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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茶

      就连六巧, 一开始想要抬头,但瞧瞧身边婢女们恨不得垂到胸下的脑袋,也跟着垂下了头。
    只是在心中想着, 也不知这黎府的婢女们为什么要如此整齐划一地低着脑袋,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说道, 等到小姐,哦不,是夫人敬完茶后, 她一定要寻机好好探问清楚。
    黎锐卿的速度很快,等他对镜整理完衣冠,就转身对苏满娘浅笑勾唇:“走吧。”
    苏满娘颔首, 抬步跟在黎锐卿的身后,向黎母居住的澄心院走去。
    黎府的亲族关系,早在苏满娘嫁进来前就已仔细地了解过。早已仙逝的黎父并无手足兄弟等近亲, 到黎锐卿这一脉,更是只他一根独苗儿。直至现在,黎府与刘氏母族不亲, 与黎氏父族关系正在修复, 在如今讲究家族观念的时代, 相当简单单薄。
    澄心院,因为昨夜过于兴奋, 黎母今日早早就起了床, 梳洗完毕、略用了几口早点后, 便等在了正堂中。
    她今日心情非常不错, 就连见到府中由黎锐卿带回来的三位养孙子一位养孙女, 以及那位她万分不待见, 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的嫡孙女, 都没有减缓她半分笑意。
    等远远见到一对眉眼含笑的佳儿佳妇迈步进屋,她的心情更是达到最高点。
    “给母亲请安。”
    “好好好,闻筠和玉清站在一起,看起来果真般配。”
    苏满娘垂下睫羽,凭借着自己面上的胭脂,佯装羞红了面。
    黎锐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表演,嗤笑:不愧是从小就会坑钱的小骗子。
    几人简单寒暄过后,钱嬷嬷就将蒲团摆放好,孙嬷嬷递来一杯温茶。
    苏满娘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将茶盏高高举起:“请母亲喝茶。”
    黎母笑得合不拢嘴,她忙将茶盏接过,送至唇边抿了一口,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改口红封:“望尔之后与玉清相互扶持,和和美美,早日为黎家开枝散叶。”
    “是,母亲。”
    这话刚说完,黎母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说错了,忙抬眼往黎锐卿方向瞧。
    上次她和黎锐卿提及开枝散叶时,他转头就往府中带回来三位养子一位养女。所以开枝散叶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她的心结。
    现在太过开心,一时说秃噜了嘴,也不知玉清他是否会生气。
    她小心地瞟了一眼,又一眼,见黎锐卿始终没有什么反应,才松出一口气。
    此时苏满娘已然接过红封起身,黎府中除了黎母外,并无其他长辈,所以敬完茶后的下一步便是府中的儿女们给她磕头见礼。
    第一位上前的,是府中今年七岁的嫡女,黎霜。
    “黎霜给母亲磕头。”
    小姑娘眉眼精致,举止间有些怯弱,但看向苏满娘的眼神,却有抹淡淡的濡慕。
    苏满娘柔和颔首,从六巧手持的托盘中,拿过一枚荷包,递过去:“好孩子。”
    黎霜将荷包接过,捏了捏,感觉里面应是一枚玉佩。
    她的唇畔漾起一抹喜意,高兴地在蒲团上又磕下一个头,这才起身。
    接下来的是黎川智和黎川忱兄弟俩,他二人苏满娘在苏家时都见过,还曾一起去大佛寺爬过山,现如今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因为早有相识,两人的改口也很容易。
    苏满娘一一递上荷包。
    退下后,黎川忱将荷包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一枚比较稀少梅香墨锭,乐得眉不见眼。
    之后是府中另外一位学武的养子,叫黎川猛,他的态度比苏满娘想象中要好上很多,轮到他时,二话没说就扣了头,大声喊道:“母亲。”
    嗓门洪亮,毫不扭捏,就是有些震耳朵。
    苏满娘:“……好孩子,快快请起。”
    虽然如今不过是九岁的年纪,但这嗓门却是真的洪亮。
    苏满娘给他的却不是荷包,实在东西有些大,荷包装不下。
    那是一枚较为锋利的小巧匕首,可以随身携带,或者藏于靴底。此匕首样式比较小巧,锻造者应是专门为女士所造,但现在用来送给一个九岁大的小少年,却是刚刚好。
    黎川猛接过匕首,果真很满意,他高兴地又给苏满娘扣一个头,大声道:“谢谢母亲。”而后抬头道,“那母亲,我的荷包呢?”
