,她从头往下看,在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停住。
赵松冉:【你们谁联系得上乔柚吗?我昨晚给她发消息她到现在都没回,打电话也关机。】
李佑:【我也联系不上。】
杭巧:【她是不是去兆溪了?不是说那边有个海洋黑产业链,她要去跟拍调查,不会出事了吧?】
……
乔柚就是从兆溪回来的。
她反复阅读“海洋黑产业链”几个字,下意识抚摸头上的伤,纱布触感粗糙,力度大了便有点疼。
仿佛还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
赵松冉:【大家先别急了,乔柚老公说已经报案了,我们急也没有用,等警方消息吧。】
这条消息之后群里对她的讨论渐渐少了,直到前两天赵松冉才在群里宣布找到她了。之后群里的讨论就变成关心她的现状。
一路看下来,乔柚对群里人的职位也有了大致推测,没猜错的话赵松冉应该是记者部的部长,她便先给她发了个消息报平安。
两分钟后赵松冉回过来电话:“乔柚,你现在在家?我听你老公说了下你的情况,你还记得我?”
敢情她失忆的事情都传遍大街小巷了。
乔柚:“不记得了……我是看群里消息推测出来的,应该没错吧?”
“没错,”赵松冉笑道,“你还是这么聪明,那我就放心了。”
乔柚也笑了笑,说回正事:“赵姐,那我现在这个状态,是不是不适合回去继续工作?”
“你问我的话,我建议是回来,”赵松冉说,“当然,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不可能交给你重要的工作,但一些简单的工作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不然你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没有外界环境的刺激,记忆恐怕更难恢复。”
乔柚和赵松冉迅速敲定了时间,下午赵松冉就来接她去报社。熟悉环境的同时,也给同事们报个平安。
忙活完报社的事,那边单反相机放的电量也足够开机了。乔柚对相机里的内容很好奇,尤其当知道自己去兆溪为了什么,她更想知道相机里的东西。
最新一批的照片就是在兆溪拍的,那个有着壮阔风景的海滨城市。
照片的拍摄角度无一例外都很刁钻,她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当时自己是在哪个方位、以什么姿势来拍摄的。
照片里出现最频繁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稍显年轻,一个中壮年模样,两人都是小麦肤色,个子不高,但手臂能看出明显的肌肉线条,出境时多数是在靠岸的渔船上,和普通渔民并无不同。
这些照片的背景有在清晨的,也有在傍晚或晚上的,大白天只有一张。
那天应该是天气不好,照片里天空色调阴沉,地点终于不是海边,而是一家饭店。这两个男人在饭店门口和第三个人碰面,这第三个人衣着比他们得体许多,一身黑衣,寸头,模样年轻。
色调灰蒙的照片有好几张,但周围建筑环境不太好,导致拍摄角度也不佳,人物比之前拍的模糊些,照片也只拍到他们三人一起进了饭店,去往二楼包间,之后就断了。
他们三个的背影,是单反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乔柚往回翻,紧紧盯着寸头男模糊的侧脸。
濒临窒息的恐惧与冰冷慢慢在身体里涌动,像是被滔天海浪吞没拍打,裹挟着她往黑暗的终焉翻滚,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就是这个男人。
她不知不觉间咬紧后槽牙,本能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和她遭遇的事故脱不了干系。
-
下午两点,乔柚接到电话后带着单反相机下楼,赵松冉在楼下等她,见面先是给她一个拥抱:“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有过昨天被宋酒熊抱的经验,乔柚这次没有那么茫然无措了,边打量她边笑道:“这应该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吧?”
报社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赵松冉是记者部的部长,同时也是报社的副总编,而报社的社长即总编,叫杜长丰,按赵松冉说的,是个略显古板的中年男人。
路上乔柚接到江见疏的电话:“我听你部长说,你下午要去报社?已经出门了么?”
乔柚瞅了眼笑眯眯的赵松冉,感觉自己成了个一不注意就会走失的孩子:“嗯,在家里呆着无聊,我想找点事做。”
“不要勉强。”
“知道啦,有事随时给你打电话?”乔柚抢过他的话,想想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关心关心他,“医院那边……还好吗?”
