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回到县衙,李斯恪环顾空空荡荡的院落,却见墙角的野猫,如今竟也成双成对了,心中更加惆怅。
李斯恪唉声叹气的到书房找出娘子寄来的小像,抱在怀里摩挲,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相公,相公?”
李斯恪睡梦中忽然听见自家娘子的声音,立时惊醒过来,“娘子?”
张予安温柔笑了笑,欠身坐在李斯恪身边,抬手抚上他脸颊道:“相公,你清减了,脸上都没肉了。这些日子很辛苦吧?”
“不辛苦。”李斯恪握住她手,依恋的摩挲着,又抬起下巴,轻轻的啄了一下。
“只是见不到你和孩子,想的很辛苦。”
张予安没有说话,只温婉的抿起嘴角,抬手抚了抚李斯恪的眼梢,望着他的眼睛里仿佛秋水盈动,看的李斯恪心里柔情满溢。
“大人?大人!”
“砰!”李斯恪正做美梦,忽的被惊醒,一个没留意,从床榻上翻滚下去,跌的四仰八叉,吓得张来脸色发白,赶忙过来搀扶。
“娘子呢?”李斯恪刚从梦里惊醒,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只紧抓着张来追问。
“娘子?她不是在老家和老爷夫人在一起么?”张来纳罕道。
“她刚刚……”刚刚来了我梦里,李斯恪话说到一半,也发觉自己痴了,上饶距吉安数千里,哪能说见就见呢?
见张来仍旧木着脸发懵,李斯恪自嘲的笑了笑,摆手道:“无事,是我糊涂了。你急匆匆过来,又有什么事找我?”
张来这才收了脸上的不解,正色禀告道:“刚才韩主簿过来找您,说是按照本地风俗,年尾得由主官举办尾牙宴,怕您忘了这事,所以过来提醒一下。”
李斯恪一拍脑袋,懊恼道:“哎呦,这事我还真给忘了!这两天光顾着给敏哥儿收拾行李了,快快快,去把韩主簿请进来,我要与他细商!”
南边习俗与李斯恪老家迥然不同,上饶比较重视除夕,这里却比较重视尾牙。吉安一般把二月二祭拜土地公的日子叫做头牙,十二月十六叫做尾牙。
虽说来此也有半年了,但李斯恪对此地风俗也还是一知半解,所以这些事情就全权交由韩主簿安排了。
尾牙宴当天,李斯恪应邀去了县里最大的酒楼,说是酒楼,也不过就是个二层的小楼阁,但这在吉安已经是很好的地方了。
席上,李斯恪客套的说了些辞旧迎新的吉利话,又与前来敬酒的大小官员,以及当地的乡绅富豪推杯换盏,直到宵禁时分,才醉酒熏熏的打道回府。
次日清晨,李斯恪揉了揉隐隐刺痛的脑袋,穿衣下床洗漱。
衙门里即将封印,得把收尾做好才是,想到这,李斯恪想起书案上还有厚厚的一沓公文,不觉头疼的又厉害了。
“大人!不好了,大人!”刘丰着急忙慌的从门外跑进来道。
“这一大早的,你慌个什么?好歹也得等我把早饭用了吧。”李斯恪放下洗脸巾,无奈叹气道。
“大人,吉田和吉浦两个村子同临县的人打起来了!”刘丰扯着李斯恪的袖子着急道。
“什么?”李斯恪不由提高了声音,实在是被这事打了个措手不及。
“来不及解释许多,大人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听说临县的知县也过去了,您要是去晚了,咱们县准得吃亏!”刘丰急的直冒汗,扯着李斯恪就往外走。
“且慢、且慢!好歹让我换身衣裳,这副模样怎么去见人?”李斯恪费力从刘丰钳制下挣脱出来,赶紧跑回房里换官服,生怕一个不留意,就被刘丰拖着走。
吉安县地点不大,但地形狭长,从衙门到海边哪怕是快马加鞭,也得走上好一阵子。
等李斯恪到海边,已经是卯时三刻了,往常渔民早就回各家织网干活了,如今却全都围在海边,一群人激烈的争吵着,时不时还发生一些肢体冲突。
李斯恪对土话虽不像刚来那般懵懂,但这群渔民群情激奋下,语速飚的飞起,本就一知半解的李斯恪更懵了,只觉得头痛欲裂,忙叫跟来的衙役将两边人分开。
临县的知县,一见李斯恪过来,像是看见了救星般,赶紧过来搭讪。
“在下敏和县县令,岳东来,您便是吉安县的父母官了吧?”
