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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

      他跃下房梁的动作轻盈若絮, 英姿飒爽,随着他的落地,身后暗红色的袍角翩然甩动,地上瞬间多出一层细碎的血珠, 并带来更加浓厚的血腥之气。
    苏满娘目光怔了怔, 而后视线从他湿润浓稠的锦袍, 挪向他刚才趴伏位置下的彩瓷落地花瓶。
    想必那花瓶中也积蓄了不少他滴落的血液, 怪不得她感觉今天这房间中的血腥气浓郁得有些不正常。
    苏满娘走上前将人扶住:“可要我将你送去上次那位大夫处?或者将那位大夫叫过来。”
    黎锐卿摇头, 他微眯起眼睛,声音低哑:“不用, 大正月的,他回乡祭祖了, 我随身带了金疮药。”
    苏满娘:……
    她不很理解,既然带了药,为何不早早将伤口处理好,而是跑到她的房间横梁上。
    黎锐卿似乎知晓她心中所想,以气音轻笑:“实在太累了,就在横梁上睡了一觉,不过你房间的横梁也是真的脏。”
    苏满娘有些无语,“……真是不好意思,那地儿太高, 我们只在除尘日稍微扫了扫。”上次清扫距离现在快有一个月了,还能指望着那地儿有多干净?!
    说着, 她看向自己黎锐卿身上暗红的长袍:“那这伤, 我现在出去, 你自己处理一下?”
    黎锐卿略抬了抬眼帘, 声音是虚弱的, 眼神却是兴奋并满足的:“实在动不了,便麻烦闻筠帮忙代劳一番。”
    苏满娘感觉他现在的神情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只是抿了抿唇角,羽睫微垂,眨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等再抬眼,开口已是:“如果大人感觉无碍的话,那便脱吧。”
    听到她的回答,黎锐卿低笑出声:“我也想,但……实在没力气了,能去你床上躺一下吗?”
    “稍等。”既然已经做下决定,苏满娘也不再墨迹,她快步走到衣柜前,从底层取出一件半旧不新的暗红色棉褥。
    这是苏母让人专门为她做的月事被,是女子在来月事时,专门铺在身子下面,免得弄脏其他被褥用的。
    将暗红色的小褥子铺到床上,她扶着黎锐卿来到床边。
    一触到床沿,黎锐卿就仿佛一下子丧失了全部力气,砰地一声躺倒在床上的暗红月事被上,发出一声餍足的低哼。
    黎锐卿嗅着床榻上属于女子的独有幽香,先是皱了皱眉,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梢舒展,不自觉挪动着身体,将伤口在月事被上大力蹭了蹭,满足地勾起唇角。
    苏满娘眼睛眨了眨,看着在烛光下苍白的男子,不明白他的神情为何好似在餍足。
    从黎锐卿身上摸出他所说的金疮药粉,苏满娘不动声色呼出一口气,又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不再犹豫,麻利地将他身上已经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衣衫脱下。
    “血流得这样多,为何不早早处理伤口。”苏满娘为他脱衣时,才发觉她竟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出血量。
    就他这衣衫,都能拧出血来。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羞涩,飞快为他褪去上身的锦袍衣衫,将伤口全部露出,而后拧眉。
    不仅是为他身上几道细长伤口,也是为他身上交错重叠的一片片新旧疤痕。
    敛下睫羽,遮住眼底的情绪,苏满娘从一旁的笸箩里取出两方干净的帕子,又端来水盆,取出一小瓶原本给苏父买的烈酒,麻利地为他处理伤口。
    听着身下人口中的逸吟,她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倒上金疮药粉,去寻找可以用来包扎的棉布条。
    也不知黎锐卿的这个金疮药是什么成分,只撒上去没一会儿,他伤口上的血液便肉眼可见的减缓,没等一会儿,便逐渐停止了外渗。
    苏满娘舒出一口气:“这药粉的药效不错。”如果能更早处理,他也不用血粼粼地趴在横梁上,给她的花瓶灌血了。
    黎锐卿半抬起眉眼,看着从始至终神色平静的苏满娘,眉宇轻松畅意,仿若根本感受不到身上的痛苦般:“你这姑娘真奇怪,未来夫君都已经在你面前脱了半光了,竟然一点羞涩也无。”
    苏满娘动作顿了顿,这次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伤口上,而放在其躯体本身。
    不得不说,黎锐卿即便此刻上半身的几道伤口还撒着狼藉的药粉,一片污浊狼狈,但他修长身体匀称分布着的薄薄肌肉线条却十分具有美感。
