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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漓江每隔几年就会有水灾,每次水灾都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又要拨重金赈灾,劳民伤财,我在想是不是能想出什么办法彻底解决漓江的水患,所以来找找有没有有关如何解决水患的书籍,不过书籍是找到了,却不能外带,就只好在这里看了。”许嘉致道。
    “有收获吗?”陆珩问。
    许嘉致遗憾地摇头:“有一点。”
    陆珩笑了笑,问道:“你以为漓江水患迟迟没有解决,是因为没有人想出解决的办法,所以你在想办法?”
    “难道不是吗?”许嘉致反问道。
    “不过是水患而已,想要治水,加固河堤、疏通河道、建拦河坝,再不济,还能开凿新河道,多的是办法,可是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没有解决呢?你可想过?”陆珩问。
    “其实这个问题我们私下曾经探讨过,都认为……”许嘉致语气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想了想,还是道:“我们都认为,是上头的人,不愿意花费人力、物力和财力去做这件事。”
    “你们私下的小团体还挺明白的,既然明白,你还费这些心思做什么?”陆珩道。
    “总得有人要站出来去做这件事吧,我们可以联名上书皇上,求皇上慎重考虑这件事,派人去漓江治水,是造福万民的事,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求皇上,皇上看在我们众志成城的份儿上,肯定能答应的。”许嘉致说。
    陆珩有点意外:“你们把这称之为求皇上?”
    许嘉致忽然沉默下来,陆珩道:“你还未正式入仕,如今头上半点官职都没有,就想着联名上书威胁皇上了,你这种想法,可有和你祖父提过?”
    “提,提过。”许嘉致有点结巴。
    “你祖父怎么说的?”
    “祖父说我若是那么做了,便是自毁前途,我也知道祖父说得有理,十三叔您也说得对,那不是求,是威胁,皇上一旦动了怒,我的仕途便再无望了。”他垂首道。
    “可你仍旧执意打算那么做?”
    许嘉致立刻摇头:“我虽不敏,也想做点实事出来证明自己,但是我还没有愚蠢到自毁前程的地步。”
    “你既然没有打算那么做,又为何要对我提起?”陆珩说到这里,恍然明白过来,看许嘉致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了,他道:“你在探我的口风,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虽是问句,但却已十分肯定。
    许嘉致抬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望着陆珩轮廓分明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那么请问,十三叔,您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呢?漓江每隔几年便有水灾,无数百姓受灾受难,朝廷虽然每次都会派人赈灾,但是官员层层贪污下去,真正到了百姓手里的钱粮少之又少。
    “漓江不彻底整治,这就是一个无底洞,一个恶性循环,难道就任由它一直这般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百姓被漓江的水冲得家破人亡?”=
    “难道就因为上头的人不愿意,就不努力去做吗?这次漓江发大水,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站出来请命去治水的,为官者不为百姓难道就为了做官吗?”说到后面,许嘉致已经有些激动起来,他望着陆珩的目光满是殷切,他希望陆珩可以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这位十六岁就考中状元的天才,他深受皇上信重,皇上对他更是有诸多期许,他们曾私下议论过,兴许就在不久的将来,这位少年天才就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年纪轻轻就站在令所有人仰望的高度,是无数年轻人的风向标,他的作为,会影响无数为官者和即将为官者。
    然而,陆珩却并未回应他的问题。
    他冷然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许嘉致还算有胆有识,竟然敢问他,到底是要做一个只听皇上的话的木偶,还是要做一个为天下万民谋福祉的好官,这样的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了。
    陆珩并未回定王府,他从翰林院出来,在街上绕了圈,到了前户部尚书文德昌的府邸。
    这文德昌也算个奇葩,他的府宅不在闹市,而在偏远的东城边角,若是府里稍微闹点大的动静,想要及时发现,还有点困难,也难怪举家都被灭了凶手还能全身而退。
    陆珩带着黄杞翻墙入了文德昌的府邸,这里已经被查封了,不久前整座院子里的人死得一个都不剩,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满地鲜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砖,几天过去,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但是地砖上的血迹还清晰可见。
    除非来一场暴雨,否则怕是根本冲不走那些血迹。
    黄杞是长年跟在陆珩身边做事的人,早已经习惯只听吩咐办事,绝不多问,这一路过来,他跟在陆珩的身后,就像陆珩的影子。
    夜风吹得院子里的花树簌簌作响,在暗淡的月光下,整座院子都透着一股鬼气森森,陆珩推开正院的门,直入正院的密室。
    当初刑部的人就是在这间密室里找到了数百万两银子,这几年,各地频繁有灾,朝廷每年都要花费数百万两银子赈灾,加之边境不平,每年在军资上花费的银子更是成百上千万,朝廷早就入不敷出,国库早已空虚。
    许嘉致问为何不彻底将漓江整治好,因为想要完全修好漓江,需要的不仅是钱,还有当今皇上的勇气和圣明。
    当今皇上中庸,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漓江若修得好,那就是惠及千秋的功德,若是修不好,便是劳民伤财。
    在朝廷财政入不敷出的当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皇上是没那个魄力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去彻底整治漓江的。
    这座府邸被抄得干净,只余下一些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想要再在这里翻出什么财宝是难于登天的,但是不能找出财宝,却不代表不能找出与幕后主使有关的线索。
    文德昌能坐上二品尚书的位置,就绝对不是个蠢货,他难道想不到事迹败露后自己会被灭口吗?他能忠于幕后主使,图的是利益,既为利益,就定然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是对方约摸下手太快,他还来不及告知而已。
    陆珩的手轻轻地在密室的墙面上摸索,而后轻轻敲了敲,按下其中一块活砖,活砖的旁边露出一个暗格来。
    暗格里面有一个木盒子。
    黄杞有些惊讶,看陆珩的样子,好像早知道这里有暗格,可是为什么查抄的时候却不说?而要大晚上偷偷前来查看?