李斯恪赶紧回礼道:“不敢当,下官正是吉安县县丞李斯恪,见过县尊大人。”
“你我都是同僚,又是临县,不必如此客气。”岳东来将李斯恪扶起,态度很是热情。
二人寒暄之后,便合力将海边的渔民安抚下来,叫出当地的里长仔细问清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吉田和吉浦两个村子,与敏和县敏安村正相邻,几个村子常就海上打渔争执,恩怨是好几辈人传下来的了,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李斯恪听得一阵头大。
南边这些村子里,常以宗族势力为主,若是一家受了欺负,往往全村出动替他找回场子,有时声势浩大,连衙门也无可奈何。
李斯恪心有戚戚然,一时也难住了,几个村子的里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在不好决断。毕竟要是一个判不好,惹得这些人围堵衙门示威就不好了,自己可不想因为这个名垂吉安县的县志。
李斯恪犹豫不决,想要求助临县的县令,没想到一抬头就见对方正一脸求助的望着自己,本来想示弱的李斯恪,瞬间就把话咽了下去。
“咳,你们几个村子纠葛时日颇长,本官无心听你们扯皮,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倚老卖老,更不要想着本官是外地人,断不了你们这些杂事!
快要过年了,都老老实实的,不要挑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不然本官就将这一片海域封了,你们另谋生路去吧!”
被李斯恪板着脸,一顿连唬带吓的呵斥,这些挑事的渔民顿时就老实了。在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吱声,生怕李斯恪真发火断了他们的生路。
今年李斯恪带来商队,让大家伙儿腰包鼓鼓的事就在近前,谁也不敢,也不想得罪这位财神爷。
几个村子的里长,本就是因为今秋海货赚了钱才起的争执,因此鼓动村子里渔民互相挤兑,没想到竟会惹出这般大的动静,此时也是后悔不迭。
李斯恪见他们脸色不断变化,就知道自己一番连消带打的狠话,镇住了他们,于是便缓下神态,同他们细细分说。
“既然你们都无意见,那本官便说说自己的办法了。”
“但凭大人吩咐。”众位里长拱手回话。
李斯恪看了岳东来一眼,见他没有异色,便开口道:“本官知晓你们的难处,但近海鱼虾总有极限,虽说你们都靠着这片海域吃饭,但几个村子连番捕捞,怕是这片地方也留不到你们自己子孙那里。”
几个里长脸色一凛,不由更加聚精会神听李斯恪说话。
“你们相邻的几个村子,捕捞海货的片区总有重叠,不管是对渔业,还是对你们自己,都是涸泽而渔,不利长久发展。因此,往后你们或是分日子单双捕捞,或是由着衙门分出界限捕捞,总是像今日这般械斗,是决计不允许再有!”
“若是,你们再逞凶斗狠,本官便不会再联系商队进来买卖,你们就还是像以前那般自给自足的过穷日子吧。”
“小的不敢,还请大人怜悯!”里长们赶紧跪下求饶。
见他们失了气势,李斯恪这才说:“若是你们无异议,便先按照本官的吩咐先写出了章程来吧,以后各凭本事吃饭,不要再把精力浪费在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上。”
“是!谨记大人吩咐。”众人答道。
事情处理完后,李斯恪不由一阵虚脱,一个上午没进食,体力有些撑不住。
正要抬脚走人,临县的知县却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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