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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梁澈觉得荒谬至极,不耐道:“很好,随你便。”
    一群疯子,没个正常人。
    他到底为了什么跟这群魑魅魍魉耗到现在?
    梁澈实在想骂人,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被架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这会儿连家都不能回了,苏善一见他就要离婚——他根本不敢回去,不敢面对她。
    眼下还是别见面的好,让他静下心来想想,该怎么祈求她的原谅,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如此一来,梁澈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单位宿舍。
    ——
    原是要躲着苏善,冷静几天,再心平气和地聊他们的事,可没想到她那么着急,竟然直接找到单位来了。
    这夜梁澈从辖区巡逻回到中队办公室,同事和他打招呼,笑说:“你太太在里面等你好久了,快去看看。”
    他闻言很是诧异,一边摘下身上的配件,一边走进办公室,果然看见苏善的身影。她坐在椅子上,胳膊搭着扶手,面无表情,抬眸望了过来。
    梁澈还没吃完饭,又渴,自顾到饮水机旁,拿纸杯接了大半杯,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很大。
    苏善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搁在桌上。
    “给你的。”
    “什么?”梁澈其实心里都清楚,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拿起来:“我看看。”
    果不其然,离婚协议书。
    她已经签好字,按好指印。
    前两行是身份信息,梁澈略过,笑着念道:“男女双方于20xx年9月认识,于20xx年11月在清安市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因协议人双方性格不合,夫妻感情破裂,无法继续共同生活,已无和好可能。现双方就自愿离婚一事达成如下协议,一,男女双方自愿离婚。二,双方无子女,不涉及任何财产纠纷。三,离婚后,双方生活互不相干,不得干涉对方今后的生活……”
    梁澈有点念不下去了,每个字都在往他心上戳。
    苏善甚至自己带了钢笔和印泥,一并推到他面前:“签吧。”
    他望着她的脸,仔细打量,笑说:“化了妆来的,这么讲究?”
    她耸耸肩:“仪式感。”
    梁澈点头,收回目光,盯着协议书:“性格不合,感情破裂,无法共同生活……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苏善皱眉,脸色略不耐烦,说:“别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哦”了声,下一刻便随手把那文书撕个稀烂,揉成一团,扔进纸篓,然后面无波澜地歪头看她。
    苏善腾地站起身,怒不可遏:“你干什么!”
    梁澈不吭声,就这么望着她。
    “撕了也没用!”苏善胸口起伏,脸上冷冷冰冰,眼里半分情感也看不见,只剩一片漠然。“我会起诉离婚的,你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说完拿起包就走。
    经过梁澈身旁,他拉住了她的手。
    “我有话对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苏善根本不愿多言,把手指一点一点使劲抽出来,直冲冲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忽又停下,回身告诉他:“哦对了,我已经找到房子搬出去了,你回家住吧。”
    梁澈定定地站在那里,然后眼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两章
    第32章
    家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摆放整洁,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
    梁澈在玄关脱鞋,看见苏善的钥匙搁在鞋柜上。还有婚戒。
    家里的门锁原本是指纹密码锁,她刚搬进来时,不知怎么给按坏了,后来还是换成带应急钥匙孔的智能锁,以防她哪天不小心又被关在外头。
    梁澈记得那天她进不了家门,待在楼下,一边等他回来,一边蹭邻居家的wifi。这女人平时看上去有点儿恃美自负,目无下尘的意思,但常常又童心未泯,做出一些大人不会做的事。
    比如那次,当梁澈回到小区时,竟看见她身边围着三四个小学生,几人正凑在一起开黑打手游。
    苏善不太因为自己是成年人而迁就小孩,高兴则打成一片,不高兴则斗嘴斗气,什么都摆在脸上,这会儿赢了游戏,得意到手舞足蹈,与小伙伴们一个个击掌。
    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孩。
    想到这里,梁澈有些许恍惚,摸着那把钥匙,寒津津地戳在手心。
    他走进卧室,打开衣橱,冷不丁看见柜子里空空荡荡,苏善的衣服全都不见了,都带走了。
    她爱漂亮,爱打扮,新衣裳永远买不够,卧室的衣帽间装不完,客房的柜子也堆得满满当当。可她离开,把自己所有东西搬走,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上次给她买的那些奢侈品,原封不动摆在衣橱里,甚至连包装都没拆。
    梁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也跟着空了。
    ——
    苏善这两天搬家,累个半死,等安顿妥当,她便兴致勃勃地请商绍吃饭,算是暖居。
    “怎么样,我这地方不错吧?楼层高,清净,空气好,虽然家具装潢土了点儿,但等我下个月领了工资重新整理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商绍眼睁睁看她笑眯眯地张罗饭菜,嘴里哼着小曲儿,一副欢欣自在的模样,他却感到心惊肉跳,如坐针毡。
    “你没事吧?”商绍担忧地问。
    苏善面露诧异,奇怪地问:“我能有什么事?我很开心啊,终于搬出来了,而且很快可以恢复单身,你不替我高兴吗?”
