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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魏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便等着老人的下文。果不其然,老人接着又问道:“虽说木料不错,可是一把普通的梳子,要是往上一两百年还好说,多少是个古董,值点钱,可这不上不下的年头,你修它做什么。”
    听到老人的问题,魏希解释道:“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是这是先人遗物。不瞒您说,这两把断梳分离了很久,时隔几十年才又聚首在了一处,这样的缘分,岂不比所谓的古董,背后的含义,要更加珍贵。”
    老人这才正视看了魏希一眼,赞道:“你这小姑娘倒是孝顺,人也机灵,你把东西放下吧。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钱了。七天之后来取。”
    只是修把梳子,七天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但是看老人家的架势,甚至不收取自己的费用,魏希想了想,还是同老人家道谢。还想再说什么,又被老人家嫌烦,给赶出了店铺。
    看着老人家做生意的态度,魏希似乎有一点理解,为什么要开在胡同里了。因为按这个架势,客人都该被老人赶跑了,而能找到这里的人,多少比旁人多一分观察,按得住性子,才能同老人交流下来。
    不过东西总算是拿到地方送修了,只需要再等七天就好了,魏希觉得心头的重担放轻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温柔的远山眉舒缓着,准备转过路口回家。
    正当这时,许是没注意,魏希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纪颇大的老爷子。不过, * 老人虽然看着年纪大,但是精神头子很好,眼如鹰隼。明明魏希不小心撞到他,却是魏希被撞的后退了两步。
    但终归是自己不对,魏希一站稳,就看向老爷子,“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魏希,细看之下,还有些震惊与伤怀。老人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因为太过震惊而没能说出来。
    魏希有些担心,她觉得老人看着应该不像是这么容易受惊的年迈老者,可是看着老人脸上的表情,魏希又担心真的是因为自己冲撞了老人。于是,魏希走得近了一点,询问道:“老人家,您想说什么?”
    老人眼睛竟然湿润了,他喃喃道:“若兰、若兰,是你吗?”
    第79章 细听到老人说什么的魏希……
    细听到老人说什么的魏希, 脸上不无震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抚养原身长大的魏奶奶, 闺名, 若兰。
    魏希面上忍不住诧异,试探着问道:“您说的, 可是魏氏若兰?”
    老人正是顾潜, 也是因缘巧合, 今天正是魏若兰的生辰。每年一逢到这个日子,他都会脱离警卫,一个人出去走走。今日也是这个缘故, 老人心中悲恸,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谁知道竟意外撞到了一个小姑娘,抬眼一看,竟和几十年前与他分别的魏若兰一模一样。
    大惊之下,指挥过多少战役, 面对再恶劣的环境,再凶恶的敌人都不曾慌乱的名将顾潜, 竟恍惚到连话都说不出口。
    原本惊诧之下,他也该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姑娘不可能是自己亡故多年的妻子魏若兰。可是,与魏若兰相似面容的小姑娘, 竟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您说的,是不是魏氏若兰。
    当然是她,是他顾潜心心念念多年, 始终萦绕在心中的挚爱,他的妻子就是魏若兰。
    老人家面对枪炮逼迫也不曾颤抖的手,此刻竟有些微颤,他看向魏希,眼里暗藏希望,“小姑娘,你认识魏若兰?”
    魏希点头,肯定道:“认识,她是我的祖母。您是?”
    老人脊背微曲,看起来竟有几分辛酸,“我是你祖父,顾潜。”
    魏希眉头微蹙,“顾潜,顾得深,潜既得深,所以您就是顾得深。”
    老人点头,苍老、满是皱纹与老人斑的脸上隐隐含着期待,“你祖母她现在在哪里?”
    看着老人暗含希冀的眼神,魏希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面前这位垂垂老矣,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原以为亡故多年的妻子的老人,其实他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魏希犹豫良久,还是如实道:“她……已经故去了。”
    老人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原本精神抖擞的老人家,脚下竟然踉跄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或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原以为自己心爱的 * 妻子早已故去,却在垂垂老矣的时候,意外得知她的消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在死之前能和她重逢,谁知道,命运早早同他开了个玩笑。
    这位铁血一生的老者,终究是没忍住,跌倒在墙角,哭了出来。谁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魏希连忙上前扶住老人,“您还好吗?”
