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结束后，剧组成员们各回各家。陈建芬却叫住李栩，最后询问她对演戏有没有兴趣，见李栩没有改变主意，忍不住又说：“他的那部片子投资很高，主演们都很有名气，虽然我也只能给你安排一个小角色，但是只要你演得好，肯定能够吸粉。”
    李栩表示：“我已经确定不再拍戏了。”
    陈建芬沉默一阵，点头：“也好，既然你自己都认定了，那就坚持去做吧。”
    李栩半开玩笑：“如果陈导有什么导演的职位推荐的话，我说不定就同意了。”
    谁知陈建芬一愣，像想起什么，看着李栩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你现在就想试试当导演？”
    李栩点头：“我觉得单纯的知识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地方运用，一时也看不出自己水平到底怎么样。”
    陈建芬哭笑不得地摇头：“你是我见过的天分最高的学生，不管是演戏还是导演——也是我见过的最急功近利的一个。”
    李栩：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前世用了多少年。
    “行吧，”陈建芬郑重道：“那我帮你留意一下。”
    两个人就此分手。
    目送陈建芬远去，李栩连忙又折回去，找晚宴时坐在她身边的编剧张峻宁。
    陈建芬叫住她的时候，张峻宁已经准备离开，李栩却不得不和陈建芬交流一番，回头再找时，却发现张峻宁依旧坐在那里。
    空荡荡的包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没走？”李栩走过去。
    张峻宁撩了她一眼：“等你。”
    “荣幸之至。”
    “介意我补个妆吗？”
    “当然不。”
    张峻宁也没客气：“吃饭的时候你像是有话想和我说。”
    “多谢你改编的剧本。”
    “哦。”张峻宁对着镜子细致地匀着粉，“不用，我拿钱办事。”
    “我应该请你吃饭。”
    “你不是请过了吗？”
    “这次是为了另一件事。”
    张峻宁手上动作一顿，看过来一眼：“那要看是什么事，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吃。”
    “你怎么评价我的小说？”
    “内容？还是形式？”
    “内容。”
    “不错，不然我不会接。”
    “如果我还有另外一部小说，希望能由你改编。”
    张峻宁转过头来看她，似笑非笑。
    李栩平静回视，然后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
    张峻宁：？？？
    “这里，”李栩在她脸上虚指一下，“没有抹匀。”
    张峻宁立刻又回过头去照镜子，夜里哪怕灯火通明，光线也不如白天，又是对着镜子死角很多，她一时没有发现。仔细将那一处抹匀，又转过来问：“好了吗？”
    李栩仔细看了看：“还有点。”
    张峻宁皱眉，又认真蹭了蹭：“这次？”
    李栩点头：“那儿好了，但是还有这儿……要不我帮你。”
    张峻宁直接把粉扑递过来。
    李栩对着灯光，将她的脸抹得十分匀停，还回粉扑时说：“你很漂亮。”
    张峻宁扬眉：“当然。”
    “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漂亮的小姐姐改编我的下一部小说？”
    张峻宁嘴角勾了下，打开口红，蹭上嘴角：“有爱情吗？”
    “有。”
    “那我不接。”口红慢慢在她浅薄的唇上点染出艳色。
    “理由？”
    “我不写爱情。”
    “可《天下》有爱情，你却接了。”
    张峻宁轻笑：“它是例外。”
    “理由？”
    她转过头来，轻声：“缺钱。”
    这次是李栩笑起来，眉目温柔：“现在呢？”
    “不缺。”见到她笑，张峻宁也笑：“你也很漂亮。”
    李栩：“多谢。”
    “不用客气。”张峻宁坐过来：“需要我为你化妆吗？”
    李栩：“你的色号不适合我。”
    张峻宁：“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栩：“那么，你不试试我的小说吗？”
    张峻宁捏着她的下巴，在唇边竖起手指，轻声：“嘘。别说话。”
    过了一会儿：“现在可以了。”
