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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从今以后(中)

      悖论H( 续更) 作者:流苏
    她消化完短信的内容,余光里凌清远正好走来。
    神使鬼差地,她把手机匆忙放回原位。
    “回家了。”凌清远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拿起东西朝她微抬下巴示意。
    凌思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提醒他这条短信的事情,一路上许久不见的两人有说不完的话,等到车在小区的停车场停稳,清远去后备箱拿行李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这一茬。在车前座没找到东西的她,又钻到后座搜索了一遍,最终在座椅下找到了一个大眼娃娃的钥匙扣,一看就属于那种比较年轻的女孩拥有的。
    “南南?”凌清远把着行李箱,偏过头,微微眯眼瞄她,“你在干嘛?”
    非私人亲密独处,称呼自然不会强调姐弟这层关系,何况凌清远一直觉得叫她“南南”,听起来更年长她一些。
    凌思南把钥匙扣攥在手心,快步走到他边上,挽住他的胳膊。
    “没有没有,回家。”三步并作两步地把他往家里拽,凌清远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起这个家,还真的很令人怀念。
    凌思南实习的时候就凭借着专业能力,如愿以偿进入了省电视台实习,毕业以后实习生转正留了下来,而省电视台恰好就在清河市。近年来清河市被国家列为物联网产业的试点城市,经济发展有目共睹,又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凌思南压根就没想过离开。可当时凌清远因为他发表过的研究论文和创新性的观点,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前景大好,被很多优秀的研究所和政府机构看中,有些甚至直接就递来了Offer,凌思南一度以为,这会是姐弟二人的恋情分道扬镳的开始。
    就像是她当初支持元元去美国读哈佛的理由一样,人不是只有爱情,而省台的工作是她实现梦想的第一步,她不想放弃——以她当时的资历,就算去美国也不可能得到一个这样好的机会。
    她知道元元在乎她,不然两个人继续隔着大洋将就,也许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爱情就会敌不过时间的威力消散,到那时候,你在的城市是晴空还是暴雨,又有谁关心?
    说真的她差一点就心软了,毕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谁比“凌清远”对她更重要。但又有点不甘心,明明自己可以支持他出国留学,他却不能接受自己在故乡工作的决定,当情侣之间开始在乎谁的付出更多一些的时候,矛盾也就应运而生。
    那天晚上他们吵了一架。
    她还记得她抱着膝头坐在公寓沙发旁,对着断了线的视频,哭了整整一夜。
    “分就、分……”抽咽中抹掉眼角的泪,不过是口是心非的倔强,她按下微信的语音发泄:“凌清远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弟弟!”
    然后?
    然后那天她顶着发肿的眼皮下班走出电视台——
    他转身过来。
    叫了她一声。
    姐姐。
    一阵风把他的声音送过耳边,不高亢,也不低磁,温温凉凉,像水,柔软地流淌。
    在她还陷入在茫然之时,那声音就和双臂一起,把她包容进去。
    他垂首抱着她,一只大型犬的服软,化作鸟儿间最亲昵的交颈承欢。
    她站着一动也不动,眼泪就瞬间就滚落到他衣袖,只是怔怔地又重复了那一句……
    “凌清远,你、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弟弟……”
    “是啊,就算是……”
    她听到他苦笑。
    “……也只是你一个人的。”
    再把她搂紧。
    “不要抛下我,姐姐。”
    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会回来,等我。”
    半年以后,凌清远履行他的承诺回来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进了中科院,据说进了一个知名教授在魔都的研究团队。
    两人在清河市真正落了脚,落脚处就是那间她一直住着的公寓。
    没有什么亲戚,不喜欢谁破坏二人世界的宁静,所以这么一间地理位置极好的公寓,小是小了些,也没什么好换的,这里还承载了许多两人共同的记忆。
    工作的关系让他们聚少离多,不过这次的距离不再是一座太平洋,已经让人知足。
    ——爱情的保鲜期有多久呢?
    这个问题直到这些天,再次从她心底被翻上了台面。
    连着几周,凌清远都没有问过她关于钥匙扣的事情,这点倒是让她有点奇怪,如果真的是为了钥匙扣的话,那女孩不可能不来问第二遍,而她既然问了,元元也应该会顺口问问她——至少那天看到她在后排翻找了一通不是吗?不仅什么都没有问,甚至某日她再去看他的手机时,连那条短信都找不到了。
    最糟糕的是……那可能不是“最糟糕的”。
    “姑姑,你说男人到底可不可信?”
    热辣鲜红的红汤锅底咕咕冒泡,凌思南微醺地问出了那句困扰自己许久的话。
    四十多岁凌静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短发,除了眼尾细微的几道,很难看出是个年龄即将奔向五十大关的女人,她身边的Jane则稍显老气了一些,毕竟西方人总是老得快,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两人感情的分毫。
    听到她的问题后,凌静和Jane下意识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即凌静笑道:“南南,这问题你问谁不好?”
