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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林以安一面走着,一面凝眉说今日要遇见的场面。
    他在林家是什么地位,他心里明白,也从未想过能得到什么公平对待。
    他和母亲都选择不了沾上林家的命运,可在嘉禧公主眼里,他和他母亲是破坏他们一家人和美的罪魁祸首。旁人看热闹的多, 可他还是担心他的小妻子会受委屈。
    苏眉哪里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翘着嘴角笑道:“有夫君在, 我吃不了亏。”
    她倒是会安慰他。
    林以安抬手刮了一下她鼻尖,发现被风吹得冰凉, 停下来, 把她斗篷又系得紧一些。
    她恃宠而骄,娇滴滴靠过去说:“夫君背我,腰酸。”
    他失笑, 往前就跨一步, 还真矮下身。
    苏眉不客气爬到他背上,跟他贴着脸颊。
    林恒礼从外院过来刚踏上游廊, 就瞧见另一端亲密的两人。
    苏眉被林以安背着, 贴着他耳朵说话,也不知是说什么,林以安被她逗得直笑。
    总是对他凌厉的目光化作了春风, 温柔缱绻,是独独给到那个人的柔情。
    林恒礼被前面美好的画面刺了眼,太阳穴狠狠一跳,连带着牵扯头部,生出一阵阵的疼。
    他抬手捂着额头,身边的小厮见他脸色不好,忙询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从昨天起,林恒礼就没有舒服过。
    想到苏眉嫁入林家,嫁的人是林以安,总是莫名揪心地疼。他强颜欢笑整日,好不容易等客人离开,能喘口气歇下,可梦里他也不得安宁。
    曾经他总是梦见自己娶了苏眉,梦见她恨自己与苏沁有往来,梦见两人在新婚夜决裂,梦见她被母亲按着灌不知名的药,还有她看着自己冰冷的眼神。
    这些画面来来回回,已经伴随着他许久,他几乎都习惯了。昨夜的梦却不再局限于那些画面……苏眉缠绵病榻,他每日都会去探望,劝她别再闹脾气,与他好好果日子。她倔强,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他说,有一日,她逃了出去。
    他找到她了,看着她绝望的表情,心里居然还有一丝丝得意。
    梦里的他认为,只要这回苏眉逃不了,她便不会再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会认清现实接受自己。
    就在他步步紧逼的时候,她却被人救走了。
    林以安救走了她,他之后疯了一般找人……没有,哪儿都没有她的身影,他动用了所有人,都没有能再找到她。
    梦里的绝望让他崩溃,他还看见自己把那种绝望都全归于林以安,逼着祖父把林以安逐出林家,让林以安成为一个被世人唾骂的不孝之人。
    这些画面却又猛然一转,他看见自己成为阶下囚,被林以安从牢里带了出去,带到了刻着苏眉名字的墓碑前。被他按着头,一下一下,重重磕在青石板地上……
    梦到这里就断了,他被惊醒,脑海里只有苏眉的墓碑,让他心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梦里的苏眉死了,真实得使他惶恐,原本打算今日不露面,但他忍不住想去确认现在的苏眉在不在林家。
    他亲眼见了,她鲜活美好,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林恒礼头痛欲裂,梦里和现实在他脑海里拉扯,他深深吸一口气,咬牙准备往敬茶的前厅去,耳边响起小厮惊慌地叫喊。
    他想斥骂大呼小叫,却失去了意识。
    **
    苏眉是恃宠而骄并没有持续太久,让林以安背着走了不到十步就喊停,还是牵着他手慢慢往厅堂去。
    她心里惦记着他腿伤呢。说是康复了,石头却偷偷告诉她,每到雨天或者天冷的时候,他腿还是会隐隐作痛,有时一夜都睡不好。
    可这人要强,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还能怎么办,自己多疼着呗。
    在苏眉安排着以后要怎么疼林以安中,花厅渐渐近了。
    里面似乎来了不少人,还没进门已经听到说笑声。
    林以安在她跨过门槛时弯腰帮她拎了拎裙子,厅堂里的说话声便在此时停了,方才有多热闹,此刻便有多安静。
    在场的人不少是昨儿已经见过苏眉的,早为她那张俏颜惊艳过,今儿在明亮的阳光下再一见,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再赞叹一回。
    瞧那白皙精致的小脸,还有即便被斗篷罩着也能看出窈窕的身段,连女人都忍不住心动地多瞧几眼。
    更何况,林以安还体贴如此,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弯腰帮她提裙子,多少还让她们有点儿不是滋味。
    都是嫁了人的,这种待遇,她们就从来没有过。
    卫国公坐在高位,看着恩恩爱爱的小两口,倒没有想那么多,脸上都笑出褶子,招呼两人。
    他身边的嘉禧公主冷着脸,就那么盯着两人一步一步上前。
    厅堂里安静下来后,原本被喧闹遮掩的那点儿尴尬气氛暴露无遗。
    “你们三老爷来了,还不上茶,都没有点眼色的吗,木头似地还愣着作甚?!”
