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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到了张家,隔着院子,李斯恪都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他心里不安,三步并两步的朝着院子走。到了书房,见张员外脸色蜡黄的靠在榻上,立即上前问候道:“伯父,才几日不见,你怎的消瘦成这般样子?”
    “不妨事,你先坐。”张员外摆手让他入座。
    “这人上了年纪就经不住劳累,偏这几日又风雨不歇的来回折腾,我这身子骨受不住,免不得要躺上一阵了。”张员外叹道。
    “伯父只管休息,家中琐事尽数吩咐小子来做就是。我虽不成器,但还是有些用处的,不消是跑腿还是算账,我都是愿意的。”李斯恪道。
    “家里哪里需要你做这些琐事?”张员外说着,便吩咐管事将册子拿给李斯恪过目。
    “只是眼下春耕在即,庄子上确实需要你照看。”张员外指着李斯恪手里的册子道:“这是庄子上历年耕种用的册子,你回去好生看看。这几日要劳烦你,去庄子上和那些佃户重签契书,再者就是安排好庄子上的播种。”
    李斯恪拿着册子,拱手回道:“小子并未做过此事,恐怕一时担不得重任。”
    “不怕,我会让张管事和老铁头在旁协助你的。你毕竟是我张家的女婿,往后这些家业都是你和安姐儿的,早一天晚一天接手,也没什么打紧的。”张员外说着,又咳嗽起来,看起来什么难受。
    李斯恪赶紧上前给他抚背,说道:“这春日乍暖还寒,您还是好生将养着吧。庄子上的事,我暂且替您接管,等您好了再另行安排。”
    同张员外商定后,李斯恪便拿着册子回去研究,春耕在即,一刻也耽误不得。
    小册子也没多厚,李斯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完了。上面大部分是根据节气安排生产的记录,还有买卖种子、粮食等的账目出入。李斯恪看了几遍,心里大概有了底,便随着张管事一同往庄子上去。
    雨水前后,正是抓紧安排春耕的时候。李斯恪打算先去地里看看情况,有了大致了解,再回来和张员外商议。
    庄子上,还有几家佃户的契书到了日子,是继续签,还是重新找,都是问题。
    另外,今年保正也轮到张员外来做,朝廷规定保正和甲长都是十年一轮换,且都是由当地有名望的乡绅来轮流当。
    保正和甲长虽看着风光,但实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既是朝廷安排在基层的管理者,少不了与衙门打交道。每年春秋税收,若是收缴不够,保正和甲长最先拿来开刀,要不是有点家底的也经不住折腾。
    不仅如此,保正每年还得丈量土地、收缴杂税、安排役夫服杂役等等,说白了就是基层公务员,还是倒贴给朝廷钱的那种。
    李斯恪手拿着册子,想起接下来暗无天日的忙碌日子,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恪大爷,前面就到了。”张管事指着前面几间低矮的土屋,和李斯恪说道。
    李斯恪撩开帘子,看了前面一眼道:“知道了,先把庄头叫过来见我。”
    不一会儿,庄头就低着头跟在张管事的后面,过来同李斯恪见礼。
    “小的老铁头,请姑爷安。”老铁头路上都和张管事打听过了,知道往后少不得要讨好这位爷,见了面一点也不含糊的磕头行礼。
    李斯恪本打算给个下马威的,一听老铁头称呼自己姑爷,心里立马乐开了花。
    但顾及自己与张小姐并未成婚,恐坏了她的闺誉,他红着脸干咳了两声道:“起来吧,我同小姐还未成亲,暂且还是称呼我排行就是。”
    “是,小的记下了。”老铁头腆着脸笑道。
    张管事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对他这谄媚的样子,简直没法看。要不是这人是同自己一块长大,又跟了老爷这么些年,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说。
    李斯恪没理会他那些小伎俩,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来意,让他先带着自己在庄子上走走,等了解了情况再说。
    老铁头虽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心里是个有活的,办事也还算稳妥。不论李斯恪指哪一片地,他都能说上几句,对地里的情况了如指掌。李斯恪随他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腿脚发酸,才停了下来。
    “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便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今年开局便不算好,所以今年的庄稼是个什么种法,我还得请示过伯父,再做决定。”
    李斯恪指着地里的杂草道:“你先安排人将这些杂草处理干净,多翻几遍土,等定了主意,自会有人过来安排你耕种。”
    “是,小的明白。”老铁头点头称是。
    “另外,你去将那几家地亩到期的佃户找来,是续是租,我得先问个清楚。”李斯恪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老铁头说着就站到田埂上,对着远处叉腰大喊,震得李斯恪头脑发蒙。
    “嘿嘿,咱们这儿地方大,平常找人只得这么喊,要不听不见。”老铁头见李斯恪有些发蒙,讪笑着解释道。
    李斯恪干咳两声道:“无事,只是许久未见人这么喊了。”
    小时候在老家住的那几年,倒是常听见奶奶喊,后来随着父母到县城便没听过了。现在猛地一听,除了震惊,倒还有几分怀念呢。李斯恪想着,摇了摇头,无声的笑了笑。
    那几家佃户听到老铁头喊人,慌忙放下锄头,跑了过来。见李斯恪和张管事衣冠鲜亮的站在马车旁,局促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过来磕头见礼。
    李斯恪没见惯这磕来磕去的架势,伸手拦住了他们,问道:“你们几家田租已经到期,如今是个什么打算?”
