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父子之间的谈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咳嗽终止,天子朝他看了过来,担忧道:“玉颗病了?”
对,陛下并不知道他是晏家‘女儿’,很少有人在听到恬期的名字之后想到晏相的,恬期强作镇定,摇头道:“我,我没事。”
他又看了一眼息旸,后者望着他,轻声道:“既然恬妃身子不舒服,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恬期立刻点头,告罪退下。
息旸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好好的怎么会提喜欢晏家女儿,难道只是为了救父亲?
回去的路上,恬期若有所思,却又忽然觉得不对。
如果他只是为了救父亲,谎称心仪晏家女儿,那么在发觉自己成了天子宠妃之后,怎么还能如此莽撞呢?除非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晏家女儿,可方才他说了‘恬妃’,明明没有人提自己的姓氏,可他却知道自己姓恬,那就说明,他见过自己,且知道自己这个恬,是随母姓。
他哪儿得罪这位王爷了?
恬期满头雾水的又咳嗽了两声,一时心乱如麻。
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他是真心想救晏家,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恬期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轮椅离开永寿宫的时候,文琳琅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推着轮椅,试探的道:“王爷方才没有戳穿恬姑娘身份,是因为看她不愿被发现么?”
息旸合了一下眼睛,道:“何人把她送进宫的,查清楚,带过来。”
张显德因为给天子献了美人,正是官运亨通,志得意满之时。
没事儿的时候就把天子的赏赐拿出来瞧瞧,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光是看着,就觉得爽快。
他趾高气扬的走在红墙间的青石板路上,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忽然被人喊了一声:“张总管留步,慎王殿下有请。”
张显德莫名其妙,但文琳琅是慎王近侍,亲自来请,他到底不敢怠慢,当即收敛起来,谨慎的跟在对方身后,百思不得其解,遂讨好道:“不知慎王殿下寻奴才有何要事?”
文琳琅一笑:“殿下的心思,我如何能得知。”
张显德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但琢磨来去,确定自己没得罪过这位殿下,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路来到了前皇后故居,张显德站在门外,脑门儿冷汗呼啦就下来了。
慎王息旸,是前皇后所出,乃皇室嫡长子,是今天子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即贵为太子,龙姿凤采,文武双全,性格也好。可惜十二岁得了失心疯,后虽然用药缓解,但药物作用却让他一头乌发变得如老人一般灰白。
他素有才情与抱负,今上不忍将他束缚与深宫,便任由他去参军,建功立业,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朝在战场上犯了病,因此失去了一双腿,天子彻底对其失望,便废黜改立,至此,他的性格便越发阴郁。
张显德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只是看到他那一头灰白的发,就从脚底板儿开始冒冷气。
他脸部抖了抖,强迫自己迈步进去,露出笑容讨好道:“奴才参见慎王殿下。”
轮椅无声的转了过来,张显德双膝跪下,屏住呼吸,不敢抬头去看:“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黑靴搭在轮椅的脚架上,始终停在三尺远的地方,慎王没有靠近。张显德感觉他在看自己,但却不知道是何种眼神在打量,他腿肚子不争气的打哆嗦,但慎王不开口,他只能保持叩首的姿势耐心等着。
“本王这回凯旋,本想带着功勋,向一位女子求亲。”
他开了口,嗓音喑哑,带着郁郁的苦楚。
张显德心里咯噔了一声,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珠颤动,汗如雨下,伶俐的舌头打了结,“王爷……定,定能抱得,美,美人……”
“可惜,被你送入宫了。”
一句话,张显德如坠冰窖,猛地以头抢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不知道恬妃是您的心上人,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不知者无罪。”息旸再次打断了他,只是语气始终平平,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颓丧与阴郁。
张显德急忙道:“王爷英明,奴才谢王爷不杀之恩!”
息旸漆黑的眸子望着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显德心知自己活罪难逃,只能惶惶不安的等着。
“本王丢了心上人。”过了很久,他似乎终于想到了如何惩罚张显德的失误,抬眼和气道:“就剜张先生一颗心来弥补吧。”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随口告知,借你东西一用,待会儿还。
张显德大喊大叫。
息旸对着他的脑袋虚虚拍了一掌,说:“太吵。”
明华殿内,恬期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夕阳,抬手揉弄鼻尖,心道也不知息旸有没有戳穿自己,陛下何时会来问罪……他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息旸,吞了一颗救心丹,恬期揉揉胸口,总担心自己心疾要犯。
门外忽然跑进来了一个慌乱的宫女,正好与浇花的宫女撞到一起,水壶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大宫女红玉当场斥骂:“慌慌张张干什么呢?有没有一点规矩?”
