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你怎么不说话?前几日为甚没来宋府?”烟烟理所当然的质问少年。
就好像他不出席她的生辰宴就是罪大恶极。更可恶的是, 她苦苦等了他一整日,他都不曾露个面。
萧九年的话刚到嘴边,但旋即又咽了下去, 他很想告诉面前的小丫头, 他记得她的生辰, 也给她买了生辰礼。
但有太子的夜明珠在前,他的那只兔子灯, 着实拿不出手。
萧九年面色无波, 少年已经开始变音,嗓音介于少年郎与成年男子之间,透着独特的沙哑, “我那日有事在身, 忘记了。”
烟烟顿时委屈的不行。
他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她还以为,他一定有甚么难言的苦衷呢,可她的那些零星记忆之中,他分明对她那样的好。此时, 两人对视,小丫头水润的大眼雾蒙蒙的,忍着没哭出来,她手里提着一小袋糖果子,直接塞给了少年, “喏, 这是我特意给你留下的, 那你明年不能忘记我的生辰了!”
说着,烟烟倔强的转身离开, 也不当面向少年控诉, 他忘却她的生辰是如何罪不可恕。
萧九年站在原地, 身形被夕阳的光拉的好长。
回去之后,少年吃了一颗糖果子,真甜。他第一次尝到这等舌. 尖. 颤. 栗的滋味,像花.尖. 晨露,四月柔风。
这一天晚上,萧九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他的梦里,有一个胖墩墩的粉团子一直围着他转,她时而嬉笑,时而又闹脾气。
萧九年醒来时,那个梦就变得甚是模糊了,他甚至记不清梦中人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胸口有些怅然若失的空洞。
“公子,有个好消息!王爷他今日命管事给您加了月银了,眼下您每个月可以领五两银子!”小厮卫元甚是兴奋。
要知道,齐王府的其他几位公子,除却嫡出公子之外,即便是庶出的公子哥,每月月银也在二十两以上,独独九公子每月仅可领二两银子。
加之九公子没有长辈接济,导致日子过的很是拮据,虽说不至于饿死,但大户人家中多的都是踩低捧高的奴才,九公子常年不受待见,连带着下人们也不将他当主子,此前紫竹苑里倒是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但有一晚不知发生了什么,九公子勃然大怒,三日后那两个丫鬟就暴死在林子里了。
卫元不敢多问,他打小跟着主子,虽说主子少言寡语,也不像其他公子出手阔绰,但主子并未苛待过他,他知道主子是个好人。
萧九年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挂着的兔子灯上。
一月五两,一年也才六十两,除却各处花销之外剩不了多少,他要多少年才能买一颗夜明珠……怕是这辈子也不行吧。
少年眸色深沉,半敛眸沉默稍许,才嗓音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破晓的晨光乍现,少年持着竹杆走到院中开始练习剑术。
这一日起,少年觉醒了最初的抱负。
一盏兔子灯,一袋糖果子,还有……
***
宋熙是烟烟的兄长,也是宋府大房唯一的公子。
相比于隔壁齐王的多情,宋大将军在出京城是出了名的惧内,宋夫人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生的娇滴滴的,容貌不俗。当初大将军对其一见倾心,还特意求了圣旨赐婚。
宋大将军年少时候立功,与当今圣上是车笠之交,曾一同挨过最艰难的日子,他前半生威风凌凌,从未吃过败战。但一回到家中,宋大将军立刻嬉皮笑脸,跟在自家夫人身后嘘寒问暖。顾及着宋夫人的娇弱身子,宋大将军都不敢要子嗣了,故此,如今膝下仅有宋熙与宋烟二人。
宋熙这次是从边陲归来,烟烟已盼着兄长已久了,她还是孩子的心性,不懂那些朝堂政事,更是不知圣上突然将兄长召回京城是另有目的,她眼下心思甚是单纯,做事情只顾着自己的喜好。
宋大公子领兵回京,年轻的将军骑马自长安街路过,引得无数女子翘首痴望,场面虽不像古时掷果盈车那般浮夸,但也热闹非凡。
长安大街上,众百姓回避两侧,就在这时,一穿着粉裳的小姑娘提着裙摆一路狂奔了过来,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珍珠链子左右摇晃,晃到了某些人的眼。
“阿兄!”烟烟大喊。
宋熙一眼就看清来人,将军跳下马,伸出双臂,将小丫头一下就抱了起来,还掂了一下,“一年不见,烟烟倒是重了不少。”
烟烟打小就喜欢缠着兄长,虽是已过八岁生辰,但她从不顾礼数与旁人眼光,“阿兄,我要骑你的马。”
