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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琰王府,独门小院。
    云琅醒来时,已经好好躺在了榻上。
    琰王府的人看起来对子嗣颇看重,说上房就是上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王府当初盖得精巧,直接将墙壁中间砌成空心,添炭的口放在外墙廊檐底下,烟从墙里走,半点也熏不着。
    云琅忍了半个月的火盆干草,难得寻回几分旧日舒适懒倦,展开手脚摊在榻上。
    雪彻底停了,阴云散净,日色正好。
    云琅躺在明暗日影里,懒洋洋眯了会儿眼睛,长舒口气,轻轻咳了两声。
    昨夜端王忌日,云琅一时不察,有些失态,趴在地上跟端王他老人家聊了半宿的天。
    唠得太晚,雪停香尽,云琅也一头栽在地上睡死过去。
    后来又出了些什么事、怎么到的这间屋子,就已一律全然不清楚了。
    云琅仰面躺着,回想一阵,往怀里摸了摸。
    刀疤昨晚截下的那块侍卫司令牌,还好好揣在怀里,流苏位置同昨晚的一样。
    没被动过。
    云琅放心了,松了口气。
    令牌没动,说明他只是被人抬到这间屋子,没被扒衣服。
    没被扒衣服,说明他还没被验明正身。
    没被验明正身……
    儿子就还能再怀几天。
    云琅决心好好利用这几天,往身上仔细又摸了摸。确认了裤子也还在,撑身下床,蹬上了鞋。
    身上彻底暖和过来,蛰痛就跟着一并复苏。
    云琅撑着桌沿,低咳了几声,按按胸口,蹑手蹑脚走到窗前。
    意料之中,重兵围守。
    云琅有心理准备,不急不慌,沉稳绕到背阴一侧,往窗外望了望。
    ……
    意料之中。
    云琅深吸口气,咬着牙环顾一圈。借墙角桌椅发力纵身,扒着房梁,推开天窗。
    ……
    新雪明净,日色清亮。
    风被晒了半日,携着细细雪雾,吹面不寒。
    云琅抹干净唇角血痕,坐在琰王府的房顶上,看着下面重重围守水泄不通的玄铁卫,俯首沉思。
    当初在刑场上,事急从权。
    他就躺在铡刀底下,恰好萧朔又不在。
    千钧一发,灵机一动。
    云琅实在没想到,这个孩子对琰王府而言,竟已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云琅咳了几声,看着严阵以待的玄铁卫,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他虽说不是个轻信流言蜚语的人,可要是萧朔真的如传言一般……有些暗疾,不是很行。
    偏偏又信了这个,心中有了期待。
    要是萧朔把他们家传宗接代的重任,真放在了他的肩上。
    要是萧朔真想要个儿子……
    “……小侯爷,怎么又跑到房顶上去了!”
    云琅还在进退维谷,听见下面喊声,怔了下,往下探身看了看。
    老主簿奉命请来了城西医官的退休太医,好说歹说把人拽来,一眼看见坐在房顶的云琅,急的团团转:“快下来!刚下过雪,摔着怎么得了……”
    云琅回神,静了两息,笑笑:“庞主簿。”
    云琅遥遥拱手,语气客气疏离。老主簿一手拽着太医,站在檐下仰着头,不自觉愣了愣。
    王爷吩咐了不少东西,都要临时采买购置。
    老主簿刚看着人扎好竹笼,还没来得及挂在门上。好容易请来的太医进了府门,一听说是要医治云小侯爷,又死活不肯再走一步。
    老主簿一手拉着人一手拖着竹笼,怔然良久,才忽然记起这已不是七八年前、云小侯爷在府里上房揭瓦的时候。
    云琅单手一撑,轻轻巧巧落在地上:“这位——”
    云琅仔细看了看,有些讶然:“梁太医?”
    太医:“……”
    太医身形微僵,草草拱手作礼,掉头就要走。
    “云公子——认识?”
    老主簿回过神,连忙把人拽住:“认识就更好了,这是王爷请来的,替云公子调理身子,顺便看看伤……”
    云琅正发愁,格外热络,拉住了送上门的太医另一只手:“自然认识。”
    “可是当初在宫里,曾替云公子看过病?”