    商绍干巴巴地赔笑两声:“我……高兴,高兴。”
    苏善莞尔点头,接着蹦蹦跳跳跑去开冰箱,拿了瓶香槟,笑道:“便宜你了,这酒很贵的,陪我干几杯吧。”
    商绍暗暗叹气,不由打量她的神色,心里莫名觉得难受,但又不敢说出口,唯恐她听了伤心。
    “你不如搬到我家住,何必花这冤枉钱呢,反正我那房子空着也浪费,平时阿冼工作忙的话,我还可以回家陪陪你,总比这儿好吧?想想看,以后每个月都得交房租,亏不亏啊?”
    苏善听完,眼帘低垂,淡淡回道:“没关系,这儿离公司很近,我觉得挺好的……现在年轻人在外面租房子很正常啊,努力挣钱不就行了,房租我付得起。”
    商绍听着郁闷,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你爸妈在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给你买了套房子吗?”
    苏善努努嘴:“我结婚以后就租出去了,那家人租了几年,听我妈说,好像有意买下来……唉,反正等合同到期再说吧。”她缓缓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笑:“喝酒啊,提这些干嘛,我明明是请你过来庆祝我搬新家的呀!”
    商绍只好陪醉,喝到深夜,冼平煜把他接走。
    陌生的房子,剩下苏善一人。
    客厅电视始终开着,不能太静,她收拾餐桌,清洗碗筷,然后出门倒垃圾。
    浴室灯莫名其妙坏了,她好像是个电器杀手,看房时好好的,搬进来第一天就按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只能勉强将就着用。
    苏善洗完澡,望向镜子,惶惶间愣住,或许因为环境太过陌生,于是镜子里的人也变得陌生起来,她很想问问这个女人,到底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到处都是陌生的气味,陌生的家具摆设,陌生到叫人伤感害怕。她多么恋家,多么恋旧,根本不是个适应能力强大的人,所以宁愿听着垃圾节目当背景音乐,以免心生彷徨,不知如何面对当下。
    香槟还剩小半瓶,她喝个精光,昏沉沉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具看了会儿,心里茫茫然地想着将来,一翻身,发现枕头是干的,以为自己会掉眼泪,结果并没有。很好,苏善想,她不会哭的,绝对不会。
    法院周六日不上班,她得尽快找时间请假,去提交离婚起诉状,对,尽快。如果顺利的话,三个月内就可以和梁澈解除婚姻关系了。
    梁澈……
    苏善把脸转向窗外,看见清冷的月光铺散在窗台,像一层寂寞的纱,无声无息拖向地板。迟早这光会落到她身上的。
    苏善想,为什么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反而会寂寞呢?她有些怀念以前的自己,如果重来一回的话,是否还会选择同样的路呢?
    不知道,可是没关系,会好的,在遇到梁澈之前她不也过得很自在吗,有什么关系呢?
    苏善这样鼓励着自己,忽然手机响了,微信提示音。
    她点开,看见梁澈的信息。
    他说:老婆,你回来。
    苏善立马关机,连碰也不要再碰。
    她闭上眼,缩成一团,枕着零零散散的思绪,昏昏荡荡地睡去。
    ——
    梁澈后来发过许多微信,苏善都没看,把他给屏蔽了。
    她一心要离婚,原本已经定好日子,准备在企业微信里请假,然后去法院提交起诉状。
    谁知这天忽然接到了梁姝华打来的电话。
    “善善,宝贝,你们周末回来一趟吧,住两天,给爷爷过生日。”姑妈笑得亲切又宠溺:“我刚才给梁澈打电话,他没接,可能在忙,你跟他说一声。”
    苏善愣住,心里砰砰乱跳,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姑妈,他们已经决定离婚。
    “爷爷……要办寿宴吗?”她问。
    “没有,他去年中风过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今年虽然是八十伞寿,但他自己说了,不摆宴席,就我们家里人吃顿饭。”梁姝华温言细语,笑着埋怨:“梁澈太忙了,一年见不到几面,即便回来了也只住两三天就走,老爷子想他得很,催我赶紧给你们打电话呢。”
    苏善听完张张嘴,实在难以启齿,最后支吾两声,敷衍应下。
    世界上有多少夫妻即便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因为与对方的家人关系太好,而迟迟拖延,舍不得分开呢?
    她和梁澈似乎就是这样。
    苏善不仅深受姑妈宠爱,她甚至和徐慧贞也能聊到一块儿,而梁澈在苏爸苏妈眼里差不多算半个儿子,正因如此,离婚变成两个家庭的事,伤害的不只他们夫妻,还有身边最在意的人,所以非常为难。
    苏善犹豫许久,给梁澈挂了个电话,想和他商量一下,该怎么向家中长辈交代。
    梁澈听完直接问她:“你不想和我一起会平奚,对吧?”
    苏善迟疑:“我……我觉得……”
    梁澈笑了笑,很是自嘲:“我知道了,不用勉强,我会告诉姑妈,你正在准备起诉离婚,让她以后别再麻烦你。”
    这叫什么话?姑妈怎么会麻烦?
    苏善赶紧告诉他:“你别这么说,我没有觉得姑妈麻烦我什么。”
    梁澈沉默下来,她也一时没有吭声。
    过了许久,他轻声开口:“你到底要不要我告诉她?”
    苏善思忖:“晚几天再看吧,等爷爷过完生日……老爷子身体又不太好。”
    梁澈喃喃的:“你别勉强自己,要说也是我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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