    Jane的中文很熟稔,和凌静长久相处之后,甚至都沾染上了一点南方腔调,她温柔地问:“元元对你不好了吗?”语气中满是关切。
    凌思南低头看着杯中的啤酒,“不是啦,就是……”
    就是最近清远在家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经常看一些亲子节目,提及和孩子有关的话题,甚至有一次她收拾房间,还注意到他桌上摆放着有关基因的研究资料。
    她知道他最重要的研究项目还在做前期准备工作,所以临时接了一个老教授的教学委托,可他也不是教生物学的啊……身边一个个同学朋友有了孩子,日常晒娃的朋友圈让凌思南更有了危机感。
    他说过,如果一定要在孩子和她之间选择,他宁可不要孩子。
    感动归感动,说出那句话的他,那时候才16岁。
    万一……他现在,后悔了呢?
    有天晚上熄灯之后,凌清远枕着胳膊,睁眼思考了许久。
    “南南。”
    耳边他均匀的呼吸尤为清晰,让她莫名有了一种恐惧,像是接下来,她会面临人生的拷问。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嗯?”
    “我,会不会是个好爸爸?”
    ……
    ……
    “男人,呵。”凌静冷笑了声,“那种动物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说出的谎话连他们自己都不信,但偏偏女人就会信。”言末,Jane不赞同地按住她,使了个眼色。
    凌静循着她望向对面凌思南黯淡的目光,拍了拍Jane的手背让她放心,又幽幽接着道:“只是元元不一样。”
    凌思南抬眸,隔着火锅的袅袅白气,和凌静对视。
    “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一个多执着的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因为他对自己要什么,再清楚不过。”
    对呵。
    凌思南又陷入了沉思,就像是十多年前,小姑姑在生日宴上告诉她……
    [你不知道吧,他十三岁那年……]
    那时候凌清远还在初中。
    青春期的孩子都懵懵懂懂,这个年纪开始谈恋爱的不在少数,凌清远班上也不例外。
    以他的条件,自然深得小女生的喜欢,同桌的英语科代表就是其中之一。
    女孩各方面的条件也不差,然而自从表白被拒之后,性格就变得有些……扭曲。
    一开始只是无缘无故地哭泣,成绩一落千丈,到后来甚至尾随他回家。
    某一天放学后没有旁人的教室,女孩借机抱住了刚回来的凌清远,下一刻他不知说了什么,似乎要伸手去拽她的头发,惹得女孩崩溃痛哭——这一幕恰好被班主任远远瞅见,叫了双方家长。
    意外的是,女孩把一切都推到了他身上。
    在她供述的故事里,凌清远说喜欢她却又甩了她,才会让她自甘堕落。得知儿子没有好好读书反倒早恋惹出祸端的凌邈,回家后怒不可遏地把他抽了一顿,还要罚他大半年的紧闭。由始至终,凌清远都一语不发。之后过了几日,女孩以自残要挟凌清远的一句道歉,对方的父母总归心疼女儿,觉得这个年纪小孩早恋,男生一方的过错居多,再加上凌家夫妇为了社会脸面,怕横生事端,也想要让儿子尽早道歉检讨结束这出闹剧。
    然而再度回到学校,凌清远被女孩的父母劈头盖脸骂完,所有人在等他说声对不起的一刻,他却走上前,轻描淡写地对女孩说了另外三个字——
    “你不配。”
    本想看到高高在上的凌清远认输,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女孩连眼泪都忘记流下,生生定在眼眶。
    紧接着,凌清远才从书包里相继拿出了她给他主动表白的字条,跟踪他的照片,一件件悉数摆在众人面前,而他每拿出一件,都像是抽了双方父母的一记耳光。
    之前骂得有多狠,就有多尴尬。
    从那天起,凌清远在父母面前,真正被解放了。
    也是从那天起,他逐渐蜕变成为那个阳奉阴违的优等生。
    他绝不会委屈自己,他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哪怕隐忍到最后一刻,就为了换取对等的利益。
    其实姑姑当时也没有把这个故事说全,后来某天凌思南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他——
    “之前教室里你到底说了什么,一下就把那孩子惹哭了?”
    凌清远正靠着沙发,资料页垫着文件夹,高高竖起撑在腿上,闻声转过脸瞥她,两秒后接收到姐姐固执的信号,才转开眼:“你不配。”
    “哈?凌清远你想死啊?”
    “……我跟她说‘你不配’。”
    凌思南疑惑:“什么‘配不配’?配不配你吗?”
    凌清远抬眸,像是回想到了什么,轻轻皱了皱眉。
    “我办公桌右边第三个抽屉有个小盒子。”
    凌思南屁颠屁颠地去找。
    盒子不算精致,但被保管地很好,打开之后是一个非常朴素简单的花朵发卡。
    小孩子带的。
    “那之前我把它用来作书签。”
    凌思南摩挲着发卡转头,清远就站在她背后,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发卡上。
    “那女生自作主张把它戴起来了,问我好看吗。”
    “我说,你不配。”
    凌思南哈哈哈笑出声:“你一个男生干嘛用发卡做书签啊!这发卡还这么丑。”
    凌清远梗了一下,继而无奈地撑住了半边脸。
    “跟我贫惯了么?连自己也不放过?”他低低的声音从掌心下传来。
    “什么?”
    “那是你以前戴的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