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不过要穿过一条巷子,这条巷子的两边都有人家居住,因为巷子狭小,看起来十分阴暗,所以平常从这里经过的人不多。
如果只有琉夏一个人,她可不敢独自一人从这样阴暗的小巷子中经过,可是再加上一个穆滨城,她就无所畏惧了。
琉夏打头走在前面,穆滨城提着东西走在后面。自从走进这条巷子,阳光就被隔绝在外,这里仿佛是一个禁止阳光入内的地方。
其实这里是许多人家的后门,又因为连接集市和码头,经常有人走动,虽然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气味里混杂着发霉的气息,但是这里的环境,并没有琉夏想象中那么脏乱,甚至各家各户门前都很整洁。
人走在这种气味难闻的地方,当然会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的离开这里。
此时琉夏只管闷头走路,那里还有东张西望的闲情。
然而意外就适时的出现了,仿佛上天在向他开一个恶意的玩笑,警告她,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要放松警惕。
“小心。”穆滨城虽然快速的扔掉了手中这一堆碍事的东西,可是还是没有来得及把琉夏拉开。
有一个人从旁边的墙上掉下来,那人正好落在琉夏脚边,然后将她也绊倒在地。
此时穆滨城已经将手里碍事的东西,全部丢掉了,他当然是选择先去扶起琉夏,查看她的伤情。至于那个将琉夏绊倒的少年,他正在艰难的自己爬起来。
穆滨城蹲下来,让琉夏的后背斜靠在他的胸前,琉夏就自然的用手环住穆滨城的脖子。
她说,“我觉得脚好痛,站不起来了。”
穆滨城脱下琉夏的鞋袜,将她的脚部和腿部都检查了一番,除去两个膝盖上的擦伤,还有右脚的脚腕扭伤,穆滨城仔细的摸过之后,判断琉夏并没有伤及骨头。
幸好伤的不严重,单是看着琉夏洁白的皮肤中,红肿起来的脚腕,穆滨城都觉得刺目的难受了,要是发生更严重的伤害,穆滨城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当看到琉夏摔倒的那一刻,穆滨城的心整个都慌乱了。那颗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能凌然无惧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化为一块冰晶,脆弱的不堪一击。
穆滨城真的要发自内心的感谢上苍,幸好他的琉夏没事。
等检查完琉夏的伤势,穆滨城才有心情去处理其他的事。
准确的说,就是那个绊倒琉夏的少年,他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四个彪形大汉摁倒在地,双腿双脚都被人压住,嘴里也被塞上了布巾。
这件事的进行过程非常快,手法也非常专业,并且就在穆滨城的面前明目张胆的进行,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看到。
穆滨城看到了,但是他在查看琉夏的伤口,完全不想去理会那个绊倒琉夏的人。
倒是琉夏看不过眼了,询问道,“你们凭什么绑他。”
那个少年本来已经放弃了挣扎,垂头丧气的用额头抵着地面,听到琉夏的询问,就仿佛溺水的人,看见眼前飘过一根稻草。虽然明知自己就算抓住稻草,也不过是连同稻草一起沉入水底。
可是那是人求生的本能啊,他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
“啊~~~”摁住他的人,原本以为这小子已经老实,也就不自觉的放松了一点力道,没想到突然他又突然挣扎起来。
他的眼睛望向琉夏的方向,脸上已经被眼泪鼻涕沾满。突然他的眼睛看向穆滨城的方向,他死死的盯住穆滨城,目光像是能将穆滨城整个人穿透一样。
被这样强烈的目光看着,穆滨城当然想起来这个少年是谁了。
这就是当初将马车卖给他的那个少年,穆滨城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葛斌。
还没等穆滨城做和反应,就有人回答了琉夏的问题。其中一个按住葛斌的男子恶狠狠的对琉夏说,“衙门公干,闲杂人等,少管闲事。”
这时,从后面已经打开的房门里再走出来一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卷曲的胡须遮住了半张脸,两个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凶煞之气。
他一挥手,示意按住葛斌的人,将他压到会身后的院子里去。
“且慢。你们明明穿着便装,有什么证据说自己是公差,”穆滨城说。
那最后走出门的人,明显是这群人的头儿。他打量了穆滨城一眼说,“我认识你,就是那天打伤钱景的人吧,那天我就跟在前任县太爷身边。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莫要仗着自己有些许武力,就妄想跟朝廷作对,小心将你判成乱党,那钱景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呵呵。”琉夏笑道。