年轻将军的汗血宝马,那也不是一般人能骑的,何况今日这种场面,烟烟当然要备受瞩目。
宋熙拥有大将军的气魄与宋夫人的容貌,在京中贵公子排行榜中名列前茅,姑娘们瞧见他抱着小丫头坐在了马背上,恨不能化身成烟烟发髻上的珠串。
就这样,烟烟坐在宋熙怀里,享受着众人投来的,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
她觉得倍儿爽。
人群中,萧九年的目光追随了良久,眼神深幽,少年终是沉默着离开。
原来,她不止对他一个人亲热。
宋公子有汗血宝马,而他只有一头不体面的小毛驴……
……
自那日在院中洗澡被小姑娘看见之后,萧九年就刻意留意了,他身子骨强健,一直用井水洗澡,一来是方便,二来是为了强健体魄,这第三是因着齐王府的后厨狗眼看人低,就算是他让小厮去打水,也未必能打到。
故此,这些年,萧九年几乎没有用热水洗过澡,这也造就了他异于常人的体魄。
刚冲了个凉水澡,少年就听见有人在喊他。已是仲春,日头渐烈,少年的目光透过茜窗往外看去,就看见院墙上趴着一颗小脑袋,“九年哥哥,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少年,“……”
她倒是知道省事,直接趴墙头就能传话。
萧九年身上的中衣已经有些年头了,袖子略短,他出门之际,套上了一件五成新的外裳,少年风光霁月的脸仍旧寡淡无温,但小姑娘让他过去,他当真去了,半点没有磨叽。
虽然萧九年表面不显,但他心里已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无从解释。
他自知,宋烟是云端之上的天之娇女,而他呢,不过是活在阴暗沼泽里的可怜虫。
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是个孩子,自己算是她的老师,他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作甚?
“你有事?”少年冷冷的,鬓角还沾有水渍,衬的眉目更是萧索。
烟烟眨了眨眼,自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冷漠,她无端委屈,可少年一贯如此,她以前还欺负过他,思及此,烟烟劝说自己不与他计较,“我将你引荐给了阿兄,今日阿兄需得入宫面圣,明日府上给阿兄办洗尘宴,你记得过来呀。”
若得了宋家长公子的青睐,他的路会好走很多。
少年的尊严不允许他低头求人,可他需要奋进,需要这个带他走出沼泽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没法拒绝小姑娘灼灼的眼神。
“好。”
少年应下了,耳垂发烫。
烟烟咧嘴一笑,唇角的两只小梨涡可人极了,她随手抛了一包吃食给少年,“这里头是核桃仁,补脑的。你练剑辛苦,需得补补。”
少年,“……”
为什么练剑需得补脑?
隔壁院落传来宋熙的声音,“烟烟,你在作甚?!”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小脑袋缩了下去,像是被人从梯子上拉下。
少年心头一紧,但话到最后又咽了下去,他好像没那么资格关切一句。
隔壁院墙传来兄妹两人的嬉笑声,少年立在墙角静静的听着,他也渴望着……可他这座紫竹苑,就连王府的下人也不屑路过,更别提几时热闹过。
***
次日,烟烟担心萧九年又不登门,一大早就爬上院墙提醒他了。
她梳着双丫髻,今日又换了艳红石榴石的头饰,衬的小脸白里透红,莹润饱满,像是熟透的桃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更是晶亮有神,像极了清澈的琉璃珠,她的脸迎着东边的晨曦,笑盈盈的喊了声,“九年哥哥早呀,一会记得过来哦。”
萧九年已练了许久的剑。
他急着求成,近日每天都会练上近五个时辰,手磨破了皮就再换一只手,如此反复轮流。
少年额头俱是汗,可能不太像让小姑娘看见他这副样子,他侧过身点头,“嗯。”
烟烟这便欢喜的下去准备了。
无论几时,她都是要艳压群芳的,今日是阿兄的洗尘宴,京中尚未婚配的贵女都会登门,名义上是为了阿兄洗尘,其实就是来露个脸,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想给她当嫂子呢。
宋熙不同于寻常武将,他文武双全,为人谨慎,今日太子与几位皇子也登门了,隔壁齐王府的几位公子哥自然也会露面。
这时,小厮领着一少年来到了男席处。
众人一看此人是萧九年,贵公子之间的气氛莫名尴尬了起来。
齐王府世子萧爵清了嗓子,冷声道了一句,“老九,你怎么来了?”
