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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他说:“正是因为如此,如果还不能达成所愿,那所有的一切牺牲,不就白费了么?”
    留下一句轻轻的话,他孤身离去,徒留侄儿翁朝在原地,止不住面部神色复杂的变化,似狰狞,似哭,似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想要不要有第三更……
    第29章
    翁翡并未离开刺史府, 而是慢慢逛起来。
    作为这里曾经的主人,仆从见到他,都异常恭敬。
    看到众多眼熟的面孔, 翁翡就知道, 他的侄儿并没有表面那样强硬, 依旧是那个心软善良的孩子。不然不会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换掉曾经侍奉他这个叔父的仆人。
    护卫在他的吩咐下去了别处侯着,他则携老管家, 在庭中漫步, 随□□谈。
    刚才的失态在他这里犹如不复存在, 这会儿又是君子仪态。
    他问,“重达至今都没议亲,是碰不到喜爱的么?沧州城倒也不小, 你可知道他钟情甚么模样的?”
    “使君忙于公事,还没有这个心思。”管家笑回, “至于钟情的女子模样, 这些年好像都没看到使君和人亲近过。”
    边回答着, 管家心中也在犹豫要不要把少女的事情道出。主人为成大业,做尽无情之事, 但曾经妻女的死确实是他心中的痛, 这个少女的出现于主人来说, 是好是坏还未可知, 也许他应当把此女来历查清楚了再说。
    “叔父——”翁婂故作惊喜地唤人,让翁翡看了过去,双眼微眯,弯了唇角,“婂儿也在这里。”
    可不是在这里, 翁婂听说翁斐来了刺史府办事,特意等了许久。
    他招爱宠般抬了抬手,“过来。”
    翁婂立刻乖乖走去,待在翁翡身边,就像最为娴静文雅的小姑娘,乖乖巧巧,不惹是非。她知道,叔父喜欢她这样。
    “许久不见,婂儿长大了。”翁翡这句话,让翁婂不禁心虚,以往她觉得叔父不喜浓艳,妆容都很素淡,但这几日为了在长义王面前献好,让他见识到自己的美丽,翁婂打扮自然要庄重许多,敷粉涂脂画眉,无不精致。
    正此时,翁婂灵机一动,就道:“叔父不喜我这样妆扮吗?我看兄长和京城来的几位公子,好像都很喜欢呢,所以才想试试。”
    “甚么意思?”刚刚还在说翁朝成家的问题,这会儿听到他疑似有感兴趣的人,翁翡也颇有兴致地问。
    翁婂就当看不见管家的皱眉,兀自继续说了下去,“京中的另一位卫公子,带了一位姑娘来,生得很漂亮又会妆扮,和卫公子感情很好的模样。她前几日来了刺史府,我见兄长、王爷还有那位秦公子都待她很好,好几次兄长还私下去寻她,婂儿很是羡慕,又觉得她的打扮实在好,就忍不住模仿了这个姑娘。”
    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说的话却意味深长,至少管家听了都觉得怪怪的。
    乍一听是事实,再一想,就不对味了。
    翁翡是千年的狐狸,如何听不出他这侄女浑身的酸味,顺着她的话问道:“婂儿这羡慕,是羡慕你兄长待她好呢,还是其他?”
    顿时,翁婂双颊生晕,颇为羞涩地卷了卷帕子,“都有,婂儿不过是觉得……那位王爷英武俊朗,所以……有些……听说叔父与他旧日很有交情,不知是否能为婂儿引见呢?”
    翁翡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头,“婂儿当真是长大了。”却绝口不提引见的事。
    他忽略了翁婂的请求,但对她口中的姑娘很感兴趣,“那小姑娘现在何处?还在府里吗?”