    把镜子递过去，里面照出李栩的脸。
    张峻宁问：“怎么样？”
    “很好。”李栩打量几眼：“所以试试也没错。”
    张峻宁沉默片刻，将口红镜子全部收回，这才道：“或许等我缺钱的时候会试一试。不过——你是《天下》的作者，现在请你告诉我，这部小说里，有爱情吗？”
    她看着李栩。
    四目相对，良久，李栩说：“没有。”
    张峻宁笑：“果然。不是爱情。”
    李栩不知道原身在写应函尺和千山雪的感情时，究竟想要别人看出什么。但是仅就她个人而言。她以为，他们之间不是爱情。
    “亲情、友情、伙伴、敌仇……”张峻宁慢慢说：“感情太复杂，能说出口的只有那么几种，但说不出来的却有数不尽的可能。”顿了顿：“太多人只写爱情，所以我只不写爱情。”
    “而且我也不相信爱情。”
    李栩想起那位《定长安》的编剧，传说中张峻宁的前男友。
    张峻宁像是知道她想些什么，有些俏皮地眨眼：“不过我相信欲望。”
    “人有摆脱孤独的欲望，要么选择女人，要么选择男人。如果我选择女人，那么我们可以有更多可能。但我一旦选择了男人，那么不管我对他是什么感情，世俗眼里，我们只可能是爱情。”顿了顿，张峻宁忽然张扬地笑：“不然，我就是个养备胎的渣女。或者，所谓的‘兄弟婊’？”
    她笑得不可遏止。
    李栩看着她笑，直到笑声渐止。
    她忽然说：“那么你选择过女人吗？”
    张峻宁微讶，不小心打了个嗝。
    李栩笑眯眯地问：“选择女人，你可以有更多可能。”
    张峻宁脸上没有了笑：“可女人总会跌进男人的怀抱。”
    “什么是‘总会’‘跌进’？”
    “就像女作者们大多喜欢写爱情一样，女人们大多喜欢发生爱情。”张峻宁有些没意思地耸肩。
    “‘发生爱情’和‘跌进男人怀抱’可不是一个意思。”李栩的笑意慢慢收敛：“你拒绝我是因为我的主角拥有爱情。可是爱情的发生没有错，错的往往是发生爱情后性情大变的主角。”
    “那你的主角没有犯错吗？”
    “她不会因为爱情发生任何改变。”
    张峻宁看着她：“你快要说服我了。”
    “所以要试试吗？”李栩微启双唇，然后轻轻地一抿。
    口红晕开。
    张峻宁闭上眼睛：“我想想再给你回复。”
    “你可以先看我的大纲。”
    “不。”张峻宁摇头：“我只是想想。”
    她拎包走人。
    李栩的大纲到底没有给出去。即便她有把握，能够欣赏《天下》的编剧，也能够欣赏她的《刺客》，哪怕女主拥有爱情——但她依然没有强行塞出自己的大纲。
    毕竟，接受与否是张峻宁的权利。
    不过，即便张峻宁还是选择拒绝，也没关系。接下来她更重要的是为自己积累底蕴和人脉，距离《刺客》的拍摄必然还有一段时间。她等得起。
    坐在回去的车上，李栩才拿出手机继续刷微博，惊讶地发现网友们的关注点已经从她的“烂文”转移到了编剧张峻宁身上。
    张峻宁并不是科班出身的职业编剧，她的主业其实是写作，曾在某江文学网发表作品，由此吸引了原身的注意。
    原身喜欢张峻宁的作品，于是花钱请她来改编自己的小说。张峻宁由此开始了她的编剧生涯。
    换句话说，她是个新手编剧。
    网上曾经关于李栩写作水平的怀疑，很快转移到对张峻宁编剧能力的怀疑上。
    本来，编剧对电视剧而言，多数是透明的存在，她可能写了很多作品，但对圈外人来说却依然默默无闻。但张峻宁却借着李栩的光有了热度——虽然更多是黑粉的抨击。
    李栩的原著没期待了，张峻宁的改编看起来质量也悬，男主角除了一张脸估计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只有陈建芬的实力还能听个响。
    网友们戏称这部剧是“一个诸葛亮，身后拖着三个臭皮匠”。
    粉丝们当然不乐意，开始各种对线。左清北就是其中之一。
    这阵，左清北正操纵着微博号到处挥舞，捍卫李栩的清白名声。突然身后一声：“你干什么呢？”
    “妈呀！”左清北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正对上左清华：“你搞什么？”
    左清华目光从她手机屏幕上扫过，若有所思：“你最近很关注李栩？”
    左清北立刻把手机屏幕摁掉，竖起眉毛：“怎么了？”
    “你以前没有这么关注。”左清华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问：“你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