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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阿雪甚是随遇而安,将新房间收拾妥当,萧满又不管他,开始自行练习容远教他的那几招剑。
    约过一个时辰,信鸦南来,在院子里飞了一圈,没找见萧满,落到石桌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练剑之人。
    小孩儿停下动作,歪头思索片刻,走过去,把它脚上的信筒取下。
    信鸦离开,阿雪在山的南面寻到萧满。他坐在树上,阿雪在树下,一礼之后,将信筒托举起来,道:“有您的信。”
    萧满抬指一弹,信筒从阿雪手中飞出,落到他手中。拆封信筒后过了一会儿,萧满才想起来“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然后道:“剑法先放一放,你年纪还小,先练呼吸和身法。”
    阿雪赶紧道是,问萧满如何练习。
    萧满同阿雪说完话,才继续观信。
    只有两处地方的信鸦能入他的院子,他才从孤山离开,曲寒星不会这么快来烦他,是以这封信来自药谷。
    别北楼所书,希望萧满能够帮忙留意一种名为“月下逢”的药草。
    他还在信后解释道,药谷来了位病人,神魂略有些错位,僵躺在床多年,全身都无法动弹,苦不堪言。药谷给这病人用了许多种药,但都无效,思来想去,或许只有月下逢能够救治。
    寻物对于萧满而言并非难事,他将事情吩咐给暗阁,对别北楼回了个可。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塞钱)(暗示)
    导演(接钱)(摇头拍肩)(语重心长):小伙子,你的努力还不够啊
    第147章 一院之隔
    药谷。
    临湖小院窗旁, 一把摇椅轻晃, 暑月的日光旋落轻洒,照清椅中人模样。
    一身玄衣, 银发披散如霜,狭长凤目微微眯起,流露出不满之情。他开口道:“你用词不严谨。我这是神魂错位吗?根本不是,我只是神魂和身体不大适应!”
    这人正是晏无书——在这把摇椅里躺了约有三年的晏无书。
    别北楼坐在摇椅斜前方的轮椅里, 眼蒙白缎, 白发高高束起, 腿上搭着一条薄毯,闻言并不停下将信纸置入信筒的动作,待将信鸦送走, 才道:
    “人在未出生时,神魂和身体便已共存共生, 两者一同从母亲腹中来到世上、一同成长, 根本不会出现不适应的情况。若我将实情说出,萧满立刻会察觉到端倪。”
    语至此微顿, 稍过片刻,他问:“你不是不希望他看见你如今这幅模样吗?”
    眼下晏无书无论四肢还是躯干都无法动弹, 唯有一张脸能做点表情。他抬了抬眼, 以示不悦。
    话虽这般说, 也说得对,但若让萧满得知需要用到月下逢的人是他,当真丢脸丢尽了!
    神魂错位这种病, 说不好听一些,便是痴儿、弱智,成人了还只会坐在家门口咧嘴啃鸡腿,边流哈喇子边傻笑的那种!
    别北楼对他的目光置若罔闻,将桌上笔墨归置整齐,淡然道:“其实你可以趁着神魂还未完全同这具躯体融合,为自己换一种重获身躯的办法。”
    “就像你当年帮夫渚鹿重塑身体那般,寻一颗没死、但也没生出魂魄的蛋,寄居进去,待上一段时日,重新孵出来。”
    晏无书瞪眼,不满之情更甚:“他连这事都告诉你了?”
    “我不介意花些功夫,帮你寻一颗凤凰蛋。”别北楼继续他的提议,“如此一来,还可以告诉萧满,凤族有了新的血脉,想来他不会拒绝将你带在身侧。”
    “他才不会亲自孵蛋,最多丢给曲寒星或者容远,甚至夫渚。”晏无书面无表情说道。
    别北楼偏首一思,认真道:“就算那样,也比你用月下逢修复神魂和躯体之间的不适,要快上许多。”
    晏无书的白眼几乎要翻到脑后:“那我不就成了他们儿子了吗!”
    别北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晏无书:“你的思路似乎异于常人,在很多时候,养鸡人也会帮助母鸡孵小鸡,可他们把小鸡当儿子了吗?”
    养鸡人自然不会将小鸡当做儿子,因为鸡是他们用来赚钱糊口的工具。
    晏无书不答话,曲寒星和容远是他徒弟,夫渚是他“儿子”,若他变成一个蛋让他们带着,岂非脸面丢尽。
    退一步说,就算萧满同意孵这所谓的“凤族后裔”,待他破壳那日,恐怕就是萧满一剑把他戳出去之时。
    所以无论如何,他不同意这种做法!