他恶狠狠的怒吓道,“臭婆娘,老子好言好语跟你们说话,你不听也就罢了,还竟敢嘲笑老爷我。”
这人的确是洺县的班头,那天捉钱景的时候,他也的确跟在县太爷身边。
只是县太爷本就在外间,他一个班头,也就隔得更远了,并没有看到穆滨城究竟是如何伤到钱景的。他能记住穆滨城,还有赖于罗员外赠与穆滨城的二十两黄金。当时可是把一众县衙的人嫉妒的够呛。
但如果是当时亲眼看到穆滨城动手的,洲府衙门的公差,见到穆滨城,就绝对不敢造次。
琉夏也是仗着穆滨城在旁边,讥讽道,“我笑你做贼心虚。”
班头气急败坏道,“把这两个妨碍公务的人抓起来。”
第38章 一枚铜钱
洺县的班头脾气不好,差役也嚣张的不象话,一言不合,就打算捉拿穆滨城和琉夏两人。
但是他们同样也很谨慎,没有因为听到班头的命令,就一股脑的冲上来,而是有人一掌横砍在葛斌的后颈,先将他打晕。
他们不想再出现任何纰漏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其实从穆滨城他们两个人,正好撞到这里来开始,就算他们没有主动挑衅的嫌疑,差役们也在彼此的眼神中得出了一个结论,要让这两个人消失在这个世上,以免消息泄露。
只要一想到事情败露后的下场,在场的五个人就吓得打个寒噤。
当然差役们这么想的时候,是要将葛斌压回去之后,再出其不意的动手。却没想到,那女人竟如此厉害,还敢主动惹怒班头。
要知道,洺县的班头刘威,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此人脾气极为火爆,除了面对官老爷的时候,会收敛一点,对师爷都常常怒目而视。对待地位比他低的手下,或是路边遇见的市井平民,稍有不顺心,他就会动手打人。
而与刘威熟识的人,却更加的知道,刘威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女人都是贱种,只要狠狠的打,就会老老实实的像头老牛一样干活儿。”
还说过,“女人不该抛头露面,明明就是靠男人养活的蛀虫,猪仔,还要出去张扬,就是着实该打。”
当喝的耳憨酒热的时候,差役们也高声称赞,附和着刘威的高论。
可是刘威今年四十岁,先后娶过四个老婆,其中三个上吊死了,还有一个是跳河。
就是他现在暂时没有老婆,但是他依然信奉,只要有钱,要多少女人都可以。虽然这次让媒人去说亲,久久没有结果。但是他想着,要是实在娶不到,就买妾,反正都一样。
对女人一向看不起的刘威,今天被琉夏两次插话,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压抑不住的怒火,简直就快要喷涌而出了。
而发怒,就让刘威头昏脑胀,丧失基本的判断力。
若是按照平常,他抓捕犯人时,会经过谨慎考量。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他可是有很多手段。甚至不惜使阴招,比如抓犯人的亲人做陷阱,用毒等等。
不过在刘威眼中,就算穆滨城如何厉害,他怀中的女人就是一个拖累,一个天然的陷阱。
他没有动手,刘威相信以四人之力,便足以拿下带着一个拖累的穆滨城。
在刘威想来,就算穆滨城再厉害,可他的四个手下,各个也是练家子出身,就算一个不敌,但四个加起来,任他武功再高,也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他悠然的站在一边说,“既然你们跟这只会逃跑的小耗子认识,那就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作伴吧。谁叫你们运气不好,走这条路,…”
‘路’字尚未落地,将琉夏背起来的穆滨城,已经一人一脚,将四个恶狠狠冲过来的人,踢的口吐白沫倒地不醒了。
刘威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不过眼睛一转,他就有了对策。
叟~从刘威抬起的胳膊上射出一支短箭,这么短的距离,他就不信穆滨城能躲过。
他的嘴角向上翘起,这袖箭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还是之前战乱的时候,从一个战败逃亡的将军那里夺得。
当时洺县是杨老县令的私人地盘,那时刘威就是杨县令手下的班头。
从前乱世的时候,要是有强大的军队路过洺县,杨县令就投降对方,他就依然是县令。有小股败军逃到这里,他就组织人手杀了对方。
那个袖箭的前主人,就是刘威亲手所杀。他和一个手下,躲在草丛里,用绊马索将对方绊倒,然后刘威冲在最前头,一刀就把那人给砍了。
刘威将收刮到的袖箭,呈献给杨县令,杨县令说,“我一天到晚坐在县衙门里,安全的很,那里需要这种东西。倒是小刘你,总是要面对危险,这袖箭你就拿去防身吧。”
刘威激动的谢过杨县令之后,这袖箭就成了他珍藏的战利品。
后来安国的军队打到南方,杨县令也同样马上就投降。
最早三年,朝廷依旧让他做洺城的县令,只是到了第三年,杨县令敏锐的擦觉到了风向有变,就自己主动向上司递交辞呈,称自己年迈昏聩,不足以胜任县令的职位,自请去职.