“上午做了台手术,现在在吃饭,”江见疏轻笑了声,“我失了忆的妻子,倒是进入角色很快。”
赵松冉就在旁边听着,乔柚把不合时宜的话咽了回去,含糊敷衍一句,挂了电话。
然后用短信给他发:【一张床都睡过了,我能不快吗?】
赵松冉莞尔:“不好意思了?”
乔柚笑笑,收起手机。
赵松冉含笑打量她几秒,说:“你这一失忆,倒是变得不太一样了,以前可从没见你跟老公这样打趣过。”
乔柚愣了愣:“那我们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你和小江结婚的时候连婚礼都没办,平时我们也很少听你说起他,也不见你俩打电话什么的……你呀,给我感觉就一心扑在工作上,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我们都以为你和小江夫妻感情不是很好,”赵松冉摇头感叹,“不过看你出事后小江着急的样子,可能是我们以前理解错了。”
乔柚张了张口,却搭不上话。
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却又让人有些排斥。
其实她多少也在怀疑。
江见疏平静的反应、缺失的婚戒、夫妻分房……无一不带着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怎么都不该在一对“恩爱”的夫妻之间出现。
可赵松冉说,她出事后,江见疏很着急。
她和江见疏的这段夫妻关系,到底该怎么形容呢?
-
写字楼内人来来往往忙碌,有人注意到乔柚,对她消失多日的回归感到惊喜,乔柚看着这些生面孔,除了微笑只能微笑。
要说乔柚的长相,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一张脸。
她长着张乖巧的脸,杏眼清澈水润,笑起来更显得文静可爱。
“来,这里就是记者部。”赵松冉说着,手在敞开的玻璃门上敲了敲,才带她进去。
一个短发姑娘起身:“柚子!”
随着她这声惊呼,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转头望过来。
乔柚眨了眨眼:“大家好?我回来了。”
记者部安静数秒后,在短发姑娘一声“太好了”的欢呼中重新嘈杂起来。
众人纷纷围过来,对她这段时间的遭遇非常关心,七嘴八舌呈立体式环绕,吵得乔柚头昏脑涨。
“差不多得了,回去做自己的事去!”等到乔柚把人认了一圈,赵松冉一声令下,将吵闹的声音一挥而散。
她领着乔柚去办公室,在布置工作之前不忘向她询问兆溪之行:“为什么去兆溪,你还记得吗?”
乔柚道:“我看了群消息,是去调查那边的一条黑色产业链?”
赵松冉颔首,叹道:“本来不打算让你去的,太危险了,但你执意要去……对不起,还是让你遭受了危险。”
乔柚摇摇头:“是我自己执意要去的,赵姐你没必要道歉。”
她想了想,说:“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意味着我接受所有的未知。没能办好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赵松冉目光温和下来,有些无奈:“你这点倒是一点没变。不过,我很欣赏。”
乔柚回来了,虽然是失忆的状态,但追查的东西还得继续下去。她将单反相机交给赵松冉,赵松冉将那些照片提取出来,同时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她:
“这条黑色产业链最初也是你发现的。两个月前你去兆溪出差,无意间发现几只平时没见过的鱼出现在一家饭店。回来后没几天你就跟我说要再去兆溪一趟,说当时发现的鱼叫黄唇鱼,是国家二级保护野生鱼类。”
赵松冉找出一份文件,纸质版和电子版都交给她:“这是你当时交给我的报告,具体的你可以看看。除了这些照片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信息?”
乔柚想到了那部坏掉的手机。她濒死在海里时,身上唯二的东西就是那部手机。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可能不允许她带单反,只能用手机,并且手机也方便做很多事,比如偷拍、录音、打电话……
可惜这部手机现在完全报废了。
赵松冉沉吟道:“能修的话想办法修,修不了也试试能不能把里面的数据提出来。这些照片我会先交给警方,但光有照片还不够,你的记忆……”
乔柚作为深入调查的记者,她的许多证词对打击这起黑色产业链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现在她就是一张白纸。
离开报社时,天边初暮。
乔柚捏着手里的那一纸报告,忽然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很多事情,她不能不想起来。
她必须得想起来。
赵松冉不放心,追出来说送她回去。
乔柚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忽然说:“赵姐,临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要怎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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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事不决找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