恬期疑惑的望过去,只见那宫女脸色惨白,呐呐道:“死,死人……死的,好,好惨。”
红玉神色凝重了起来,恬期也站直身子,听她红着眼圈儿道:“方才有人说死人了,我就,就去看了看,脑浆都出来了,还有心,心被剜了……”
“死的是谁?”红玉追问,宫女道:“张,张总管,听说,听说是,慎王杀的。”
院子里安静了下去。
所有人都纷纷垂下脑袋,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各忙各的。
说话的宫女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慎王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行走在人世间的厉鬼。
不能想,不能说,不能听。
只要沾了边儿,就浑身冒凉气。
恬期打了个寒噤,抬手推上窗户,早早爬上了床。
亏他还在想,能不能从慎王身上下手救父亲,如今恬期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碰到他了。
他回忆对方花白的头发和过分昳丽的脸,他记得对方皮肤也很白,是一种常年不见天日般的白,这几种特色结合在一起,就足以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恬期搓了搓手臂,让人熬了风寒药,仗着里头几味瞌睡的药性睡着了。
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瞪瞪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恬期困倦的睁开眼睛,没瞧见什么人,就又睡了。
隐隐约约的,外头又下了雨,恬期在梦里打喷嚏,半睡半醒间,忽然感觉床边坐了个人。
他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直到他的头上忽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在摸他的头,手指很轻的穿入了他的发间,似乎在给他梳理头发。
恬期咕哝了一声,精神忽然一个激灵,彻底惊醒了。
他面对着墙壁,睁大眼睛,没有动弹。
心跳开始加速,恬期屏住呼吸,发现摸自己的手停下了动作,然后,缩了回去。
对方发现他醒了。
这个念头让恬期的心脏像是要炸裂开,他揪住胸口的衣服,大脑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他开始觉得窒息,喘不上气。
他手指发抖的摸向枕下,可每一根手指在这时都变得那么费力,他眼前发黑,似乎即将要失去与这具身体的所有联系。
恐惧袭来,他张开了嘴,像濒死的鱼一样艰难的喘息。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扳过去,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恬期被人拖到了怀里,数枚救心丹滚入喉间。
恬期也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中看到了一张脸。
确定了对方是人,恬期终于能缓过气儿了。真不是他胆子小,主要他有心疾,受不了刺激,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对他又看又摸,摸得还那么阴森,是个人都得怕。
他终于缓过来,当即从对方怀里爬起来,柔柔弱弱的缩在床角,怯生生道:“慎,慎王殿下……”
这装神弄鬼的家伙的确是息旸。
“吓到你了,抱歉。”
声音十分温柔,似乎还带着内疚。
屋内光线昏暗,恬期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装作大度道:“没事。”
说着没事,他的嘴却在黑暗中不满的撇了撇,息旸内力深厚,看得清楚,轻轻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了一颗散着昏黄光芒的珠子,道:“给你这个。”
有了光线,恬期立刻端正姿态,只泪汪汪的做柔弱样。他偷偷抬眼看清了对方,意外的发现他花白的头发居然染黑了,黑发白肤的男人俊美无俦,尤其是一脸柔情,端的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恬期当机立断的拿被子裹住了那颗珠子,视线内重新暗下去,他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紧张道:“殿下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我……”息旸顿了顿,道:“父皇不知道你是晏家女儿,你不用担心,等你父亲出狱,我安排送你出宫,定无人知道你做过他的妃子。”
恬期的确不想让人知道‘晏家女儿’做了老皇帝的妃子,但息旸怎么会这么贴心?
他心下狐疑,道:“殿下寻我,是为了这个?”
“主要想看看你。”
恬期一言难尽的扯了扯嘴唇。
深更半夜,儿子闯入老子妾室卧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儿子身份尊贵,或许没什么大事儿,妾可是要浸猪笼的。
恬期越发确定这位慎王殿下来者不善,他轻轻颔首,道:“那,殿下看过……是不是可以走了?”
息旸笑容未变,手指克制的收入袖中,片刻,再次开口:“我知你不想入宫,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恬期哪敢真信,忙表忠心:“不!陛下英明神武,仁政爱民,礼贤下士,我是心甘情愿入宫为妃的!”
他感觉息旸又在看他,立刻又缩了缩,软声道:“父亲入狱,我无处可去……陛下贵为天子,却对我一个孤女体贴入微,我,我定要好好报答他。”
“以身相许来报答?”
息旸说,语气里透出几分古怪,恬期隐隐察觉,但只能硬着头皮编:“只要陛下喜欢,我自然,甘之如……”
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拧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冲着息旸扑了过去,夜明珠滚落出来,恬期看清了他的表情,瞬间头皮发麻。
息旸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恬期,漆黑的眸中溢出几分狂意,像是要把他撕碎了。
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恬期的袖子被扯破,男人手指穿入他的长发,用力吻住了他的嘴唇。
恬期:“!!!”
这可不仅仅是闯妾室卧房了,这是要强迫妾室苟合啊!!
这个慎王果然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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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憋吻我,说话。
羊爷:疯给你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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