就好像萧九年出现在今日的这种场合相当的不合时宜。
宋熙也不看好他。
在宋熙看来,一个落魄外室子与妹妹关系交好,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利用妹妹,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宋熙太了解妹妹的性格,若是直接回绝了妹妹的请求,只怕宋家的屋顶都会被她给掀了。
所以,宋熙表面答应了烟烟,实则却是暗中观察,他倒要看看这萧九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哄得他的妹妹团团转。
宋熙面上不显异色,他笑道:“九公子快请坐,我听说眼下你教我家烟儿练字?那丫头聪慧过人,偏生不爱刻苦,不知你是用了什么人法子,让烟儿迷上练字的?”
他已经打听过了,妹妹如今雷打不动的练字,这可真是罕见,故此,宋熙更是好奇,想知道萧九年到底对妹妹做过什么。
倘若……
萧九年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绝对不会手软。
萧九年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宋熙字里行间的话,眼下的状况对他而言十分不善,当然了,他也没有指望过得到旁人的善意。
少年不卑不亢,如实说,“是宋小姐自己喜欢练字,我不过只是提点了几句。”
他很谦虚,也遮掩了锋芒,同时少年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其他情绪的表情。
许还是个人物。
这是宋熙对萧九年的最初印象。
宋熙是宋家嫡长子,姑母是皇后,纵使萧九年是齐王之子,像宋熙这样的贵公子也不太可能关注到他。
确切的说,今日是宋熙第一次留意到了萧九年。
宋熙收敛神色,笑道:“一日为师,则终生为师,我家烟儿老师诸多,她自幼顽劣,还望九公子多担待些。”
萧九年垂在广袖下的手握了握,情绪依旧没甚波动,“宋公子放心,宋小姐聪慧过人,虽是调皮,但不妨碍练字。”
他明白宋熙是在警告他,宋烟虽然让他教练字,但自己也不过只是宋烟众多老师中的一个,根本没甚分量,暗示他不要妄想太过。
在座的贵公子皆是人精,都是百年世家养出来的,一个个心术了得,众人对视了几眼,对齐王府这位鲜少露面的九公子更是轻视。
到了这一步,宋熙当然不可能直接警告萧九年远离自己的妹妹,但也不意味着,他可以容忍一个卑贱的外室子接近妹妹。
纵使这少年或许并非池中之物,但也改变不了他出生卑微。
宋熙起身,笑道:“诸位公子请稍坐,我去见见太子殿下,稍后就过来。”
他作为宋家少主人,他若是在场,旁人自然不便找茬,可一旦宋熙离开,在座的好几位贵公子就安耐不住了。
“萧九公子,你是如何攀上宋小姐的?也给我等支一招啊。”
“哎,王公子这话是何意?人家宋小姐才八岁,九公子总不会这般禽.兽,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吧。”
“这勾栏女子生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了,手段了得啊!”
萧九年滕然起身,即便烟烟年纪还小,他也不想听到这些意有所指的污言秽语。
少年那双幽若古潭的眸子扫了一圈在场的贵公子,眼中隐露杀意。
齐王府世子萧爵低喝,“老九!你这是做什么?!你还不嫌丢人么?”