    老主簿高高兴兴:“若是曾经看过,再看定然有把握得多了。”
    “正是。”云琅拽着太医,热情点头,“十多年前,我不小心身患重疾。多亏梁太医切了脉,说我九死无生……”
    老主簿:“……”
    酒肆茶馆的说书唱曲,这段轶事早是固定折目,京城里的小儿几乎都会背。
    云小侯爷染了病,命在旦夕,太医院说九死无生,不必再救。
    命格特异,天意垂怜。
    小侯爷昏睡十日十夜,喝了口水,不药而愈……
    “老夫不曾说过不必再救!”
    梁太医一提就恼,气得胡子直往起飞:“小侯爷十日后只是醒了,又喝了半月的药才能下地!”
    梁太医年纪也已不小,老主簿生怕他气出好歹,好生安抚:“是,巷间流言实在可恶……”
    “小侯爷那也不是病,是伤!谁从三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砸在寒潭里也是九死无生!”
    梁太医这些年饱受议论,怒气勃发:“那水是端王府百年山参熬的!若不是——”
    云琅靠在廊下,目光扫过院角,轻咳一声。
    老主簿倏地回神,连忙插话:“梁太医,此事不提。”
    梁太医气得须发皆张,还想再提,已被老主簿牢牢捂住了嘴。
    昔日惨变后,端王府无疑已成禁忌。老主簿不敢让王爷听见,连拉带拽,将太医拖进了云琅房间。
    云琅不急着进门,靠着廊柱站了一阵,不知想起什么,低头笑了笑。
    屋内纷乱了一阵,老主簿安抚好了太医,悄悄出门:“云公子……”
    云琅撑起身:“有劳。”
    老主簿欲言又止,伸手替云琅挡着门,等他进去,才悄悄离开。
    云琅进了屋内,在桌前坐下,挽起衣袖,将手搁在脉枕上。
    十五年前,戎狄犯边,夺了燕云十三城。端王临危受命、率军守边。
    两军拉锯三年,朔方军死战拒敌,终于逐渐占了优势。可夺回五座城池后,京城竟忽然发现了戎狄细作。
    为保京城安宁,不得已才将端王调回,做了禁军统帅。
    云琅闭了闭眼睛,向后靠进椅子里。
    第一拨戎狄细作,阴差阳错,是被两个偷偷牵了府上汗血宝马出来的皇族子弟撞破的。
    云琅自小喜欢马喜欢枪,听说端王府新得了匹汗血宝马,心心念念惦记了三个月。总算寻着机会,把小皇孙和马一并骗了出来。
    京城里纵不成马,两人去了京郊,放开了肆意催马飞驰,一时忘了形。
    误打误撞,竟发现了戎狄扎在京郊的据点。
    戎狄都是狼崽子,不会心软留活口。两人被追到崖边,无路可退,面前是强弓劲弩,脚下是深渊寒潭。
    ……
    云琅坐直,咳了一声:“梁太医。”
    梁太医一听他说话就头疼,还诊着脉,警惕抬头。
    “您看……”云琅清清嗓子,示意,“我这脉象。”
    “确实不好。”梁太医道,“外虚内亏,损耗过甚,况且——”
    “不是说这个。”
    云琅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红,低声暗示:“与常人……可有什么不同?”
    梁太医费解:“虚成这样,与常人哪有一点相同?”
    “……”云琅深吸口气,更进一步:“太医听没听过,京中近日有些流言?”
    梁太医凛然怒斥:“老夫从不信流言!”
    “有些不妨信一信。”
    云琅按按额头,循循善诱:“比如……法场附近传的。”
    “有关琰王府,亦或是琰王。”
    “亦或是……小琰王。”云琅字斟句酌,“小小琰王。”
    “什么小不小的?”
    梁太医听的云里雾里,不耐烦道:“老夫不擅打机锋,小侯爷有话直说——”
    云琅:“您诊出喜脉了吗?”
    梁太医:“……”
    云琅:“……”
    梁太医勃然大怒,拂袖起身,气冲冲就往外走。
    云琅眼疾手快,将他扯住。
    “乾坤阴阳,老夫尚能分清!”
    梁太医气得哆嗦,抬手指着云琅鼻子:“当年替你请假,老夫什么病情都编过了!你长到十五岁,百日咳得了八次,出痘出了十七回,得了七十二次伤寒!”
    “……”云琅轻咳一声:“有劳太医,只是——”
    梁太医怒发冲冠,正义凛然:“只是这孩子,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来!”
