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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上一世时温摩也想过要一个夫君, 并且努力学着中原的规矩,以便服侍好她的夫君。
    这一世……“夫君”二字,已经不重要了。
    “津津, 你喜欢宜和么?”温摩问。
    “喜欢啊, 不过我最喜欢阿摩姐姐。”
    姜知津托起温摩受伤的那只手, 一圈一圈小心拆开纱布,再倒上一点药酒在掌心搓开,轻轻按揉温摩的手腕。
    甫一碰上,温摩便皱了皱眉,吸了口气。
    “疼么?”姜知津顿住。
    “还行。”初时虽疼, 但随着药酒效力发散, 温摩便觉得手腕活络了一些, “继续。”
    姜知津的手指修长,动作十分轻柔,他神情专注, 垂下来的眼睫黑如鸦翅。
    温摩瞧着他,心中多了一丝温柔,道:“如果阿摩姐姐不在了,你就最喜欢宜和了吧?”
    姜知津抬头:“阿摩姐姐为什么不在?”
    “阿摩姐姐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一直陪着津津。”
    “什么事情?”
    姜知津黑亮的眼睛,里头全是认真,整个人单纯天真, 纯净无瑕。
    温摩伸出右手小拇指:“我可以告诉你, 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她的手湿漉漉的, 每一根手指都泛着水光, 指掌修长, 小指伸到姜知津面前, 姜知津歪了歪头,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也伸出小指。
    两根手根勾在一起,带着湿滑的水汽,感受到彼此肌肤的温度。
    “好。”姜知津道,“我一定不说。”
    “等我办完了京城的事,我就要回南疆。”温摩道。
    “回南疆干什么?”姜知津讶然。
    “南疆有事。”
    “什么事?”
    温摩想了想,简单地告诉他,南疆除了仡族,还有锡族、阿云族和金山族。仡族在十万大山的最深处,翻过大山,就是伽南国。
    姜知津点点头:“我知道伽南,那是大央的属国,每年都会送好多好玩的贡品来。”
    伽南国民风彪悍,孩子会走路就要学握刀,这点和仡族十分相似。只不过在伽南国女子地位却十分低下,是男子财物的一部分,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承父亲的一切,包括女人。
    这和仡族的民风冲突剧烈,在大央还没有把伽南变成属国的岁月里,两族时常有流血争端,世代为敌。
    “就算伽南人要打过来,有驻兵去打仗就好啦。”姜知津道,“为什么要姐姐你回去?”
    一年之后,伽南人会从深山中突然杀出,在驻军赶到之前,仡族已经全灭了。
    可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伽南人确实要搞事情,总不能说她掐指一算得出来的。
    只能是提前回去,未雨绸缪,带领仡族挡住这一场劫难。
    这点她不知道怎么跟旁人说,更不知道怎么跟姜知津说。
    姜知津看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扭着头像是生气的样子,温摩不由觉得好笑:“你知道什么?”
    “他们说,仡族的姐姐们可以有很多很多个夫君,姐姐一定是想要回南疆去找别的夫君了。姐姐不要津津了!”
    “哈哈哈哈!”温摩大笑。
    她大笑起来的样子神采飞扬,室内像是掠过了明亮的光芒。
    姜知津恍惚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向父亲献上一把宝刀,那时他坐在父亲的膝上,看着那人拿住刀柄,缓缓将刀拔了出来。
    那时的他大约只有四五岁,但已经有了明显的喜好,他喜欢书,喜欢琴,喜欢棋,喜欢一切安静的东西,刀枪棍棒之流他从来不感兴趣,要不是父亲紧紧地搂着他,他早就回去找新来的棋博士一起下棋去了。
    刀离鞘,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刀身明净,如一泓秋水,如一捧月光,那个瞬间,厅中大亮,像是神仙施展了某种法术,窗外的阳光好像全都汇聚到刀身上,
    锋利,明亮,夺目。
    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父亲,我想要!”这个念头自小小的脑袋里油然而生,他脱口而出。
    此时,温摩的笑容,比记忆中那把刀还要锋利,还要明亮,还要夺目。
    身为姜家嫡子,世间之物,无论多么贵重多么珍奇,于他都是唾手可得,得到了也是可有可无,丢在一边不会再看第二眼。
    那种“我想要”的心情,他已经很没过了。
    但现在,他想要。
    很想要。
    想要这个笑容。
    想要这个人。
    想要紧紧抓住,握在手中,再不放开。
    他轻轻拉过温摩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轻声道:“阿摩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他的眸子里仿佛有流丽的光,这般眼睫微低,缠绵低语,温摩险险把持不住,“咳”了一声,托着手肘,收回那只手,“呃,我泡好了,要起来了。”
    她的手腕还没好,姜知津不敢用力,放过她,十分幽怨地起身。
    温摩松了一口气,心想从前妖妃误国,大约就是姜知津这款的,他要是再这么磨她几下,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美人误人呐。
    温摩感慨。
    “姐姐,你在京城要做的事是什么?”
