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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画(一)

      虽然第二家画廊也来消息了,但是最后一条寺修还是签了第一家画廊。合作模式就照一条寺修的意思来,将画交给画廊,后者将画卖出后,他们再按照合同约定的比例分成利润。
    为什么还是签了这家?
    那是因为他不想再出门第二趟了,总觉得人多的地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等着他。
    至于那个难缠的经纪人……简单,稍微掰正一下他的想法,让他认为一条寺修不值得下力气去捧就行了。
    揣着新鲜出炉的合作协议从画廊走出来,一条寺修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社交真是件辛苦的事情。
    之前他在外旅游的时候尽往荒郊野岭、人烟稀少的地方钻。
    有他那几乎无所不能的能力傍身,即使在那些常人看来环境恶劣、条件无比艰苦的地方,一条寺修也能过得如鱼得水,相当滋润。
    没有人打扰、不用考虑人际交往、不用担心异能力暴露的问题,那段日子对他来说那叫一个舒心。
    以至于为期一年的环球旅行结束后,他再次回到人类社会中时,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出门走两步路就能碰到人的环境。
    离开画廊后,一条寺修照自己之前在路上打算的,去提了辆车。办好各种手续后,他又在外面吃了顿饭,这才跟着导航开车回家。
    他将车子开进车库后,却突然想到了自己那登记了家庭住址的驾照,还有那个不像是个善茬的太宰治……
    一条寺修先想到的是要不要搬家躲清静……随即他猛地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要躲?要是那家伙敢上门直接把他丢出去不就行了?
    如果实在缠人,那就干脆将他处理掉冲下水道里好了,再给认识他的人洗洗脑,清理掉与他相关的记忆,麻烦就这样干干净净地解决了不是吗?
    想通这一点后,一条寺修便将顺了他卡包的太宰治给抛到一边不管了,同样被他扔在脑后的还有自燃公交车的后续。
    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风平浪静。
    一条寺修的画卖得挺顺利,寄放在画廊的三幅全部都卖出去了,价格也不错。
    画廊里比一条寺修水平高的画作不是没有,他的画也不是画廊的重点宣传对象,可他的画偏偏就卖得最好。
    其中一幅画甚至在展出的当天就被好几个人看上了,最后买下画的是横滨当地一位有名的企业家。这名企业家还向画廊打听了一条寺修的事,听说他年纪不大后很是惊讶,感慨一番后便带着画离开了。
    一个新人,就在短短一个月内将寄售在画廊的画全部卖出去了,听起来似乎挺不可思议的,可一条寺修早就对此见怪不怪的了,所以在接到电话通知时相当淡定。
    说实话,要是他的画挂几个月卖不出去,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这倒不是因为他本身自信心膨胀、自我意识过剩,而是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几乎可以等同于吃饭喝水了。
    一条寺修不觉得如何,可画廊那边不一样啊,这简直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因为他们只是给一条寺修留出了画作展览位,位置还比较偏,根本没花多少心思,只是挂那儿就不管了。
    虽然一条寺修的画卖出去他们也能赚钱,但关键是他们这个月有个非常重要的个展要举办。这次举办个展的签约画家是他们费了很多心思、花了很大力气进行包装宣传的,对其画作的用心和期待程度和一条寺修根本不在一条水准线上。
    有这么个事儿顶在前头,一条寺修理所当然地就被忽略掉了。
    毕竟他一不是画廊的签约画家,二不是已经有名气的画家,在这一行中充其量只是个新手菜鸟而已。
    可没想到他给画廊带来的利益却远远超出了画廊的预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惊喜了。
    若说一幅画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赶巧了,可三幅都卖出去,那就不是单纯的运气了。
    事实上,如果让一条寺修来说的话,这确实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只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讲,运气飘渺不定、捉摸不透,具有极大的偶然性。一件概率极小、随机性大的事情,若达成了当事人期望的结果,那就能称之为“幸运”。
    可在一条寺修这儿则相反,因为事事顺心就是他的“命运”,哪怕他没有刻意去想,一切都会变得很顺利。就比如,他凑热闹随手买的彩票也会中大奖。
    因为画作全部卖出这事儿,画廊方面给一条寺修打电话的频率都勤了些,态度也非常好,还试探着问:最近还有客人专门问起您的画作呢,您看看什么时候再送几幅画过来?您要是忙的话我们去收画也可以。
    一条寺修扫了一眼自己手下刚刚完工的画,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再过一个月,画出新作再说吧。”
    刚刚完成满意新作的好心情在接了这通电话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瞧着天色还早,一条寺修就抱了个水果碗坐在了沙发上,电视打开后扫了两眼没什么电视剧可看,就停留在了当地的新闻频道上,拿起手机刷起推来。
    “……知名企业家藤川先生……画作……受伤……重症监护室……被诅咒的……”
    零零碎碎听了几个关键词,一条寺修把嘴里的葡萄籽吐出来,手里依旧一刻不停地刷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想:什么画能让人住进重症监护室啊,现在的新闻都快赶得上电视剧了。
    哦,忘了说,他最近在追一部灵异向的恐怖电视剧来着。
    可一条寺修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竟然比他追的电视剧还要戏剧化。
    第二天早上九点,昨晚熬夜追剧的一条寺修还没起床,睡得还挺香。
    他喜欢清静,所以家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好。尤其是卧室和画室这两个地方,房间外的声音几乎一点都传不进来。
    因此,他自然没能听到那已经被人摁了快十分钟的门铃。
    “奇怪啊……不在家吗?”