    管家终于能插了句,“卫姑娘是卫公子族妹,随卫公子下沧州游玩的,如今正居西院客舍。”
    “倒真想见见。”顺口说完这话,翁翡也没有其他表示了。
    翁婂暗暗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不知怎的,她对这位叔父,比对兄长还怕,大概是那种天生的气势令人生畏,所以她在外虽表现得很受翁翡宠爱的模样,实际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敢放肆。
    一计不成,她又道:“其实还有件事呢,我哥哥他前几日也看到了这位姑娘,一见倾心,想去向卫公子提一提,可是兄长好像也对这姑娘不同,我都担心他们二人会因此有矛盾。”
    翁婂的哥哥翁长望,虽然和翁朝关系不好,但这二人毕竟是兄弟,如果为了一个女子起争端,确实不好看。
    不过翁婂的话大有水分,翁翡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翁婂继续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哥哥他们喜欢也没甚么,只要不伤了兄弟感情就行。哥哥常和我说嫂嫂待他不体贴,又凶得很,若能觅得一个温柔佳人,我也很高兴,叔父觉得呢?”
    “全凭各人本事罢了,能起甚么矛盾。”翁翡淡淡说道,他对这种小姑娘家的争风吃醋没兴趣,也不喜欢任何把他当枪使的行为。
    本来闲适的脚步加快,翁婂太过聒噪,让翁翡没了应付的心情,他本来还想在这府里走走,如今准备直接回自己家中。
    翁婂一怔,因叔父冷淡的眼神而胆战心惊,立刻追了上去,“叔父这就要走了吗?是婂儿说错话了?”
    翁翡只走着,不语。翁婂更急,边追赶边道:“对不起叔父,婂儿只是许久未见,想找些话和您多说说罢了,您不要生气。”
    她身边新来的仆婢,见了都瞠目结舌,姑娘竟还有这样追着人讨好的样子?他们还以为姑娘谁都不放在眼里呢。
    翁婂的眼眶含了泪水,可怜可爱。
    当初翁翡愿意把她当个玩意,就是还算喜爱她这份小聪明,慢慢停下了脚步,“这便对了。许久未见,叔父也是想你的,那些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在他慈爱的拍抚下,翁婂畏惧中还是带了丝高兴,轻轻地说:“听叔父的,婂儿再不说了。”
    “嗯,我此次来也给你带了些礼物,待会儿……”翁翡的声音,突然断了,他的视线投向左侧,凝视许久,人也像变成了一块石头,静默地伫在原地。
    好片刻,他才声音沙哑道:“……那是何人?”
    管家和翁婂齐齐看去,登时露出不同的神色。
    正带了人在园中戏耍的少女,不就是他们刚才谈论的主角。
    翁婂小心翼翼,不敢再流露嫉羡的情绪,“她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位姑娘。”
    “哦?”翁翡很轻地这么反问了一声,没做甚么,依旧是静静地看着那边,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喃喃地说,“怪不得……”
    甚么怪不得?翁婂很想问一句,却见叔父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园中,云姜撑额看子扬在树枝间跳跃,笑道:“别摔着了,也别闹得一身灰,待会儿太脏了可不准靠近我。”
    “子扬会洗!”子扬踩在高高的树干上,很骄傲地回道,胸脯都挺了起来,双眸亮晶晶的。
    云姜挑眉,“会自己洗衣裳,那你很厉害了。”
    子扬嗯嗯点头,自豪地说:“也帮扇扇洗。”
    他这模样实在可爱,云姜没忍住,招他下来狠狠蹂|躏了把脑袋,再在那脸颊上响亮地亲了口,“嗯,子扬乖。”
    这“吧唧”的一声,让子扬惊呆了,被亲的那半张脸也迅速红了起来,映在那清隽的脸蛋上,很是好看。
    “扇、扇……”子扬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像受惊的小动物。
    “什么扇,扇扇怎么了?”
    子扬红着脸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扇扇亲子扬,是占便宜……子扬、子扬也要占回来……”
    他竟还知道了占便宜的含义,云姜好笑,有些领会到了养孩子的乐趣,何况子扬的成长,又岂是真正的孩子能比的。
    仗着孩子好哄,云姜光明正大地欺负他,“不行,我同意的,才能做。”
    她的话,瞬间让子扬想起了最初被调/教时的痛苦和面前人的无情,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下,果然乖乖道:“嗯,扇扇不同意,不做。”
    “这孩子很有趣。”一道温雅的男声突然插\入,云姜皱眉,只觉得耳熟。
    尚未回头,声音主人已愈近了,“是你的随从吗?”