辞官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上面的确已经有将他裁撤的意图,就是还没有抓住他的把柄。
毕竟杨县令在战时的表现,实在时远近闻名的狡诈。而这样的狡诈,是安国稳定下来之后,就无法忍受,一定要铲除的疾患。
而杨县令选择退让,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虽然前任县令在洺城两年,可是手底下的人,全是杨县令手底下的原班人马,上到县丞主簿,下至县衙里的花匠厨子。直到现在,县衙里的每个人,都是每个月从杨府领取薪俸,
事实上杨县令对于整个洺县的掌控,从来没有消退过,他依旧还是洺城实际上的主人。
这也是安国许多地方的真实情况,安国才建立五年,还没办法彻底铲除,这些根深蒂固的乡绅势力。
今天,刘威和这四个差役,就是在为杨老县令办事。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新任的县太爷,沉入城外的洺江中淹死,并且制造出意外的假象。
动手的时机,就在今天晚上。
而且刚才杨老县令吩咐道,“人一定要是淹死的,尸体捞上来,还得给朝廷一个交代。”
杨老县令派了八个人,看住新任县令,连同他的两个随行人员,原本以为万无一失。
可是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还能闹出事端。两个大人佯装反抗,当人们全部都去制服他们两个的时候,这个被差役们忽略的少年,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这座院子。
余光瞥向地上那个晕倒的小崽子,刘威觉得,事情最终还是能够完美解决。新县令的确是要淹死,但是他带的这两个跟班,却是怎么死都可以。还有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碍事的,全都快刀斩乱麻的杀掉好了。
可是很快,现实就狠狠的给了刘威一个耳光。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整个表情都扭曲了。
他看到了什么,如此接近的距离,飞速射出的一支箭,竟然有人能够徒手接住。
穆滨城看着两指中间夹着的这支箭,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只粗钢针。它没有箭羽的部分,仅仅有个箭头,箭杆也只有一根指头的长度。
虽然这巷子里光线不好,但是以穆滨城的绝佳视力,还是能看到箭尖泛出幽蓝颜色。这次轮到穆滨城脸上露出笑容了,他对刘威说,“这东西看起来毒性很强啊~”
看着穆滨城的眼睛,刘威的心脏咯噔噔乱跳,脑子里像是有一个幽怨的伶人,在唱着,“吾命休矣。”
虽然之前没亲眼看到穆滨城出手,可是穆滨城干净利落打晕他四名手下的事情,还近在眼前。更何况钱景短暂扣押在县衙的时候,刘威可是亲眼见过他手腕上的伤口,据说就是被穆滨城射出的瓷片所伤。
以前刘威就知道穆滨城擅长射术,但他以为穆滨城只擅长射术,并没有将他的拳脚功夫放在心上。可他的四名得力手下,用自己的切肤之痛,像刘威证明了穆滨城的厉害之处。
现在袖箭到了穆滨城手里,刘威就吓的跑都不敢跑了。
他陪着笑脸说,“你不要冲动,你可知道,袭杀官差的下场。”
琉夏说,“明明是你想杀我们,现在怎么有脸来倒打一耙。”
就在琉夏说话的功夫,刘威可没有闲着,他的眼睛四处乱飘,试图给自己寻求一线生机。
但是感受到穆滨城如影随形的目光,刘威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用语言跟穆滨城周旋。
他说,“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保证可以给你三百两银子,比上次罗员外给你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