    太宰治把手搭在额前搭了个凉棚,仰头看向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二楼窗户,思索一阵,双手笼在嘴巴前做喇叭状,高声呼喊道:“喂——修君!你在家吗?”
    这个时候,邻居家的太太刚好路过,朝太宰治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太宰治余光瞥到路过的邻家太太,彬彬有礼地向他问了好。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太宰治想的话,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几乎很少有他搞不定的女性。
    于是没一会儿邻家太太就被这人的甜言蜜语哄得两颊泛红,捧着脸跟个青涩害羞的中学小姑娘一样,立马忘掉了刚才太宰治在别人家门前大嚷的画面。
    太宰治也趁此机会向邻居太太打听了一些她知道的,有关一条寺修的情报。
    其实邻居太太知道的也不多,因为这人不爱交际也不爱出门。就算偶尔在超市买菜的时候遇到,对方也很少搭理人,邻家太太对他的了解就停留在“一个多月前搬来”、“出门必带口罩”、“刘海长得能挡眼睛”上面。
    信息寥寥,不过光这些也能将一个独居、孤僻、不善交际的年轻人形象勾勒得差不多了。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低头思索着什么。
    “你是他的朋友吗?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邻家太太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是他的同事啦。”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笑着说,“他的手机关机了,打座机也没人接,所以我才直接到他家里找他。”
    邻家太太惊讶地捂住了微微张大的嘴巴,“哎呀,是吗?可是平时都不见他怎么出门,我还以为……”
    是个家里蹲吗?这么说倒也没错啦……
    虽心里赞同,但太宰治面上却解释说:“因为修君的工作只需要在家里就能完成了呀。”
    邻家太太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在家里就能完成的……工作?”
    太宰治:“修君是个画家哦,我是他的经纪人~”
    “原来是画家啊……”邻家太太这回更惊讶了,嘴里嘀嘀咕咕道:“难怪……”
    听说许多艺术家都个性十足,有的甚至因为饱受心理疾病的折磨,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会比常人更加极端。
    他们平日里被这些痛苦折磨着,一旦到了作画的时候,生理和心理带来的苦痛与内心不甘的嘶吼和挣扎冲撞着、交织着,强烈的情绪摩擦出不可思议的灵感火花。思维突破固定框架的桎梏、灵魂摆脱沉重肉.体的束缚。在这种热烈的、激情的、近乎癫狂的特异状态下,一幅幅惊世之作从他们手中诞生……
    邻家太太对画家其实了解的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鼎鼎有名的梵·高,对他的了解也停留在“是《向日葵》的作者”以及“割耳朵事件”上面,所以一时之间就将同为画家的一条寺修也带入了同样的设想中。
    这么一看,不爱出门、不爱搭理人的家里蹲,一瞬间就变成了才华极高却饱受身心折磨的大画家。
    “这孩子也太难了吧呜呜呜……”
    邻家太太被自己的脑补给伤感得湿润了眼眶,掏出手帕就开始擦泪。
    太宰治:“……?”
    其实偶尔他也会觉得,女性的心思深如海底针,难猜啊……
    目送邻居太太离开,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四下一瞅,周围没有人,路边监控也被挡住了,那么……
    他利落地翻过院墙,走到屋门前,从袖子底下的绷带中抽出一枚发卡,哼着自编的小调,三两下就打开了门。
    “打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