    已经走到池边的姜知津忽然回头问。
    ——杀姜知泽。
    这四个字时刻在她心头盘旋,此时冷不丁被问,差点自动脱口而出。
    还好她生生咽了回去,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津津你不用知道这些,你只要每天开心快活就好了。”
    姜知津微微一笑,笑容如静夜里绽放的昙花一般清雅动人:“我就是呀。”
    *
    温泉仿佛疏通了每一根经脉,温摩换上干爽的衣裳,舒舒服服地走出来。
    姜知津也更了衣,穿一身宽大飘逸的家常衣裳,在晚风的吹拂下飘然若仙。
    他手里托着一卷纱布,十分细致小心地替温摩将手腕包扎好。
    天色向晚,西边最后一缕晚霞散去,暮色缓缓笼罩大地,天光暗淡,而他的脸颊如玉一般微发着光。
    这般容貌,这般温柔,这般体贴……她的津津如果不是傻子,京城贵女们仰慕追逐的人应该是他,姜知泽连号都排不上。
    等到她杀了姜知泽,他坐上家主之位,就是京城最尊贵的王孙公子,所有女子都会梦想着成为他的妻子,他可以选出最美丽最温柔最动人的那一个。
    温摩这样想着,心中有股感慨,有点苍凉,像一个去国的帝王想到自己的臣民有托,可以走而无憾。
    姜知津包扎好,抬头对上的就是她这样的眼神。
    阿摩阿摩,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走吧。”温摩用没受伤的左手牵起姜知津的手,往前厅去吃晚饭。
    温泉池建在后园西侧,到前厅差不多要横跨大半个炎园。炎园太大了,温摩来时跟着丫环走的一条路,跟着姜知津走的好像又是另一条路,穿过一个院落,还有一个院落,穿过一道门,还有一道门,迷宫一般,无穷无尽。
    忽地,不远处有有一片低矮的废墟,在渐浓的夜色中像一头沉眠的巨兽。
    “那是什么地方?”温摩问。
    “被烧掉的地方。”姜知津答。
    还真是典型的姜知津式答案。
    不过温摩也没太放在心上,抬脚继续往前,忽地,顿住。
    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那是姜知泽的元配良和公主去世的地方。
    良和公主就是在那里被烧死的。
    “大小姐!”
    一人急冲冲从游廊上过来,瞧见姜知津,连忙又行了一礼,“请公子安。”
    大刘!
    温摩飞快向姜知津道:“津津你先去吃饭好不好?”
    姜知津点点头。
    “乖。”温摩拍拍他的肩,“我一会儿就来陪你。”
    “我等你哦。”姜知津乖乖地去了。
    这边温摩立即抓住大刘的手臂:“你们逃出了多少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咱们的人都还好吗?达禾现在哪里……”
    大刘笑道:“大小姐,你一口气问这么多,叫我怎么答?”
    他这一笑,让温摩松了一大口气:“好,你慢慢说。”
    大刘告诉她,那晚她下令四散之后,大家专朝往人多的地方逃,但姜知泽来得太快了,且府兵们抓人有一套,看到可疑的人就让街坊来辨认,没人认得来路的全都捆了,布网又极为严密,很难有漏网之鱼。
    正当他们正以为自己逃不掉的时候,姜知泽忽然带着府兵们朝一辆马车追去,包围圈顿时出现了漏洞,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再不逃,等那队府兵回来就完了。
    可一旦要逃,太过引人注目,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天人交战之时,两队人马前后脚到来,一队是大理寺,一队是京兆府,两人要接管案件,与府兵交涉。
    姜家豪横惯了,自然是寸步不让,两下里几乎要起冲突,这倒是给了他们大好的机会,他们趁乱逃了出去。
    至于那几个羽林卫,他们逃起命来更有法子,在巷子里东一穿西一穿,好像就没影了。
    “全须全尾,没有一个人被抓。”大刘笑盈盈道。
    温摩松了一口气:“好,好。”带出去的人能全部带回来,对于一个头领来说,这是最难的事情。
    大刘看着温摩半晌,“大小姐,你真像侯爷。”
    温摩意外,她长得明明是像阿娘多一些,“达禾呢?”
    “达禾小哥带着那个小姑娘回了脚马店,那杨老板的腿伤我也请了大夫,正治着。”大刘道,“现在只有一件事情。”
    刺杀徐广,到此全盘获胜,温摩大手一挥,意气风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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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文案好像被集体鄙视了……嘤嘤嘤,我很努力地改了又改的呢,真的这么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