    陆珩将木盒取出来,用匕首将锁撬开,那木盒子里躺着一副画卷。
    陆珩将画卷打开,上面竟然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看着有些眼熟,陆珩仔细辨认后,眉目忽地一凛,而后他在画卷的左下角看见了文德昌的印章。
    他将画卷收起来藏入袖中,又将木盒放回去,快步离开了密室。
    两人刚出房门就被几个黑衣刺客团团围住,为首的蒙面黑衣人剑指陆珩:“把东西交出来,放你们离开,否则,别怪我们送你们去见阎王。”
    陆珩面无表情道:“黄杞,不用留活口。”
    黄杞长刀出鞘,即刻便与黑衣刺客们厮杀起来,陆珩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些人都是死士,不可能从他们的嘴里套出什么话来,还是杀了干净。
    毕竟皇上已经言明,这案子不必再往下查,皇上若是知道他在暗中查这件事,指不定会不喜,惹恼了皇上,他在朝中就会举步维艰。
    刀剑相撞的金石之声刺耳,蒙面刺客一个个倒在黄杞的剑下,反观黄杞,竟是毫发未伤,陆珩吩咐道:“把尸体处理干净。”
    黄杞在院子外的小山坡上挖了个坑,将这些尸体全部埋进去,而后才与陆珩一道回府,回到府里时已经是寅时,陆珩将那副画收起来,折腾了大半夜,他有点累了,匆匆洗浴后躺在床上还没有睡到一个时辰,黄藤就在门外道:“爷,该起床上朝了。”
    陆珩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让黄藤进来伺候他穿衣束发。
    陆珩前脚刚走,陆相时后脚就进了他的望月居,黄藤见陆相时过来,赶忙躬身迎上去,笑道:“四姑娘,是过来看书的吧?”
    陆相时揉了揉眼睛:“醒得早,过来看书,十三叔已经走了吧?”
    “刚走,”黄藤笑眯眯道,将陆相时引入书房,倒上茶,“爷知道您喜欢过来看书,特意让奴才备了您喜欢的君山银针,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陆相时温温地笑:“多谢。”
    “四姑娘客气了,都是奴才应当做的。”黄藤就喜欢陆相时,对谁都温和客气,即便他们是奴才,也从不见陆相时对他们颐指气使。
    陆珩的书房是整个定王府书最多的地方,他本身就很喜欢看书,且什么书都看,从不挑食,因此书房里各种各样的书籍都有,分门别类摆放在书架上。
    书房里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软塌,软塌旁边放着花几,花几上是陆相时前日里送过来的三色堇,黄藤送上来的茶盅和茶壶就摆在软塌的旁边。
    这是陆相时喜欢的,躺在软塌上看书品茶,最是惬意。
    她手里拿的是上次没有看完的《南梁通史》,上面记载了南梁先皇凤日照的一生,从她出生到被立为储君而后继承皇位,最后驾鹤西去,她这一生,从史书上来看,是比较顺遂的,但是她的女儿凤天池这一生就和“顺遂”这两个字丝毫挂不上勾了。
    身为南梁当今的女皇,凤天池这一生有多坎坷呢?
    她生而聪慧过人,却无心皇位,她爱上了一个西秦人,费尽了力气都想和这个西秦人在一起,可是她乃凤日照唯一的女儿,乃是南梁唯一的继承人,凤日照怎么可能允许她和一个西秦人成婚,后来,凤日照为了断了凤天池的念想,就……
    陆相时躺在软塌上,抱着那本无从考据的野史,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陆珩下朝回来时,黄藤迎上去,小声道:“您早上刚走,四姑娘就过来了,现在还在书房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