萧九年握紧了拳头,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他今日如何丢人了?从头到尾他什么也没做,唯一的错就是出身不好,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亦或是做什么,所有人只能看见他的出身,而否决他的一切。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众贵公子自是不好意思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联手对付一位见不得光的少年,遂纷纷止了话。
烟烟气鼓鼓的,方才她来找萧九年,无意听见了众公子的话,她比萧九年还要气愤,她本想替萧九年找回公道,可一想到许会给他带来麻烦,烟烟生生忍住了,小姑娘走了过来,年纪小,身形也娇小,却是气煞汹汹,“老师,你同我过来,学生有事请教你。”
烟烟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称呼萧九年为老师。
少年微微一怔,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的剑眉蹙着,薄唇紧抿,但还是走向了小姑娘。
烟烟带着萧九年离开时,对众公子“哼”了一声,一副‘护崽’的架势。
两人没走多远,身后又有嘲讽传来,“啧,真有手段。亏得宋小姐年纪还小,这个九公子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他那种出身,还真敢往宋小姐身边站。”
烟烟没回头,伸出小手拉住了萧九年的衣角,可两人拐过回廊时,萧九年突然止了步,少年坚定如初,仿佛并未受到旁人影响,“你大可不必如此,日后还是换一个人教你练字吧。”
他对上小姑娘潋滟的大眼,他一直不想承认的那句话,此刻却吐口而出,“我不配。”
他不配。
不配这世间的美好。
少年要走,却发现小姑娘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他不敢用蛮力,生怕会伤了她,少年垂眸,发现小姑娘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他又一次想要落荒而逃。
生怕自己灰暗见不得光的出生,会玷污了小姑娘的美好。
烟烟眼眶微红,仿佛能够感同身受,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不放,她坚信,少年终有一日会出人头地。
“寒山曾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者如何处治乎?’,拾得大师是这样回答的,‘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九年哥哥,我不管旁人如何看你,可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盖世英雄,你莫要因他人的小人之心而气坏了身子,我……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小姑娘说着,眼眶已然红了。
她自那次风寒醒来后,就对萧九年有了超乎寻常的情愫,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自己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他。
她说过,她要罩着他。
少年怔住了,沉溺在小姑娘坚定的眼神中,与此同时,他也震惊了。他对小姑娘并不陌生,从她出生那日起,他就知道她的存在,还有隔壁院墙时常传过来的啼哭与嬉笑声,他没想到小姑娘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你别哭。”少年不会哄人,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她了,他一无所有,连份像样的生辰礼都拿不出来。
庭院中,宋熙刚好过来,他刚才有意离开一会,就是为了借其他贵公子之手,提醒萧九年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
不过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外室子,届时给点好处,随意打发了就是了。
但就在方才,宋熙亲耳听见妹妹的话,震惊于这小混账如今竟然有这般觉悟,这番话文绉绉的,倒是颇有涵养。
而且,萧九年也不像是油腔滑调的人。
难道是他看错了?
宋熙没有吱声,对身边的人也打了手势,几人隔着一堵月门,悄然窥听。
这厢,萧九年见小姑娘一直红着眼眶,他不知怎的,内心烦躁,他本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此刻面对着因为自己而哭的小姑娘,少年第一次许诺,“别哭。”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洗的发白的帕子,虽然很旧,但干净整洁,还有淡淡的皂角气味,“你想让我考武状元,我就一定考给你看。”
他虽然身子骨健朗,但习武的基础差,齐王几乎不关心这个儿子的存在,更别提给他提供资源了。
想要在三年后的武举上夺魁,着实艰难。
烟烟很好哄,少年又生的这般俊朗,她喜欢听他低低哑哑的嗓音,当即破涕为笑,“那就一言为定,届时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瞧了你!我脸上也能有光。”
她脸上有光……
这话太有歧义。
少年默了默,却没有反驳。
萧九年没有在宋府久留,也没与烟烟提及一句被人为难之事,还算是个君子,宋熙对他稍有改观。
***
烟烟很是聪慧,今日的一场闹剧,她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是憋屈自己的主儿,气冲冲的去见了宋熙。
宋熙生怕被外人看了笑话,就单独见了小丫头,“好烟儿,怎么气的像肺鱼了?谁这样大胆,敢欺负我家烟儿?烟儿告诉阿兄,阿兄替你去削了他!”