    听上去,翁斐没有甚么异样,但熟悉的人一见他的神态,就知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说实话,自从妻女死后,也不是没有人为了讨好他,去寻找和妻子或女儿容貌相似的人,乍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没有,但他从不为所动。他的妻子和女儿,神态容貌气质,都深深刻在了他心底,没人能够代替。
    他能够容忍翁婂,也不是因为他人所想的容貌,只是纯粹逗趣解闷罢了。
    但眼前少女仅是坐在这儿,就瞬间让他失了方寸,忍不住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他转过了圆桌,整个人得以走入云姜视线内。十五年过去,他的变化还是不小,乌黑的头发夹杂了灰白,依旧气度不凡,可面上终究也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下细细的皱纹让他竟也有了慈父般的温柔。
    走近了看,翁斐心中更叹,像,太像了。
    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早已不只是皮相,更是一个人由内而外的心。
    云姜浑身僵住,来沧州前她不是没想过会有见到他的可能性,但这么突然的遇见,到底叫人猝不及防。
    从再次醒来的那刻起,云姜意识到的就是,过往不可忆,她和以前已经没有了联系,即便遇见曾经的熟人也不必在意。
    可这不仅是熟人,是从小陪伴她、教养她的父亲。
    她敬爱父亲,也曾怨过父亲,但临死前的那一刻,脑海中最想做的,竟还是和父亲说一说话,叫他不要太过伤心。
    毕竟她和母亲都去了,世上就只剩下父亲一人。她不希望父亲觉得她是抱着怨恨离去的,更不希望父亲怀着悔恨而活。
    如果说她上辈子有什么遗憾,这大概就是最大的遗憾了,因为彻底闭上眼的时候,她仅看到了父亲惶惶奔来的身影,那句话,并未能说出来。
    园内突然陷入寂静,还是管家主动开口,“卫姑娘,这位是使君的叔父。”
    她作为卫息附带的客人,这种见面和介绍其实很不合适,云姜起身,见过礼,“翁伯父。”
    “不必多礼。”越看她,翁斐的目光越发奇特,直觉令他想亲近这个少女,但理智又清楚,世上再无他的女儿。
    “你是……哪里人氏?”翁斐轻声问,“我见你很面善,像家中一位小辈,一时觉得亲近,便忍不住走来了。”
    云姜垂首,并不看他,“那确实巧合,不过我自幼在京中长大,伯父所言的小辈,我以前定没见过,若能今日结识一番,也是缘分。”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只是一直不让长辈看见显得不大礼貌。
    翁斐只能观她发顶,心中却无法生出不悦,慢慢地说:“若有缘,我倒也想,只是她已不在人世了。”
    翁婂听着懵了下,见管家一脸淡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叔父说的这个小辈……不会就是她那位堂姐罢?
    等等……那这么说,兄长亲近她的原因,也是这个了?
    “是小辈失礼了,翁伯父节哀。”
    闻言,翁斐却笑了笑,“不用愧疚,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我……也早就放下。”
    说完这句话,他心中亦是释然。女儿的死曾经的确是他的心结,但这些年过去,再刻骨铭心的痛都会淡化。正如他刚开始见到少女的激动,和几句对话后的放松。
    此刻,翁斐只是在心中想,怪不得翁朝难得和女子亲近,也怪不得见微那孩子有所举动,都是因了这张脸,和这一身的气度。
    和他的善善,实在太像了。
    年轻人总容易陷入执念,而他这把年纪了,早就不会再沉迷于镜花水月。
    翁斐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他依旧慈爱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把她当成了曾经疼爱的那位小辈。
    可也只是仿佛,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想想还是留点点存稿,省得容易断更……呜呜呜来个爱的鼓励吧
    第30章
    和少女交谈了几句, 翁斐心中更了然了侄子和魏隐的感受。即使没有往事和故人,她本身也是极其容易惹人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