    “自然是要续租的。”那领头的汉子答道。
    “只是年里头雪灾弄得大伙日子都不好过,现在手里没个余钱,只求老爷们开恩,暂缓些时候,等小的银钱凑手,立马就交上去。”那汉子苦着脸求道。
    说罢,他又对着李斯恪磕起头来,他身后的几家汉子婆娘也跟着跪下磕头。
    李斯恪一时犯了难,他回头问道:“张管事,以往伯父是怎么做的?”
    张管事道:“老爷宅心仁厚,往年若是遭了灾,都是减免他们一层租子,或是暂缓他们些时日。这些都是有旧历可寻的,恪大爷不必难心,他们都是老佃户了,答应了也没什么的。”
    李斯恪听说有旧历可寻,便点头应下了:“你们先去忙吧,暂缓些日子倒不是不可以,但具体怎么安排,还是等我回去问了再说。”
    那些佃户得了准话,心里稍安,便都千恩万谢的走了。
    李斯恪回到张家,同张员外说了自己的见闻,便立在一旁,等着他吩咐。
    张员外见他没有自作主张,很有分寸,心下又喜了几分道:“既然交给你,就是要你做主的意思。这些个小事不需来问我,你看着安排就好。多些少些没什么,你就当是练手好了。”
    李斯恪受宠若惊道:“这些家业都是伯父祖祖辈辈辛苦攒下来的,小子哪里敢挥霍?虽是暂代行事,但小子心里没个主意,还是要伯父教我才好。”
    张员外点点头,留他吃了饭。饭后,又带他去书房说话。谈话间,准翁婿二人合力将春耕之事安排妥当,气氛很是融洽。
    出了书房,李斯恪又被张夫人叫到后宅。一路上,李斯恪心不停的砰砰跳,比刚才被张员外考校还要紧张。
    到了后宅的正房,李斯恪头进去见礼。行礼后,李斯恪抬起头来并未见到心上人,脸色不由得垮了下来。
    张夫人见他垮了脸,忍不住笑出了声,促狭道:“可是安姐儿不在这儿,你便不待见我这丈母娘了?”
    李斯恪赶紧拱手赔罪:“小子不敢。”
    张夫人见自家女儿在屏风后朝着自己跺脚,忍住笑道:“好了好了,起来吧,我也是看你局促,逗逗你罢了。”
    李斯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凉了一身冷汗。
    张夫人见他红着脸,手脚无处安放的囧样,笑道:“知道你近来帮老爷办事,十里八乡的到处跑,所以我派人给你做了两双鞋子,你且拿回去穿吧。”
    李斯恪从丫鬟手里接过鞋子,便对着张夫人道谢。
    “多谢伯母记挂,小子定当尽心尽力。”
    “快回去歇着吧,要不然有人要心疼了。”张夫人掩嘴笑道。
    李斯恪朝着张夫人眼角扫过的方向看去,只见屏风后有隐隐绰绰的人影,却看不分明。心里急的像是猫爪在挠,轻飘飘又落不到实处,实在难熬。
    张夫人却没给他机会再看,只笑着让人送他出门了。
    李斯恪抱着鞋子一步三回头,步步不舍的往外挪动,但想着二人尚未成亲,只得忍下这相思苦,慢慢煎熬。
    回到家,李斯恪正要将鞋子换上,忽见鞋底绣了一个小字,安。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猛地站起身来将鞋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她给自己做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