    尤其是此刻,在昏暗的烛光下,遍布深浅不一疤痕的男性躯体虚弱地横躺在她的床榻之上,呼吸微弱,眼神迷离,充斥着一股被凌虐后的暴力美感。
    苏满娘:……
    撇开他现在有些奇怪的迷离眼神,黎锐卿穿衣后稍显瘦弱的身躯,半.裸后却相当壮实,再配上他身上深浅不一的疤痕,和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充斥着成熟男子所特有的独特魅力
    苏满娘平静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对上他的双眼,温婉轻笑:“敢问我未来的夫君,你一个脱衣裳的都没害羞,我一个看你脱衣裳的,为何要害羞。”
    再好看,鉴于两人在定亲前有言在先,她也不允许自己心动。
    感受着心湖间的微颤,苏满娘用力将它们全部压下,再抬眼时,眼底已经平静无波。
    黎锐卿一开始判断的不错。
    她确实特别理智。
    所以,在理智地清楚对方不希望自己动心前,她只会将这种心动死死控制在欣赏的范畴,而非率先心动,然后被对方看尽笑话。
    见黎锐卿还在望着自己,她垂眸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床榻上的新鲜肉.体,点头:“伤痕有些多,皮肤也不算细腻,都比不得我,我无需害羞。”
    黎锐卿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在床榻上女子独有馨香的包围下,仰视着榻前的苏满娘。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苏满娘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一个被城中众多少女垂涎的第一美男,而根本就是一条案板上的猪肉。
    联想到这个可怕的比喻,他喉间不由一哽。
    “莫非你是磨镜?”他脱口而出。
    苏满娘:……
    这极为熟悉和相似的对话,让苏满娘一噎,心情一度复杂,表情微妙。
    索性,还没等她想好怎样回答,六巧就从外面整理好了火塘推门进屋:“小姐。”
    苏满娘马上从屏风后走出,带出一盆血水。
    六巧睁大眼睛:“不是,小姐你今天不是刚来吗?这出血量怎么这么大?”
    苏满娘的脸轰地一下红了,不自觉地红到了脖子底儿,红到耳朵尖儿。
    她瞪了六巧一眼。
    刚才给黎锐卿处理伤口时都没怎么察觉,现在经六巧这一提醒,她才发觉下.身凉得厉害。
    她凑近六巧,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道:“你出去时小心些,将这血水泼得远点。”
    六巧连连严肃颔首,只是看了眼苏满娘,心中莫名担忧。
    她记得最开始小姐与黎将军相遇时,黎将军就是这样受了一身的伤,鲜血淋漓的,如果不是遇到她们,还不知能不能捡回一条命来。
    现在这眼见着老爷和夫人都出了孝,小姐和未来姑爷也快要走六礼了,未来姑爷这又是一身的伤……
    这姑爷该不会是命中带煞,根本就是个注定早衰的命吧。
    六巧控制不住的在心中瞎想,面上却乖巧的接过血水盆走出房门,寻了个地点将血水都倒了出去。
    屏风后,黎锐卿看向苏满娘:“血量有些大?”
    苏满娘保持镇定:“今天出门时,不小心咬破过舌头,血量有些大。”
    黎锐卿:“嗤。”
    他信了她的邪!
    没一会儿,六巧又走回屋内,询问:“小姐,黎将军身上换下来的那件衣袍要不现在也给我?我趁着大家都没回来给清洗一下,再放在火塘外边烤烤。”
    苏满娘回头看了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回到屏风后,询问黎锐卿:“可用帮你去通知黎府的管家?”让对方过来接人。
    总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她房间中休息。
    就算现在两人已经定了亲,在正式成亲之前,还是应避嫌得好。
    苏满娘的问话,让床上正在闭目小憩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帘。
    黎锐卿原本正在回忆着自己今天的行动,思考着其中是否有疏漏和自己未曾发觉的关键。听到苏满娘这样问,他思忖了一会儿,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闻筠,我饿了,可有吃食。”
    苏满娘:……
    今天正月十五,府中大部分下人都出去看花灯去了,包括厨房中的几位厨娘。
    她低头看了看床上仿若一下子没了元气的男人,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试探道:“很饿?”