烟烟瞪了阿兄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不要以为我不懂你们这等贵公子心思,九年哥哥不过就是出身差了些,但身世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更何况,英雄不问出处!我不管!反正我就向着他,阿兄你也得帮我!”
宋熙无话可说,经过今日,他倒是对萧九年这号人物另有看法了,但有一点他依旧很坚持。
他的妹妹,绝非是萧九年这种人能够挨近的!
***
入夜之后,宋府才逐渐安静了下去。
萧九年今日在宋府备受排挤,但他回来后并未因此消沉,亦或是愤怒,他仍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无论旁人如何诋毁轻视他,说他这辈子无可救药,他都不会当真了。
少年的胸腔有一团火苗,那团火苗正愈燃愈烈。
小厮卫元上前道了一句,“公子,咱们院里来贵客了。”
萧九年倏然侧过脸,却在看见宋熙的脸时,眼中瞬间闪过失望。
紫竹苑平时安静的门可罗雀,除却她之外,没有人会来。可这都天黑了,她哪里会来呢……
宋熙见少年手持竹杆,正在院中练剑,方才虽然只是一瞥,却是察觉到少年的剑气凛然,越看越不像是普通人。
他眯了眯眼,“九公子,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萧九年没有拒绝,对卫元道:“你先退下。”
卫元依言退出了院子。
晚风徐徐,今夜月朗星稀,紫竹苑甚至都没有点一盏灯笼,同样身为世家子弟,宋熙太清楚,像萧九年这样的外室子最终会是什么下场。
人生还没有开局,便已经预示了结局。
宋熙不是什么大善人,不会平白无故同情任何人。
这世道便是如此,命数决定了好些事。
“剑法不错,但可惜不够沉稳老练,你与我过几招。”说着,宋熙拔出腰上软剑,没有给萧九年任何思量的机会,直接朝着他攻击了过去。
宋熙已弱冠,又是自幼习武,且早在军营历练数年,他的实力不可小觑。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之后,宋熙并未立刻获胜,甚至于他察觉到,想要击败萧九年并非那样容易。
更是震惊于少年的剑法,他虽然手中无剑,但仅凭一根竹子就激发出了剑气,此人若不是天赋异禀,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只可惜,戾气太重,内心也阴暗,着实不是甚么良人。
宋熙不想在齐王府闹事,最终使出五成功力,直接砍断了少年手中竹杆,他直接言明来意,“萧九年,你想要什么尽管对我提,王府给不了的东西,我宋熙可以,我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令得烟儿对你刮目相看,我帮你是一回事,但作为交换条件,你日后离烟儿远些,你这样的人,不能靠近她!”
他这样的人……?
他是哪样的人?
他的存在难道就是一个错误?
少年怔染,断裂开的竹杆掉落在地,一块跌落尘埃的还有他仅剩的尊严。
少年薄唇紧抿,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坚定,“我若不呢?”
宋熙蹙了眉。
他抛出的条件诱人,只要他出手相助,完全可以逆转萧九年的人生。
而他方才与这少年交手,已经足够威胁到他。
可此时此刻此地,这少年的眼神却是比此前还要坚定。
宋熙察觉到,自己可能遇到了硬骨头,威逼利诱皆不行,“萧九年,我不管你接近烟儿的目的是什么,但凡让我察觉你对她有一丝念想,休怪我对你不留情!”
两人正对峙,墙头突然冒出了一颗小脑袋,小姑娘可能脾气不太好,“阿兄!你作甚?你若是伤着九年哥哥,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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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熙:妹啊,我是你哥!亲哥!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九年:大舅子当然是外人。
宋熙:谁是你大舅子,我家妹妹才八岁!你这个禽.兽!
九年:媳妇要从娃娃抓起,老萧家祖传的优良美德~
烟烟:好有道理的样子,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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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古代的肺鱼,就是大家今天所熟知的河豚。
ps:感谢金苹果姑娘的手.雷哦,破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