    ……
    云琅揉揉额头。
    太医这些年不容易,他原本不愿使这一招。
    但现在看来,也只好事急从权了。
    云琅撑着,坐得正了些:“千真万确,我生不出孩子?”
    梁太医慷慨激昂:“自然!”
    云琅好奇:“您怎么知道的?”
    “何必知道!”梁太医冷声,“只消一看——”
    云琅轻叹一声:“当年,我躺在榻上,不成人形,您也说只消一看。”
    梁太医:“……”
    梁太医一生行医无数,唯独这一件事栽得太狠,僵了下:“老夫,老夫诊脉亦可——”
    云琅喟然:“当年,您几次诊脉,也说绝无生机。”
    梁太医莫名其妙就被他绕了进去,茫然立了半晌,磕磕绊绊:“自,自古至理——”
    “自古至理。”云琅唏嘘:“重伤至此,断无生路。”
    梁太医晃了晃,恍惚着立在原地。
    云琅好声好气,扶了太医,耐心引着他坐下:“万事,都并非只有一定之规的。”
    “古人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得就是这个。”
    云琅:“人,一旦被放在了死地,在生死之间走得多了,纵然一开始不能生,渐渐就也变得能生了……”
    “纵然——”
    梁太医几乎被他说动,隐约只剩一线神智,讷讷道:“也总要同房,行房事,另一方怎会不知……”
    “我对琰王用情至深。”云琅这些年藏匿民间,没少翻看话本,张口就来,“情难自已,趁他醉倒,自己动的。”
    梁太医神色怔忡,无话可说。
    云琅朝他笑笑,伸出手:“您看,我有喜脉了吗?”
    -
    屋外院中。
    老主簿战兢兢躬身,不敢出声。
    萧朔神色冷清,沉声:“只此一次。”
    “是。”
    老主簿忙保证:“今后定然盯紧,不让云公子乱跑。”
    檐下新雪原本明净平整,云琅从房顶跳下来,踩出了几个脚印,被仆从重新洒扫干净。
    萧朔看了一阵,收回视线。
    老主簿在边上候了半晌,犹豫着小声道:“王爷,当初救了云公子的,可是咱们府上的那株至宝血参?给您保命的……”
    “他是为救我。”萧朔淡声,“无非还他情分,不亏不欠罢了。”
    老主簿在府里三十余年,一直管着府上账册库房,竟直到今日才知道宝贝早没了,心如刀绞:“是。”
    萧朔静了一阵,又道:“我本该死在那天。”
    “您胡说什么?”老主簿吓了一跳,“死生之事,岂可轻言……”
    萧朔不再开口,转向廊下雪色。
    从崖上跳下去的时候,两人都以为必死无疑。他原本害怕,看见云琅朝他笑,心中竟也莫名释然。
    然后,他被云琅扯住了手臂。
    云琅那时的身手远胜过他,他不清楚云琅做了什么,只记得从冰冷刺骨的寒潭里醒过来,天色已然半晚。
    云琅垫在他身下,半个身子浸在冰水里。
    他一动,护在背后的手臂跟着滑下来,砸开一片淡胭水色。
    ……
    曾几何时,他纵然不计代价,也想信得过云琅。
    “看着。”萧朔不再多想,回身朝院外走,“他若不胡言乱语了,可以放出来透透气。”
    “您不等太医回禀了?”
    老主簿愣了愣,小跑着追上去:“云公子身子怕是不好,我看他从房上下来,缓了好一阵才有力气进门……”
    萧朔道:“不必,他——”
    话未说完,梁太医已摇摇晃晃自屋里飘了出来。
    “正说您呢。”老主簿一喜,忙将人扶住,“云公子如何?”
    梁太医勉强站定,看了萧朔半晌,神色复杂。
    萧朔被他看得莫名,蹙紧眉:“有话就说。”
    梁太医欲言又止,又细看了看。
    萧朔有些烦躁,拂袖要走。老主簿忙扯着太医,低声道:“快说,王爷听着……”
    “恭喜琰王。”
    梁太医张了张嘴,道:“云公子……是对龙凤胎。”
    老主簿:“……”
    老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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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琰王:信个鬼。:)
    爱大家!
    感谢竹叽亲爱的的深水和希望至高亲爱的的浅水,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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