    黎锐卿点头:“饿,晚饭都未来得及吃,饿到头昏眼花。”
    苏满娘抿了抿唇,心说那是失血过多后的正常反应,与饿无甚干系。
    “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厨房看看。”
    不过在走之前,她到底还是去了旁边的侧间,将自己身上已经变得有些湿漉漉的裙衫换了。
    来到厨房,掀开锅盖,只看到其中烧着热水,并没有留其他食物。
    六巧道:“小姐,怎么办?”
    苏满娘翻开旁边的锅眼儿瞅了瞅,早晨给苏母制作寿面的汤头,还剩下小半盆,凝结成块凝在盆底。
    “下点面吧,简单些,你帮我把锅中的水烧热。”
    “哎,好的,小姐。”
    苏满娘取出早间剩下的面团,略揉至了一番,便开始抻面。
    同一时间,苏满娘卧室中,黎锐卿刚向站在床前的属下交代完事情,想了想,又开口补充:“帮我查查苏姑娘之前可有什么比较交好,现在还时常联系的手帕交。”
    “是,大人。”
    等手下悄无声息地离开,黎锐卿才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上舒畅并满足的虚弱感,一边看着头顶上粉紫色的闺阁女子床棚,眯起眼睛。
    他今天来苏满娘这里,虽说确实是因体力缘故,选择了一个就近的地点进行战术躲避,但也是顺便抱着试探和告诫的目的而来。
    在黎锐卿看来,他的这位未婚妻即便平时看到他能够保持冷静理智,但若看到他身上分毫不挂,却不一定还会如此。
    到时,一旦她表现得羞涩和手无足措,他就可再次警告对方一番,重申一下两人曾经定亲前的约定。
    然而方才他很认真地观察过,苏满娘的眼底竟然真的始终平静,没有半分羞涩、心动和爱慕。
    他知晓,对方害羞时是什么模样。
    曾经苏满娘在沈知州的赏荷宴上因为爬树被他发现后,虽说表面还是镇定的,但她的耳垂和脸庞却都变成了粉红的色泽。就连方才,六巧那丫头脱口而出血量大这个几个字时,她的脸颊也瞬间变得通红。
    只刚才在和光裸了上半身的他相处时,苏满娘的脸色连变都未变过。
    莫非,她真是磨镜?!
    那她想和谁磨呢?
    并不知晓她房间中的黎将军正在想些什么的苏满娘,已经将面条下好,端着面条回了房间,放置在一旁的矮桌上:“面条,你是在床上吃,还是下来吃。”
    黎锐卿起身:“下来吃。”
    方才苏满娘离开后,他又服用了几粒补血类的丸药,伤口方才也用苏满娘拿出来的棉布包扎好,现在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他半.裸着上身,走下床去,在往桌前走时,他注意了一番苏满娘的表情,见她略皱了皱眉,心中舒出一口气。
    转头便见她打开衣柜,从柜中取出一件里衣和斗篷:“里衣是我之前为父亲缝制的,没人上身,斗篷你可先披在身上。今儿个天冷,虽说烧了火塘,但是光着身子却着实不暖和。”
    到底才刚刚受了伤,可别冻着。
    如果他在两人成亲前一不小心一命归了西,那以她现在几近二十的年龄,想要找个这么好看并家庭地位不低的夫君就真的太过艰难。
    想到这里,她又出言补充:“无论是什么样的公务,也要顾虑身体。既然受了伤,就更要将身体注意养好,而不是光着身子到处乱跑。”
    黎锐卿挑眉,他心中舒服了一些,口中却不忘敲打:“你是基于什么心情与我说得这些。”
    苏满娘没想其他,语气平稳开口:“为了预防自己提前守寡的心情。”
    黎锐卿:……
    他撇头深深地看了苏满娘一眼,接过他手中的里衣穿上,并披上了那件于他而言有些短的湖蓝色兔毛领子斗篷,慢悠悠在桌前坐定,拿起筷子,斯文地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口感和味道略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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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锐卿:她关心我,一定是对我想法!
    苏满娘:不!我只是不想提前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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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想,以后这篇文的更新时间,就固定在每天的中午十二点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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