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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心人_238

      第100章蝴蝶与男孩
    我眼睁睁看着波鲁修士被其他猪医师围在中央。
    跟我藏在树后偷瞄的还有其他人,他们听到了波鲁修士的话,纷纷露出了欣慰酸涩的神情,叹气走回了“鼠笼”。瞧,我们这些实验体多好满足,在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和无人问津的绝望,仅仅一两句辩驳之言都能感动得热泪盈眶。
    本来我不信那些好听的空话,直到野猪詹立夫把波鲁修士一拳揍翻,我才有点相信他的真心。就在我攥紧餐刀,打算扑上去杀猪,另一个四眼出现了。
    我蹙起眉,隐约觉得此人有点熟悉。
    “找我有事么?”
    夜里,我在回廊拦住了波鲁修士。他刚走进楼,面色苍白,笑容憔悴,其他医师对他置之不理,忙不迭避开距离。
    “……”见到我,他有一瞬的惊愕,随即勉强笑道,“真抱歉,我原本制定了鼠笼的新计划。但被主教否决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眶,道,“而且他也给了我足够的面子……没在其他医师前回绝,否则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知道。”我说,注视着这个曾被我骂过“禽兽不如”的黑袍修士,淡淡道,“我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那天晚上,我把在墙壁上发现的“喜→哀→怒→惧”的刻痕告诉了波鲁修士。他疑惑地将四个词语记下来,抬眼问我,“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我耸了耸肩。他在房间里踱了两圈,沉思片刻,翻开了悬挂在门外的登记册。
    “在你之前,可没人住在这间屋子里呢。喏,姓名栏是空白的。”波鲁修士道。
    我脱下白鞋,漫不经心道,“说不定这里住了人,却因为什么秘密没有记录呢。这个地方充满了古怪,夜里孤魂哀鸣,死的人可不在少数。如果这个刻字的伙计没疯,那他应该是死前想用这几个词传递些什么。”
    波鲁修士坐下来,蹙眉研究着那几个再普通不过的词语,“中间连接的箭头可能是关键。”
    我说,“那为什么一定是喜,哀,怒,惧?这四个词语凑在一起,有没有在其他书籍中出现过?”
    波鲁修士抓了抓头发,似是隐约想到了什么,“你说得对,这四个词语能排列在一起,本身就不寻常,箭头代表的可能是一种趋势。情绪由喜到哀,再由怒到惧,之间会发生什么呢……”
    我打了个呵欠,翻过身。黑袍修士仍在我身后冥思苦想,我凝视着烛光在窗户投射的光影,说,“修士,其实你今天,本打算离开这里吧。”
    屋内的动静止息了,我能听见对方深切的呼吸。黑袍修士许久都没有回答我的话,只在外面走过一个医师时,说,“如果我离开,你们会恨我么?”
    “……”我将手撑着脑袋,淡淡道,“我们恨教会里的每一个人,控制这一切的主教,丧心病狂的医师,包括你们这些束手旁观的修士。单凭我们的力量难以挣脱层层束缚,何况我们的意志力和体力已在一次次的试验中被消磨。修士,我可从未想过你是那个能带我们脱离苦海的人。”
    “……”波鲁沉默了,用手扶住了发红的眼眶。
    “但是,”我看着墙壁上一点忽明忽暗的光影,“好歹你为我们抗争过。”
    他的身影在墙上动了一下,旋即缩成一团,就像一个哭泣的大猩猩。我转过身,发现黑袍修士也正注视着我,眼底闪烁着某种我似曾相识的光芒。我用我最熟悉的方式盯着他,审视他,目光探出疑虑的触手,试图发掘这张面皮上是否有无形的伪装。
    “相信我,莱蒙先生,我是真心想要解救你们。”波鲁修士站起身,目光坚决,沉声道,“我承认我最初对你们消极的态度。因为我听说了过去许多场天灾人祸,而瘟疫是罪魁祸首。无奈之下,教会开始进行人体试验,研究药剂遏制病情。他们成功了,的确挽救了上千人的性命……”
    我盯着他,“听好了,修士。教会进行试验是不是为了更多人我不管。但我确定,只要我们没有点头首肯,自愿当个被扎针的倒霉鬼,他们就是在侵害我们,毫无疑问。”
    “这个我赞成。”波鲁修士点头道,“那还有一件事,你听说过么?”
    “什么事?”
    “现在许多真真假假预言家鼓吹的,几年后的灭世说。”波鲁修士道,“有人说,在不久的将来,龙将毁灭世界。”
    ****
    隔天,我在波鲁修士的掩护下,又一次溜出了“鼠笼”。
    即使隔了一晚,灭世说仍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别误会,我可不是害怕什么的。这世界烂成这样,我巴不得它被雷电炸成灰。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搞死教会,砸烂鼠笼,让那些猪狗不如的家伙遭到惩罚。
    即使世界毁灭,也不是我坐以待毙的理由。只要碾不死我,我就斗给它看。
    我对波鲁修士道,“你知道么?虽然你救不了我们,但我却觉得,有一个人一定能救得了。”
    弥赛亚。我美丽的神灵。
    这个在我绝望麻木时,依旧选择拥抱我腐臭身体的神灵,决不会对我们置之不理。
    从波鲁修士那里拿到了教会的建筑平面图,我圈出了弥赛亚居住的地点,趁午后的太阳缓缓西沉,跑过蝴蝶翩飞的绿茵地,越过一棵棵直立挺拔的枞木,盼望能早一点看到那奶白色的小屋。起初修士对我这一决定震惊万分,但转念一想,他却同意了,只严肃地告诉我要慎重行事。
    看到那朱红色的斜顶围栏,我躲在灌木丛里四下观望。令人惊喜的是,神灵就端坐在一条带靠背的长椅上,双手交叠搁在腿上,身穿雪白的束领长袍,侧影恬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