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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礼(四)

      第二日一早醒来, 王道姝便清晰的感受到旁边那人的气息, 不由推了推他, “你怎么还在这?”又挣扎了一番, 却发现自己被那人箍在怀里, 动弹不得。
    崔介衡慵懒的动了动, 将王道姝搂的更紧了, 含混道:“乖,别闹,再睡会。”
    “你都不用去处理政事吗?”王道姝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再瞥了一眼更漏,更加吃惊了。
    崔介衡无奈而笑,“官员新婚都有几天假, 我竟连婚假都没了?这几日我阿耶坐镇, 不用担心。”至于崔育想打死他的事,那都不值得一提。
    王道姝这才心下稍安, 揉了揉太阳穴, 不满道:“他们几个搞什么鬼, 都这个时辰了, 还不进来喊。”
    “我让他们出去的。”崔介衡闲闲笑道。
    王道姝上手拧了他一把, “我今日不是要表谢吗。”新妇第一天这么晚起床总归是不好。
    崔介衡柔声道:“又没人看到, 在乎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反正也没规定你什么时辰表谢,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做也不迟。”
    闻言, 王道姝也有些迟疑了, 要是可以,谁不想多睡一会,既然能多睡一会,王道姝便自觉地又躺回床上,无意识的问道:“那太上皇后那边何时去参拜?”
    崔介衡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母亲在大明宫,等明早起来再去正式参拜,下午我带你去见大母她们。”
    待到王道姝睡熟后,崔介衡却悄然起身在床前的桌案上看起政务,这几日他虽可以不处理政事,但不代表他可以不了解,否则日后想接都难以接上。为了不然给自己过几日过于辛苦,他宁愿现在看一些东西。
    过了大半个时辰,崔介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睡下去对身体无益,便将王道姝唤了起来。
    睡过回笼觉的王道姝,完全是不清醒的样子,懵懵懂懂的看着崔介衡,尚有些没回过神来。
    崔介衡看得心下爱怜不已,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我让人进来给你洗漱,用些朝食后就去表谢好不好?”
    “好。”王道姝嗓子有些沙哑,娇声道:“我要先喝水。”
    崔介衡急忙用小盏给她倒了一盏温水,亲自试过温度后方才喂到王道姝唇边。
    王道姝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水,恰好红狸等人端着水盆毛巾等物进来,看到这一幕后,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六尚等人已经在立政殿院子里等了许久,见到皇后终于穿着展衣出来,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们也摸不清皇后时什么意思,按理说太原王氏的女儿,定然是对礼仪极其遵守的,莫非是在给她们下马威?
    若真是这样,她们反倒放心些,六宫本来就在皇后的管辖范围,她们小心行事,自然不会出差错。
    望着阶下站着的众人,王道姝微微笑了笑,崔介衡紧随其后而出,站在檐下,笑望着王道姝。
    在尚宫和尚仪等人的指引下,王道姝的表谢仪进行的十分之快,不到半刻钟便已全部结束,崔介衡上前将她扶进殿内,“累不累?”昨天累了一天,一早起来又折腾人,虽然十分不孝,崔介衡也对制定这个规则的人产生了不满。
    王道姝笑着摇了摇头,“不累。”就这么一小会,还真谈不上累,大早上在外面晒晒太阳也挺舒服的。
    崔介衡牵着王道姝的手进入内室,重新帮她拆卸首饰礼服,而后换上便服,他一面手法轻柔的给王道姝按摩,一面温声道:“一会我让人把宫中女官名单拿给你,你有空的时候看看就好。”
    “我现在就看吧。”王道姝忽然来了兴致,她是不是应该尽早把宫中的东西摸索清楚?
    崔介衡捏了捏她的小脸,“不急,你先休息几日,宫里也没旁人。”他迟疑了一瞬,又道:“立政殿小了些,我想把这里整修一番,将旁边的万春殿和大吉殿纳进来,你想做什么活动都不用出宫门了。”他可舍不得王道姝住这么狭小的宫室。
    王道姝露出一个笑来,“好。”又很快补充道:“不过要慢慢修。”其实立政殿并不小,是宫城里的标准宫室规格,比王道姝从前在家时的鹿鸣苑大了数十倍,但是相比太极殿这些前朝殿宇来说则小的不能再小了。
    面对娇美动人的小姑娘,初尝□□的崔介衡每每把持不住,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渴望,他又问道:“要不要我给你梳头发。”听说常梳头对身体好?