    别北楼看出他的坚决,摇头叹息。
    晏无书抬眼去看檐外的天,当第一只鸟飞过,突然问:“你当年没有这样过?”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别北楼一听就知他说的当年是什么时候,回答说道:“我怕失败,在飞升之前做足了准备,其中之一,便是一具和神魂完全契合的躯体。”
    晏无书“啧”了声。
    有人早有准备,有人却是一场意外、一次突然。
    那一年,晏无书以命换命杀死释天,以为自己会就此逝去,往生轮回,却没料到睁眼一看,整个人成了飘飘荡荡的一缕魂儿,而所在位置,好巧不巧,正是药谷附近。
    在那片区域采药的药谷弟子发现了他,认为遇到的是鬼,吓得惊惶失色,屁滚尿流窜回门派禀报。
    没过多久,药谷的“伐鬼队”就到了。
    再然后如何,晏无书不太愿意回忆。总而言之,便是那日的阴差阳错,让他再遇别北楼,并在别北楼的帮助下,塑出一具躯体。
    “时辰不早,我先走了,下一次再来看你。”别北楼摇着轮椅向门口去。
    晏无书躺在摇椅里,幽幽道:“慢走不送。”
    可晏无书没等到下一次别北楼来,当天晚上,他陷入了沉睡——这几年里,他绝大部分日子都是这般睡过去的,清醒的时间加起来,连一天都不到,此番目睹别北楼给萧满写信,完全是碰巧。
    药谷气候极佳,四季如春,便是寒冬腊月,都温和宜人。可这一年的大雪时节,天空却飘起雪。
    久居于此的弟子们惊奇又欣喜,陆陆续续跑出来观雪赏玩。
    同日,萧满让暗阁将寻到的月下逢送至药谷。别北楼立刻对晏无书用药,这途中,晏无书醒了一回,比上一回清醒的时间长,询问过萧满近况,又点评一番别北楼的疗伤手法,才闭眼睡过去。
    窗外细雪纷纷,风过湖面,开出大片涟漪。
    晏无书又睡许久。
    春来春去,花谢又绽,转醒时分,又是一个夏日午后。照顾他的小药童忙去寻别北楼。等人到了,照例是先问萧满最近如何,才问如今年月。
    别北楼替晏无书探完脉,道:“月下逢已将你的身体调整到了最合适的状态,同你的神魂完全契合。”
    晏无书道了声“多谢”,尝试活动,却发现将手指头抬起又放下,就是他的极限了。
    这就是所谓的完全契合?晏无书眼角微微一抽:“江大圣手,我还有多久能自如活动?”
    别北楼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三四分时间,偏首朝向窗外,道:“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生。”
    语气里感慨良多。
    晏无书:“……”
    “师兄在同你开玩笑。”立在别北楼身后的江别照掩面一笑,“再等个一两日,陵光君便可恢复至从前。”
    晏无书拖着调子一“哦”。
    晏无书表情很臭,别北楼见了却笑,唇角弯起,慢慢道:“过些日子,天容海色将会拍卖一件可唤醒沉睡神魂的法器,曲寒星甚是需要,但他人在断春归路,萧满会替他去。”
    “行。”晏无书应了声,转念在心中作出计划。
    时间转瞬即逝,五日后,悬天大陆东南,观世城。世上最大的拍卖行天容海色位于此,这座城临着拂仙海,夏日里热气逼人。
    但扰不了境界高深的修行者。
    晏无书一身轻衣缓带,银发随意束起,施施然入城。他敛了气息,在城内一面慢条斯理闲逛,一面释放神识,寻找萧满。
    烈阳高照,青石板道上除了明晃晃的日光,难见人影,开在路旁的店铺,小贩都偷闲睡去。
    晏无书以足步丈量这座城的道路,转过街角,忽见迎面走来一个小孩儿。
    穿白衣的小孩儿,脚踩木屐,发黑如檀,模样漂亮,但气质甚为冷清。
    ——乍一看,就跟见到小时候的萧满似的。
    晏无书心中生出这般念头,跟着一惊,正要挥去,却发现这小孩儿的气息不同寻常。
    他身上有着晏无书熟悉的冷香,不仅如此,还有凤族的气息。前者是沾染上的,后者则淌于血脉中——凤血,但不纯,其中至少一半属于人族。
    人族和凤族的后代,萧满身上惯有的香味。这样的特征让晏无书整个人一炸,脑子里猛响警铃。
    小孩并未察觉到他,走进一家书画铺子,买了许多丹青颜料和临摹用的范本,然后掉头返回。
    晏无书跟在小孩后面,看他踏上另一条街,行至某座布置着结界的宅邸,推门而入。
    他当即跳上对面宅院的墙上,回身一看,便见青墙黑瓦,庭中廊下,一身素白的人盘膝而坐,手持书卷,垂目观阅。
    是萧满。
    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冰雪为骨风裁衣,天底下没有任何画师能画出他眉目间的清雅意。
    这一刻,晏无书差点儿踢飞脚底的一片瓦。
    萧满似有所察,抬头看来,他立时僵住不敢动了。
    晏无书隐匿之术当时无人可敌,萧满看了几眼,都未发现不妥处,目光一垂,继续看书。晏无书紧紧凝视住萧满,缓慢往前挪了挪。
    数丈宽的距离被拉近了寸许,晏无书还想再靠近一些,偏生这时,那身上流着凤血的小孩儿来到了萧满对面。
    两人说了些话。
    这宅邸外的结界相当厉害,纵使是晏无书,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小孩儿背对晏无书,他只能从萧满的口型,来推断两人说了什么。
    ——萧满在解答这小孩儿关于修行上的疑惑,说得甚为详尽。
    随后小孩儿点头,走到萧满身侧,一撩衣摆盘膝坐下,闭目冥想——动作像极了萧满,没有刻意的成分在里面,相当自然。
    晏无书眼睛似被一刺,猛地缩了缩。
    若单看这小孩儿的眉眼,和萧满只有两分像,但当两人并排坐,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神情,便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萧满并不好为人师,也不会因为谁的根骨好便收入门下,当年的释天分魂在他面前,都没得到太多眼神。
    再看这家伙,约莫八九岁,一算之下,和他离开的时日相差无几。小孩儿身上更淌着凤血,该是……萧满的儿子?
    晏无书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萧满和别人有了孩子。
    别的女人给萧满生了孩子!
    啪嗒——
    晏无书瞪着眼,克制不住,将伸出墙外的一根花枝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