    老人摆了摆手,尽管悲恸,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他也该问个清楚,他已经错过了魏若兰,也不知道她这些年,一个人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只是一瞬,老人心中便有了决断,不管面前的小姑娘是不是自己的孙女,哪怕……若兰在他之后另嫁,他也会照顾好若兰的后辈。
    于是,老人强起打精神看向魏希,“小姑娘,你能不能把若兰这些年的近况,同我说一说……”
    魏希瞬间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她没有拒绝,而是扶着老人,“我先带您去个空旷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下,再和您一一道来。”
    老人点头,跟着魏希去了旁近的一家茶水店。
    待到坐下,魏希问过老人之后,一人面前摆了一碗大碗茶,不过谁也没有心情饮茶。老人迫不及待地看向魏希,想听个解释。
    魏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同老人道来,“和您分别之后,祖母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定定的看了老人一眼,见老人闻言,眼里虽有失望,但并不异色。魏希觉得或许魏奶奶并没有看错人,她心心念念记挂了一辈子的人,是真的值得。不为让老人对祖母产生误会,魏希连忙接着道:“因为祖母并没有亲生孩子,我是祖母娘家的后辈,因缘巧合,被祖母收养,以祖孙相称。
    她在与您分别之后,一路奔波,想寻您的消息,可是四面都在打仗,她之前也因为和您一起从事过地下工作而被日、本人通缉,她的身份用不了了,迫于无奈,托人留了封信给您,如果您能回到故地,就能看到。
    再之后,她便回乡下去了。换回她原来的身份,一边等您,一边养胎……”
    老人神色震惊,因为激动,桌下的那只手紧紧攥住,眼里既有自责,亦含惊喜,“你、你说什么?”
    魏希点点头,接着道:“与您分别的时候,祖母她就已经怀孕了。也是因此,她才不得已回乡,就是为了养胎,可是后来,孩子最终也……没有保下。也因为胎里颠簸,受了伤,一出生就是死胎。”
    魏希顿了顿,接着道:“这些都是我在祖母留下的日记本里看到的,这其中还有一些故事,但是我想或许交给您亲自来看,会更合适一些。”
    老人此刻已是神情微怔,他是真的没想到若兰为了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魏希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落笔写下一串地址,又将那页纸撕了下来,她将纸递给老人,“顾爷爷,这是我现在的住址, * 如果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来找我。”
    顾潜却没有立刻接过,他一生横刀纵马,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也只有在提到和魏若兰相关的事情上,才会这样乱了心神与方寸。但是过了这么久,足够他恢复理智了,虽然心中还是难掩悲恸。
    他看向魏希,因为年迈而显得浑浊的双眼里,依旧锐利,“不论你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若兰既然领养了你,你称她祖母,那么我就是你的祖父。
    刚刚听你说了那么些,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我看你手上茧的位置,应该是长期握笔,你说你和若兰这些年住在南方,如果不是大事,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离开生长的地方,这附近多是学校,你应该是考上了大学才来的首都吧。”
    魏希眼中不掩诧异,不过,魏希并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人,在大唐的时候,她因为阿父的缘故就听说过不少官员,她自然知道,有的人天生深谋,观人于微。所以只是微微诧异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是的,我远来首都,正是为了求学。
    不过,我这两年其实过得还好,祖母去世之前有留下一笔积蓄,足够我读完大学。说起这个,我觉得我大概还有东西要给您。”
    见魏希一脸慎重的模样,顾潜了然一笑,“你说的,应该是那张五万美金的存款单吧。”
    魏希诧异,“您怎么知道的?”旋即又反应过来,能将五万美金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加上他身上有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魏希揣测,魏奶奶的这位爱人,身份应该不同寻常。
    许是想到了魏若兰,此刻,顾潜的脸上才有了淡淡笑意,“因为那是我留给她的,我原本想着,要是我不幸牺牲了,至少留一笔钱给她,往后也能安度余生。”
    说着,他又抬眸看向魏希,“小姑娘,说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希。”尽管老人的话题从那五万美金转到魏希的名字上,但是魏希眼神清澈,脸上一点都没觊觎那笔钱的贪婪神色,自然,魏希如果有意于此,就不会将这件事讲出来了。
    顾潜看着魏希坦然的样子,反倒是笑了,“是希望的希吧,我和你祖母从前就想过,未来生了孩子该叫什么,那时候,我说,如果是个女孩子,就取单字希。
    既是取‘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的希,也是希望的希。前者是希望她容色出众,后者,则是因为希望两个字,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渴望的。短短的一个字,包含了我和若兰对孩子的美好寄望。
    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提起魏若兰,老人眼里的神色都温柔了不少。
    魏希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一场缘故,她素来温婉柔和的脸上,先是愣了愣,随之也带起了淡淡笑容。哪怕是这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当初的魏奶奶和面前的这位顾 * 爷爷,感情是如何和睦缠绵。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也会忍不住面泛微笑。
    顾潜只是稍作回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刚刚说过,你是若兰的后辈,便也是我的后辈,她既然抚养你这么长的日子,一定也将你视作亲孙女,那么你便是我的亲孙女。