    卫国公心里明白今日敬茶势必要闹出点让人不痛快的事儿来,索性先借题发挥,用丫鬟敲打妻子。
    嘉禧公主被他指桑骂槐气得脸色铁青。
    这里伺候的都是她的人,不就是冲她来,警告她别乱来,两人这是有赐婚圣旨,她要闹事那整个林家都得遭殃。
    丫鬟不敢忤逆卫国公,连忙把茶端过来。
    苏眉见端来的茶,想着早完早了事,可不知又想到什么,伸手先在杯壁碰了一下。
    烫得她离开收回手,目光不着痕迹朝嘉禧公主那边看。
    果然,嘉禧公主被圣旨压着,不得不承认她成为林家妇,但也不会让她好过。
    第一日,这就来下马威了。
    林以安见到她缩手的动作,立刻明白怎么回事,脸色亦一沉,正要让人换茶她已经扬声道:“果然是没有眼色的,这么烫的茶,你们是想要烫伤国公爷和公主吗?怎么,府里的主子都随和,就能是你们当差不用心的吗?还是发卖出去,没得让人觉得堂堂国公府,一点儿规矩体统都没有!”
    她先声夺人,嘉禧公主咬都牙碎了。
    这个死丫头,果然一张利嘴。
    卫国公冷眼扫向妻子,朝外喊来护卫,把早得吩咐为难人的丫鬟给带了下去。
    屋里的亲戚们越发噤了声。
    林以安这个妻子,有点儿厉害。
    重新换了茶,苏眉和林以安都有些敷衍地给高坐上的两人敬茶,卫国公浑然不觉似地,乐呵呵给苏眉一个大红封。
    轮到嘉禧公主时,苏眉在她接过茶时还笑着提醒她:“殿下小心烫手。”
    气得嘉禧公主只能端稳了茶,送到嘴边咽下,憋了一肚子火气发作不得。
    随后便是李氏一应与林以安苏眉同辈的妯娌和走得近的亲眷相互见礼,苏眉把林以安准备好地礼物一件件送上,但给李氏的东西明显与别人不同。
    虽然都是玉器首饰,可成色上就是比别人的都好。
    二房的徐氏望着李氏那上上品的手势,暗中咬了牙。
    李氏是长房,世子夫人,东西得到好的是应该的,但这不妨碍徐氏厌恶这种被压一头的感觉。
    苏眉什么话都没说,就给李氏先拉一波恨,微笑着站回林以安跟前,接受林家晚辈们的见礼。
    林以安这才明白早上她把给李氏的东西重新更换的用意。
    后宅的事,果然还是姑娘家才能更细致,她可真是个小机灵。
    到晚辈见礼时,大家发现林恒礼并没到场,不过没有一个人去提。
    苏眉对林家的小辈印象都还好,前世的时候林家几个姑娘都是温婉有礼的,送上礼物时连笑容都真诚不少。
    认了亲,两人准备去祠堂,外头却传来匆忙的脚步,林恒礼压下因为赶来而急促的呼吸,在众人齐刷刷看过来时微微一笑:“昨儿替三叔父挡了不少酒,今儿就醒得晚了。”说罢,还朝林以安与苏眉夫妻揖礼,“三叔父和三婶娘莫怪。”
    林以安对这个表情无懈可击的侄儿起了警惕心,不动声色把苏眉挡在身后,淡淡说了句无碍。
    苏眉站在林以安身后,觉得林恒礼不太对。
    说起来,她更熟悉前世的林恒礼,如今不远处的林恒礼,就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她心念一动,想起她去边陲前,林恒礼曾经拦路当着林以安的面,说自己是他妻子的事……那个时候的林恒礼与现在的林恒礼,给人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呼吸微滞,想到什么,袖子下的手狠狠攥了起来,面上却也露出温和无害地笑,从林以安身后探头朗声道:“大侄子年纪轻,贪觉是正常的。”
    说罢便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只见林恒礼依旧温和地笑着,只是望向她的双眸里藏了什么,在漆黑的眼眸内翻涌。
    那种眼神,苏眉也是熟悉的。
    前世他每回到她跟前求和,便有着这样的情绪,藏在眼睛里,而面上永远都是温柔情深。
    林以安听出苏眉这句是故意的,暗中打量她一眼,让紫葵把礼物送上,拉着她头也不回出了厅堂。
    苏眉在走远后,攥着他袖子说:“夫君,你那大侄子不对劲……”
    他低头,见到她脸色略显苍白,似乎是在害怕。
    他正想要安抚她,哪知她忽地嫣然一笑,眼神却极为凌厉:“真是那样,那我下起狠手来更不会觉得他可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欠账的第一更,还欠两章,明天再还,今晚正常的更新应该在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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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林以安接触苏眉久了, 她的性子自然是摸了个透。
    他凝视着她的笑颜,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会显出害怕的情绪,还是对林恒礼。
    也只有那个让她痛苦过的林恒礼, 会叫她心里有恐惧,而那份恐惧积聚得太多,大部分都化为恨与厌恶了。
    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他威胁不了我们。”
    苏眉贪恋他此时给的温暖,低声道:“他可能和我一样,回来了……”
    前世的林恒礼已经有足够与他抗衡的能力,如今更是知道后事,那他和太子做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外头的事, 你安心。既然知道了,便会有良策, 他是我的侄儿,自小看着他长大, 他的心思我还是能琢磨透的。”林以安声音温柔, 一点点抚平她的焦虑。
    这些话也不算是安慰,而是事实,既然知道对手的底牌是什么, 他们一路虽然会有惊险, 但或许还能更好推动他们想要的结果呢。
    苏眉心情渐渐平复,与他去过祠堂祭拜过林家先祖, 然后再去戏台子那边露个面。
    卫国公是在外院宴请男宾, 林以安到场时,林恒礼已经端着酒杯和几个长辈敬酒说话。他扫了一眼,就被卫国公亲热喊到跟前, 让他给几个叔伯敬酒。
    这种场面,他应付应付便找个借口离开,卫国公知道不能强迫,爽快地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