    苏满娘怔了一下,让六巧又取出一枚荷包:“给,好自收着。”
    “多谢母亲。”
    最后一位,是黎府中唯一的一位养女,这位养女今年九岁,比黎霜要大上两岁,名唤黎雪。
    她举止恭敬并文雅地向苏满娘扣下一头,声音清中带冷:“母亲。”
    苏满娘连忙应声,并送出改口礼。
    至此,黎府内的五个孩子全部认识完毕。
    之后,一家人在正厅中用完饭,席间,黎母连让苏满娘意思地给她夹一筷子菜都没让,只一个劲儿的让她坐着,甚至还因为太过兴奋,还指使着一个小丫头给苏满娘夹了好几筷子菜。
    一顿饭毕,众人相继离开与黎母行礼离开,苏满娘与黎锐卿也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听涛苑。
    一回去,苏满娘便舒出一口气,坐在绣墩上不想动弹。
    她感觉自己的下半身特别难受,不知是不是破了皮,反正一直火辣辣地在疼,还有腰肢也酸软得厉害。
    方才在澄心院正堂时,她几乎使出了毕生的毅力,才没在外人面前丢下脸面。
    黎锐卿因为成亲,所以有几天婚假,现在也并非很忙。
    见苏满娘神情疲惫的坐在那里,他微微侧过眼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轻咳一声对她道:“若是累了,便先休息,母亲之前与我说过,等你过门后,就将掌家权全权挪给你,应该便是这几天。”
    苏满娘颔首:“妾身知晓了。”
    言罢,她又想起刚刚敬茶时见到的五个孩子,“既然我们已是夫妻,那刚刚的孩子们便都归我教养,关于他们,夫君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要叮嘱我。”
    黎锐卿眸光微动,摇头:“并没什么好叮嘱的,只府中的那两位女孩儿,夫人看着教导一番。”
    后院中的那两位女儿,虽说他并无什么感情,甚至对于黎霜的感情还有些复杂,但是看在她一直以来都对黎母和他很是敬重的份上,他也愿意对她松一松手。
    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无母教养的女子,以后很难出嫁。反正在他母亲那里,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技能能教导她们的。
    “嫡女与养女的教养可要区别一下?”
    “无需,教养与月例待遇一视同仁即可。”
    苏满娘眼神闪了闪,认真颔首:“妾身记下了。”
    至于那三位养子,最大的黎川智现在已经十二,年龄确实有些大了:“智哥儿的亲事不着急,他自己说想要等到考中童生或者秀才后再提。”
    苏满娘点头,黎川智和黎川忱的学习进度她也了解,这两人在学堂学习过程中相当刻苦,连带着苏润兴这两年也有了很大进益。
    按照大弟对三人的考核,应该这两年便可尝试着下场考取一下童生试试。
    两人又就着黎府的情况略作交流一番,苏满娘再次动了动身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
    黎锐卿眸光闪了闪,抿唇移开视线:“我去前院书房处理一下公务,你若是累了,便先歇息会儿。”
    “夫君慢走。”
    等黎锐卿离开听涛苑,房中丫鬟们低垂着的脑袋才都不约而同地放松了力道,不约而同往上略抬了抬。
    苏满娘注意到了众人的动作,也未多问,只是让六巧和晨间给她挽发的彩霞一起,帮她将头上的钗环先卸掉了一部分,半躺在室内的软榻上,略阖了会子眼睛。
    到底是进门第一天,哪怕再不舒服,也不好直接钻入床帐,免得被人说嘴。
    苏满娘一边想着今日晨间见到的几个孩子,一边在迷迷糊糊间进入梦乡。
    一梦清醒,时间已至正午。
    苏满娘看着不远处正轻巧地更换房中香熏笼中的驱蚊香料的婢子,缓缓起身,声音带着初醒后的喑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的话,现在已近午时,奴婢刚准备唤醒夫人呢。”六巧端着水盆上前,帮她净了净面,看她稍微精神了些,又为她按捏了两下肩膀,“夫人,咱们赶紧收拾一下,该去澄心院用午膳了。”
    苏满娘点头,更换好衣衫,又重新上了一个浅淡的妆容。
    她在她未来要生活的室内转悠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打开了她的衣柜。
    雕花的红木衣柜中,林林总总地装纳了不少衣衫。这里面很多都是在苏满娘未嫁过来前,黎母让人为她量过尺寸定制的。
    颜色各异、款式各异,看起来就让人莫名心情舒爽。
    而另一边黎锐卿的衣柜,则打眼望过去,都是一片红与黑。
    赭红、褚红、苋红、玛瑙红……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红色,层层叠叠地穿插在一片黑中,枚不胜举。
    少数的几件宝蓝、月白衣衫,则被可怜兮兮地压在衣柜最底层,一看就是少有被拿出来上身的时候。
    苏满娘微拧了拧眉,感觉有些一言难尽。
    从第一次见黎锐卿开始,她就听说他喜穿一身红衣,却未想到他竟然会喜欢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昨日看他穿新郎喜服时,竟会毫无惊艳感。
    转身行至圆桌前,刚准备让人询问黎锐卿什么时候回来,毕竟新妇前几天与家中长辈用餐需得有夫君陪同,就见黎锐卿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室内,仿佛是掐着点儿的赶到了一般。
    “走吧。”黎锐卿眉眼含笑,他今日的气场莫名温和,低眉浅笑时有种艳色无双的殊丽之感。
    苏满娘眨眼,不愧是辛图城中第一香囊,啊不,是第一美男,确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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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锐卿:我没有害羞,你们一定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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