    “好。”王道姝将羊角小梳递给崔介衡,“等会我想整理一下嫁妆,都放在哪呢。”
    崔介衡接过小梳子,慢慢的给她梳着,轻声道:“都放在后殿,等会一起过去整理。”
    鸦青色的秀发柔顺光滑,仿若缎面一般透着光泽,崔介衡梳着梳着,忽而无师自通的盘了个小髻。
    感受到头发的变化,王道姝摸了摸,板着小脸问道:“这么好的手艺,跟谁学的呢。”这样的发型,她第一次也梳不出来啊。
    崔介衡僵了一瞬,赶忙替自己辩解,“我刚才突发奇想胡乱梳出来的,没有跟谁学过。”崔育怕他学了一身女儿气,他从小身边近身伺候的都是男子,连宦人都少得可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哪跟人学去。”崔介衡俯身搂住王道姝,在她耳边絮语道。
    王道姝被这温热的气息弄的痒痒的,推他又推不动,忍不住哼道:“你想学还怕少了人?不知道多少人愿意教你,光我认识的就不知凡几了。”
    崔介衡有些苦恼,阿玄这是生气了?耐心劝哄道:“我何曾知道过旁人如何?做什么为了不相干的人不高兴,她们要是惹你生气了,你拉出来打一顿就是。”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算要学,我也只想跟你学。”等他弄清楚究竟是谁惹了阿玄不快,那人就完蛋了!
    王道姝真没想到崔介衡说起情话来竟是无师自通,一套一套的飘出来,丹唇微微嘟起,“我们族中就送了人来啊,被我们家给扔回去了。”是的,五房的人在何太夫人用来历练王道姝后,当天就直接被扔到了五房主要人员暂住的别院里。
    崔介衡眼中隐有闪过一丝冷光,低头吻着王道姝的头顶,“不用理会他们。”阿玄的族人不好大肆惩戒,毕竟对外他们是一体的,惩戒他们就是下阿玄的面子,但是他悄悄地做些什么应该是可以的吧?何况不过是一群旁支而已。
    王道姝点点头,她当然不会理他们,整个太原王氏也就他们长房这一支,还有四曾叔祖和十三曾叔祖这两支最昌盛,王家的地位也是靠这几房维持着。他们家号称六世三公,实际上最后一任三公是她曾祖王政合王太尉,从祖父王洵这一辈开始开始便没有再出过三公,连追谥都没有,要是继续下去,王家便要掉出一流之列了。
    在这样的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许多族人还自持清高,有些甚至学着一些破落户,对兵权不屑一顾,成日清谈。她在太原时连磕五石散的都见过,可见王家内部已经危险到了何等地步。
    可是祖父作为族长不可能去挖掉这些疮,这样的举动太过于惊世骇俗。就这样一些人,吸着他们努力上进的这几房的血,还想让女儿继续吸她的血。王道姝低头看着昨日刚染了丹蔻的指尖,无声冷笑,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会乖乖让她们吸?做梦!
    既然祖父狠不下心,那就由她来挖,皇后做这样的事,不仅不会惊世骇俗,反倒还会得个压制不成器族人的贤后名声不是吗?
    “不止啊,还有景家那个,哪次见了你不是眼睛都快要黏到你身上了。”既然都说起了这个话题,不如把所有的都说完,免得心里总是不舒服。
    崔介衡疑惑道:“景家哪个?”他怎么没印象?
    王道姝施舍给他一点提示:“景工部尚书的宝贝女儿呗。”还能是谁。
    崔介衡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搂着王道姝哼道:“他们家就是欠揍,等哪天我再让人把他揍一顿,保管没心思想写有的没的。”
    王道姝抓住一个关键词:“再?你什么时候揍过他?”
    “有个两三次吧。”崔介衡仔细回想着,“五年前他骂你那回我揍了一次,后来又揍了一两次?他儿子我也揍过几次。”
    王道姝恍惚会想起了景尚书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传闻,无奈道:“原来是你打的,他可把这个仇记在我们家头上几年了。”
    这样的结局让崔介衡有些尴尬,“要不我下次让人去打的时候,故意遗漏一点证明我身份的东西?”这样既能暗地里敲打景家,又能让他知道真正打他们的人是谁。
    如此贴心的行为,怎能让王道姝不满意,她转身亲了崔介衡侧脸一样,夸赞道:“就是应该这样!”
    “一会用完午食后你睡一会,等醒了,我们一起去长乐宫。”崔介衡温柔注视着王道姝。
    好像嫁给他是个不错的选择?王道姝笑容愈甚,“你中午也睡半个时辰,别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