    这笔钱是我留给若兰的,如今她已经去世,这笔钱理应交给你。如果你觉得心有负担,那便当作这是我这个做祖父的,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不要拒绝。”
    魏希自觉不妥,还想说什么,却先被顾老爷子打断,“我参战之后,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从战场回来,却听说日、本人在若兰住的那片地界烧杀抢掠,里面的人无一幸免。我到那里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焦土,我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收不到若兰留下的信件的原因。
    总之,自那以后,我便以为若兰只余芳魂一缕。我也曾想过饮抢自尽,可是我恨,大丈夫既不能报国,又不能为妻报仇,就这样死了,如何有脸见若兰的芳魂。
    所以那些年,我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哪里战役危险,我就去哪里,几次三番,流弹乱枪自我头顶飞过,侥幸不死罢了。说起来,我收养了一个孩子,他的父母都是革命烈士,我为他取名松青。照年纪和辈分,你该喊他一声叔叔。”
    看着魏希微圆的眼睛,顾潜笑了,这一次的笑颇有他原本的风采,他本就是久居上位,若不是因为悲恸,这样运筹帷幄的神情,才是他最常见的模样,“你放心,也不用担心会为我造成负担。我戎马一生,功勋无数,如今就剩你一个小辈,庇护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且叫你小希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先和爷爷去看看你本来的家。”
    “爷、爷爷……”魏希未曾这样称呼过人,突然开口,还有些不适应。
    顾潜笑着应下。
    第80章 后来,魏希并没有直接和……
    后来, 魏希并没有直接和顾老爷子回顾家。找到魏奶奶的爱人固然很开心,按礼节原本也应该拜访,可是魏希出来一上午了, 走之前同温淑芬说过, 自己最迟中午就能回去,还让温淑芬记得做她的午饭。
    要是直接跟着顾爷爷走了, 一来一回大概要不少时间, 魏希觉得温淑芬该担心自己了。
    所以魏希婉拒了顾爷爷, 并且表示,可以等下一次,自己会前去拜访。
    顾潜听了魏希的解释却大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心性很好,自己一看身份就不简单, 小姑娘却一点也没有攀附的意思。而是担忧自己不能及时回去,会引得家里的伯母担忧。不愧是若兰养出来的孩子,不卑不亢,行事大方不畏缩。
    不过, 顾潜并没有同意魏希的提议。“作为爷爷,你第一次回家, 自然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回去。你先回去,和你的伯父伯母说一声,也可以将事情 * 告知他们。等到明天,我把你叔叔叫回来, 家里也准备一下, 你带上你的伯伯伯母,一起来家里。
    我听你的意思,你一直住在他们家里, 刚好我们两家的人都不多,以后就当作一家人,可以常来往。”
    顾潜顿了顿,接着道:“明天我派车来接你们,我的住处不好进去,你们来回转车坐公交也不方便,这一次就不用和爷爷客气。下次,你想坐车,我也未必会答应呢。”
    像是怕魏希觉得不好意思,顾潜说到最后还特意将话说得轻松了一些。
    顾爷爷都这么说了,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魏希哪里能拒绝呢。再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眼看日头越发大了,魏希又觉得自己就这样贸然走了,留下老人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情……
    像是看出了魏希的担忧,顾潜摆了摆手,他虽然年纪大,但是看着依旧很健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你就放心回去吧,我待在这里,一会儿会有人来找我的。”
    魏希就这样,告别了顾爷爷,回家去了。
    一路上,魏希还觉得有些恍惚,她一直都有心找到魏奶奶的爱人,虽然她也知道,时隔这么多年,也许对方早已不在人世,但一有机会还是忍不住找相熟的人询问。可是,魏希没有想到,世间的一切或许自有缘分,她断断续续找了两年的人,有朝一日会这样出现,让人措不及防。
    魏希回到家的时候,稍迟了一些,温淑芬已经炒好菜,就等着魏希回来了。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温淑芬就了然的从厨房取碗筷摆在桌子上,一边摆,一边道:“希希,水壶里有热水,你掺点凉水进去,把手洗了,过来吃饭了。”
    魏希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处,应了温淑芬,就开始洗手。大概是因为温淑芬家世的问题,虽然也曾经落难,过了这么些年,但是家中关于这些细节还是注重得紧。好在郑既明身为知识分子,同为中产阶级,对这些一向很习惯。魏希就更不用说了,她在大唐的时候,各种规矩,还要更繁琐一些,所以适应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魏希上桌的时候,郑既明和温淑芬都已经坐好了,温淑芬用公筷帮魏希夹了些菜,“这鱼是我一早菜市场买的,很新鲜,我记得你最喜欢吃。”
    魏希认真得尝了一下,忍不住夸赞道:“嗯,真的很好吃,主要是您的手艺好,换成我,就算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鱼,也做不出个咸甜味。”
    魏希的话听的温淑芬直笑,“喜欢就多吃点,对了,你今天出去找到修复那梳子的店了吗?”
    魏希有事情通常不会瞒着温淑芬,所以温淑芬一向是知道魏希出门是做什么的,故而有此一问。
    温淑芬一提起这件事,魏希原本还在想应该如何和郑家夫妇说这件事,毕竟过于匪夷所思。而温淑芬既然提起了 * 这件事的话头,魏希便顺着将今天所遇见的事情一一讲述了出来。
    听到最后,连向来不掺和这些事的郑既明都感叹道:“这也是缘分吧,魏姨等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最后竟是这样遇见的。”
    魏希又说那爷爷明天想要请他们一起去顾家,彼此认识一番。郑既明和温淑芬都没有不同意的意思,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是应该的。便是他不请他们两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是要找机会拜访。
    吃过饭,三人又闲聊了一番,才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温淑芬就起来帮郑既明熨衣服,既然是去拜访长辈,当然要穿的得体。